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謝建國，目瞪口呆地看着兒子。
謝凱如此大膽，這讓上級首長怎麼看自己？
上級肯定會認爲，這是他教兒子幫自己要的。
從一開始破壞精密加工車間的數控機牀控制系統，就爲了提出這一點，自己可以修好，卻說無法修好，讓兒子出面跟領導談條件，如此一來，未來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不怪謝建國腹黑，心思複雜，而是這些年經歷了太多，一直都謹慎，小心翼翼地幹好自己的工作，就怕陷入麻煩之中。
無論軍方的人，還是東風城高層，這一瞬間，幾乎都出現了這是謝建國變相要錢要官的想法。
“小謝同志，你可知道100萬有多少？”中年軍官的臉色冷了起來。
100萬，這可是一個天文數字。
人均工資不過百，去年全國gdp總額纔不到6000億，國家財政收入1300多億，國防預算更是隻有190億，不足兩百億！
不足兩百億的軍費，不僅需要支撐部隊訓練，官兵伙食費，還得支撐裝備維修保養更新，國防技術研究，國防生產能力升級等等。
謝凱居然一張口就是百萬！
“100萬很多麼？而且，這錢又不是爲了個人享受，而是爲了技術開發。我爸在幾年前就張羅改進紅旗機械廠生產設備自動化，廠裡一直沒經費，使得他的很多想法只能停留在圖紙上……我懂的這些，大多是從我爸放在家中的設計而來，或許我更年輕，比他敢想敢說一些……”謝凱認真說道。
他知道一百萬是鉅款，不僅這個年代是鉅款，三十年後，對於普通人，依然是一筆鉅款。
謝凱的那點工資，不吃不喝，也得十數年才能存夠。
沒人回答，氣氛變得壓抑。
謝建國心中在哀嚎，怎麼就養了個坑爹貨呢！
謝凱知道衆人心中想法，嘆息一聲，幽幽道，“外面都在熱火朝天地改革，咱們軍工單位卻在等着上級解決……依然堅持原本制度，體制僵硬，廠長責任制也未落實到位，沒有任何的活力，早晚都得淘汰！領導不是靠能力上去，而是靠關係！”
此話一出，衆人臉色陰沉下來了。
少將臉上能擰出水，鄭宇成的臉更是開始變得扭曲，“你一小破孩，妄談什麼國事！”
改革的事，進行了好些年，依然都在摸着石頭過河。
軍工單位，更得謹慎。
“鄭主任，我確實不懂。但基地內報紙跟雜誌上的人懂啊！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一切以經濟建設爲中心。軍工單位因性質特殊性，自然不能那樣，可咱軍工單位職工也得生活不是？以前東風城多繁華，現在呢？一切爲經濟建設讓路，衆多軍事項目被裁撤，軍工單位能獲得的經費越來越少，不改變，大家吃什麼？我家原來兩頓肉，現在都只變成一頓了……物價啥的不停漲，我爹的工資看起來在漲，爲什麼我家吃的肉少了呢？”
謝凱的問題，讓衆位大佬盡皆黯然。
軍工生產驟降，經費減少是事實，東風城不少單位，瀕臨破產，普通三產單位，已經裁撤了不少。
紅旗機械廠，算是最好的，很多設備也是停了下來。
作爲一個站在歷史高度的人，謝凱對國家大政策還是清楚的。
他經歷過改革初期的陣痛，也看到了改革開放三十年的成果，軍工單位，同樣需要進行改革，而且，本身從一開始就在進行。
“未來戰爭，屬於高科技的戰爭，對越自衛反擊戰中，咱們領導人應該看到了問題，新中國成立後，一直面臨西方跟蘇聯技術封鎖，加上之前耽誤的十年，即使我們軍事裝備技術已經取得了很大發展，比西方依然落後很多。軍隊靠數量取勝的年代不復存在了，爲了把有限經費用到刀刃上，我想我們國家很快就會對軍隊進行改革……”
謝凱沒直接說百萬大裁軍的事情。
現在才十月，還有幾天，老爺子纔會在軍委座談會正式提出百萬大裁軍計劃。
軍方人員，頓時悚然而驚！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的事情，這小子都能察覺？
“你認爲，未來的軍隊，應該是怎樣的？”少將臉上的陰雲變成了嚴肅，對謝凱問道。
“精簡的編制，先進的武器裝備，依靠科技戰勝敵人，而非以前那樣刺刀見紅！特別是前些天，我們的35週年國慶大閱兵上出現的東風五這樣的武器纔是軍隊未來的依仗！只有足夠的威懾力，足夠強大，我們的敵人才會考慮跟我們發生戰爭而帶來的後果……落後就要捱打，所有人都知道。現在，軍事科技上，歐洲工業革命之後發展了數百年，新中國建立後我們白手起家，已經落後了……”
謝凱的認知，讓軍方人員雙眼發光。
軍方誰不想要先進武器裝備，卻被國外封鎖及自身發展太晚軍事裝備技術落後，只能着急上火。
一直以來，整個國家高層從六十年代美蘇兩個超級大國隨時可能對中國發動侵略的想法中，依然沒有脫離出來。
七十年代，中國軍隊總員額達到610萬，成爲世界上最龐大的軍隊！
一切，都因爲裝備落後。
而現在，經過衆多戰略人員分析，得出打仗的可能性很低，軍方準備裁軍，向軍隊現代化努力。
眼前侃侃而談的這個年輕人，戰略眼光着實令人震驚。
“幫我爸要經費，是因爲我覺得我爸能爲國防事業做出更大貢獻。我爸下班之後在家中設計了一種新的坦克火控系統……”謝凱陡然轉變了風格。
謝建國一愣，頓時老臉發紅。
軍方大佬們，則是眼睛發亮。
“你爸設計的火控系統很好？”
“至少我覺得挺先進，他的系統，使用的好像是摩托羅拉的68000芯片作爲處理器……”謝凱裝着不懂地說道。
謝建國更是目瞪口呆，他那系統根本就沒完成啊。
他確實閒暇時間在搞火控系統的設計，這只是閒暇的愛好而已。
那火控系統用68000芯片作處理器？這個謝建國真沒想過，一時間，發呆的他，也不知道是否揭穿兒子。
如同謝建國這樣的人，從來都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往哪裡搬，不計較個人得失。
“這事情，咱們下來再談。”少將讓話題迴歸了主題。“如果你父親足以勝任紅旗機械廠總工程師的職位，我想可以同意這一條，至於百萬經費，這需要通過審覈，評估後才能給出答覆。”
如此回答，已經很讓謝凱滿意了。
謝建國感覺自己在做夢，這一切如此不真實。
“首長，芯片什麼時候能給我？如果今天到，咱們現在就可以開始。”謝凱說道。
“68000芯片基地就有不少，我讓自動化研究中心那邊馬上送過來。”鄭宇成道。
68000芯片，相對其他的高級芯片，國內比較容易搞到。
國外街頭遊戲機使用廣泛，搞到也就容易。
一行人再從技術會議室向紅旗機械廠而去。
顯然，軍方跟基地高層都要親眼看謝凱如何解決。
“謝凱，這可不能開玩笑，軍方首長們在這裡，可不能由着性子拿軍方首長開涮。”紅旗機械廠外，大佬們先進去了，謝建國拉着漫不經心的兒子擔心地問道。
一路上，謝建國都忐忑不安，這時已經沒心思去考慮兒子幫自己要錢要官會對自己前途造成什麼影響。
他沒見過謝凱動手，甚至謝凱沒看過數控機牀plc控制系統內部構造，謝建國如何不擔心？
涮了軍方跟基地大佬，這後果……
“爸，放心吧，您不是經常把技術資料帶回家嗎？有時候您跟我媽加班，我閒得無聊，只能看那些打發時間了……”謝凱的自信，並未讓謝建國放心，反而更擔憂。
謝建國幹了幾十年的技術，對於數控機牀的plc控制系統，主要就搞自動化技術的他，都不敢保證不出問題。
他不知道謝凱的想法，謝凱認爲這是在自己夢中，搞不好，大佬們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真的？”謝建國的語氣，充滿了質疑。
“爸，放心吧！之前我雖然皮，經常逃學打架啥的，讓您跟我媽沒少操心，作爲您的兒子，有沒有說謊過，您難道不知道？”謝凱瞭解父親，自然能讓他放心。
謝凱從小調皮，各種生兒子沒**兒的事情也沒少幹，如他自己所說，還真沒撒謊過。
謝建國只能選擇相信兒子真有這樣的能力，實在沒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紅旗機械廠外面一個非常普通的蘇式磚木結構車間，門口卻有着持槍內衛站崗，這個車間外面就是圍牆，圍牆邊上是一棟三層早已破舊的紅磚樓，靠近車間的牆上，一個直徑一米多的窟窿周圍薰得發黑。
看着自己的傑作，謝凱嘴角彎了起來。
這是他一輩子幹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事情。
如何爆炸的，他一直沒弄清楚。
幸運的是，沒有人在這場爆炸中受傷。
那個窟窿一直到整個東風城荒廢，都沒補上，每次看到那個窟窿，謝凱都會感慨一番，如果重新開始，他會如何如何，沒想到，夢中，老天爺終於給了他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