到時候,陳雙那一紙遺書上說的什麼十八年後兒子繼承陳家產業的話,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
竹林小築,龔大夫已經是第五次送來草藥了,裡面除了:決明子、夏枯草、野菊花等排毒的草藥以外。
龔大夫已經逐漸給陳雙加了一些養血補氣的草藥。
在這個過程,龔大夫很小心,排毒涼血的藥物慢慢減少,以養血補氣的草藥漸漸增加,隨後,逐漸取而代之。
休養了一個多月的陳雙,面色終於有了些許紅暈。
胃絞痛的毛病隨着間隔的時間長短,越發的稀疏。
如今,只是每每還沒到飯點兒,她還沒覺得餓,胃裡就已經開始抽痛了。
這個時候,喝一些稀粥便能緩解。
胃裡被灼燒的傷口漸漸癒合,退成了胃炎,加以調養數月,很快就能康復了,就連陳雙手臂上無緣無故長出來的青斑,也在消退。
這個青斑起初把宋德凱嚇壞了,可龔大夫卻說,這只是皮下出血的症狀,不疼不癢,就是淤青一塊,就跟被掐了一下似的,其實就是毒素沉澱在了毛細血管內形成的這個現象。
陳雙也不懂,差不多半個月後,覺得好多了,至少,胃口有了。
只是這個時候的陳雙,已經瘦弱不堪,就連那背影都更加像是竹竿一樣消瘦了。
叫人無法直視的反而是她挺直的脊背,柔韌的身姿,還有那雙即便大病初癒,也無法遮掩住的星輝皓月之眸。
這天早上,陳雙第一次換下了睡衣,穿的一身整齊,目光如炬的看着男人。
她嘴角的笑容暖心且幸福:“德凱,我一直都不想耽誤你的前程,只是……你如果真的想退伍,我支持你,我們娘仨,等着你!”
宋德凱一身軍裝一絲不苟,從來愛護軍裝的他,把這一身嚴肅的綠衣僅次於女人的存在。
他穿着鋥亮的皮鞋,往前垮了一步,擡手將女人擁在懷裡:
“謝謝你這些年的體諒,我以後一定會聽從老婆的安排,堅決守護我們的孩子,至死不渝!”
陳雙,依舊帶着一絲病態的面容,噗嗤笑了:
“快去吧!”
宋德凱莊重的退後一步,對着陳雙,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隨後,小跑着下山了。
手裡的退伍申請書,他斟酌了好幾個晚上。
每每不知道如何下筆的時候,回頭看看躺在牀上,瘦弱不堪的女人,他的鋼筆便會握緊,比先前更加剛勁有力,決心更強。
多少個日夜,女人因爲胃疼而悶哼後毫無睡意,他總會看一眼自己寫的退伍申請。
這樣,似乎才能填充他心裡的空洞。
他很想把那種痛苦轉移到自己身上……至少……心,不會那麼疼。
陳雙眯着眼睛擡手遮擋住初升的陽光,男人的背影隨着下山的階梯在茂盛的竹林裡變得若隱若現。
竹子的枝頭已經繁茂,將身軀壓彎了下來,很多個地方都遮擋住了視線。
直到宋德凱的身影被竹林遮蔽,宛如與竹林融爲一體一般,陳雙的目光變得暗淡起來,可依舊直勾勾的看着那個方向。
好像,他一直站在那裡似的。
目光因爲沒有聚焦點可追尋而變得越發的渙散,模糊。
“媽,你蒸了鹹肉嗎?”
陳雙轉身回到堂屋,桌子上果然有一碗倒扣的蒸肉。
半透明的肥肉,看上去像是翡翠一樣,那鮮紅的瘦肉部分,就像是鴿子血寶石通透誘人。
“見你一個多月都沒沾着啥葷腥油鹽的,特地蒸了一小碗,可不要貪吃,吃多了不好消化!”
姚大娘見陳雙嘴饞的模樣,心裡很是滿足,只可惜這種燻蒸的肉畢竟不好消化,她還得提醒一句,省的丫兒管不住自己的嘴。
“今年咱們後山上的竹子,都開花了,長了不少竹米,煮了些稀粥,老中醫說,這個補血益氣最好了!”
姚大娘一邊說着,一邊去伙房裡盛飯,陳雙看着那一小碗的稀粥裡漂浮的炒香後的竹米,她舒爾擡眸問道:
“媽,不是聽說竹子開花不好嗎?”
“是有這個說法,不過,龔大夫說,這個對你身體有好處,說的什麼益氣養血……對對對,就是這麼說的!”
陳雙嗯了一聲,讓姚大娘也跟着一起吃,可是陳雙總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在左右上下的亂竄,叫人不安生。
竹子開花結果,象徵着這竹林也就枯萎了。
這個時候,陳雙的電話響了,陳雙抓起手機一看,是靳子良打來的,當下接了電話:
“還上手嗎?”
靳子良在電話那頭苦笑:“還行吧,反正不會被纏死!”
“怎麼?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陳雙慢條斯理的喝着竹米粥。
“眼下倒是也沒啥大事,對了嫂子,你身體恢復的怎麼樣?老大呢?”
“還挺好,現在有胃口了!”陳雙說着,總覺得靳子良打這個電話不可能沒事。
或許是怕耽誤她養身體,所以不知道該不該說:
“德凱剛走,去京北,可能是要退伍的!”
“哦!”靳子良語重心長的哦了一聲,可依舊沒有下文,也沒掛電話。
“有什麼話直說啊,我現在身體康復的很好,就算沒康復,也不至於連說話都費勁吧!”
靳子良訕笑了兩聲: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大前天,我去醫院探望一位朋友,正好晚上幫忙看了一宿,就碰到了……嗯,曹大娘!”
靳子良也不知道怎麼稱呼曹培英,可是,這娘們好歹也是宋德凱的親孃,再加上中間特殊的關係,靳子良喊一聲曹大娘也算是給面子了。
“嗯,怎麼了?認識你?”
“嗯,她一見到我,就拽着我跟我說……”靳子良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
靳子良最終清了清嗓子,說了當時的情況。
曹培英一眼就認出了靳子良,拽着他說了一大堆的話,譬如——聽說陳雙那丫頭死了,俺早就說了,這女人短命,得虧了你們上司被鬼迷心竅。
現在好了,人都死了,你說說凱凱纔多大歲數,總得娶個女人作伴不是?
再說了,就凱凱現在這身份,想娶個媳婦兒,有錢有勢長得好看的女人那得排十條街,總之吧,就不能找陳雙那樣的刻薄名,你說是吧!
靳子良一聽,臉色極爲難看,可曹培英一直呱燥的厲害,還拽着靳子良不讓走。
話說道這裡了,用胳膊肘子戳了一下靳子良,似乎想讓他認同自己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