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揚來了沒有？
來了。
唐子鴻來了沒有？
來了。
鄭慶國來了沒有？
來了。
鄭衛國來了沒有？
來了。
市領導來了沒有？
來了。
全都來了。
除了連家的人。其他該來的，全都來了。
周海揚沒有進去。
他不敢進去。他害怕，害怕自己受不了。
他不敢進去。他不想影響凌辰宇。他也知道，這會兒，小芒需要的是什麼。
而且，他不進去，也因爲他要留在外邊，一些事情，該解決的。
不需要小芒去解決。
自己一定要在小芒好之前，把這件事徹底解決了。
周海揚滿臉平靜，卻——眼底，是濃濃的殺氣。
唐子鴻，他的殺氣，寫在臉上。
市裡，只有一二把手才知道這個紈絝樣的公子哥是什麼來頭。
本來這件事已經讓他們極端擔憂，這個連家的公主身份已經極爲貴重，現在呢，還加上了這個目前本省最大的衙內。
心驚膽戰，也真的不足以形容他們的心中感覺。
鄭慶國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整個人有些木呆呆地站在那裡，滿臉都是擔憂。
鄭衛國悄悄拉了他一下。
鄭慶國轉過頭來，卻眼神有些茫然失措。
“大哥，我們過去那邊。”鄭衛國小聲地說。
鄭慶國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他幾不可見地點頭，跟着鄭衛國悄無聲息地往另一邊走了。
到了僻靜的地方，鄭衛國馬上說：“大哥，你可要馬上拿個主意出來！”
鄭慶國一滯，又遲緩地搖頭，說：“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小芒都已經受傷了。”
鄭衛國急了，嚷嚷起來：“大哥，你還想包庇那個混蛋嗎！”
“小聲些，小聲些。”鄭慶國趕緊拉下鄭衛國。
鄭衛國真的無奈極了。
“大哥，你沒有看到那兩個嗎？這一次要是不讓他們把氣全都出了，這以後肯定就不太平了！”
“我知道，我知道。”鄭慶國真的六神無主的模樣，“這件事，只怕不是把那個混蛋抓來就能解決的。我怕——”
鄭衛國等着他的下文。
鄭慶國看着牆角，慢慢地說：“我怕，子斌還小，怕他——這麼闖世界，太嫩。”
“大哥！”鄭衛國驚叫出聲。原來，不是大哥沒有概念，而是，太有概念了！都知道今天這件事不容易瞭解啊。
所以，他已經做好了償命的準備吧？他就只擔心子斌！
鄭衛國何嘗不心酸，誰都沒有預料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啊。
小芒——想到小芒，鄭衛國真的心如刀絞。
想到——一直那麼善良可愛的女孩子，卻無辜地被這麼個混蛋給刺傷，他這心中的痛就真的無法說出來。他真的恨不得，是自己躺在病牀上！只希望小芒依然還是那個一臉沉靜微笑的女孩子！
——而不是那個奄奄一息躺在牀上的模樣！
可是，想到鄭慶國，鄭衛國又過不去啊。
你叫鄭衛國怎麼辦？
一個是自己欽佩的愛慕的女孩子。
一個是看着自己長大、照顧自己的大哥。
“大哥，你好好地把人抓來，將功贖罪吧？小芒——小芒，她懂事。”鄭衛國說得很艱難。
是，就盼着小芒懂事對不對！如果不是大哥，自己會如此說話嗎！
不會，自己肯定恨不得將人千刀萬剮！
難，就難在這裡。
鄭慶國衰老了幾十歲模樣，遲緩地搖頭，說：“不能這麼說。這件事，是因我而起啊。要不是——我給那個混蛋當靠山，那個混蛋敢這麼猖狂嗎？怨我，怨我啊。”
鄭衛國沉默了。
鄭慶國拍拍鄭衛國的肩膀，挺欣慰的模樣，說：“我沒有錯看你啊。”
鄭衛國抿緊了脣，不說話。
“子斌——就拜託你關照了。那孩子，一心一意就聽小芒的話，要是，他能跟你一樣，跟着小芒，我，我也放心了。就怕，小芒因爲今天這件事，心裡有芥蒂。”鄭慶國還是挺清楚自己家孩子的。
“不會的，小芒心地好。”鄭衛國很肯定地說。
他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鄭慶國轉頭看看那邊，沉沉地說：“我就不過去了。總要先去安排安排的。”
“大哥，不要做傻事！”鄭衛國抓住鄭慶國的手。
鄭慶國另一隻手過來，拍拍鄭衛國手背，說：“放心，放心，不會做傻事的。”
鄭衛國看着鄭慶國抽出手，看着鄭慶國走下樓梯。
他的影子沉重，蕭瑟。
這是一個末路英雄的哀歌——
鄭慶國並沒有想錯。
之前，所有人的心思全都放在連愛芒身上，根本就沒有人有什麼想法要去關注那個兇手的。因爲，所有人都很清楚，這個兇手根本就跑不掉。
是跑不掉的。
只是，只抓住兇手，根本就無法平息周海揚他們的憤怒。
那個兇手，不僅僅是用刀刺了連愛芒一下，更是用刀在凌辰宇、周海揚等等很多人的心上割得破碎不堪！
你說，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這些鮮血淋漓的心好受些？
除了連愛芒好起來，還有什麼能夠讓他們好受些？
大概，他們會告訴大家，血。
用血。
血債，血償。
這一次，不僅僅是要把那個兇手抓住。
這一次，周海揚決意要把這個小縣城，變成一個清平世界。
唐子鴻，他的想法更加簡單。既然你們都管不了這個小縣城，或者說，既然你們都管不了這個市，那麼，就換可以管得了的人來管。
既然你們都無法把這地方變得安全無虞，那麼，就換可以把這個地方變得安全無虞的人來。
凌辰宇依然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事情，對他來說，連愛芒的健康，現在是排在首位。其他事情，等芒芒好了，凌辰宇會騰出手來解決的。就讓他們多蹦躂一會吧。
當然，不需要凌辰宇去操心，他那些手下的人，就算沒有命令下來，他們也自動自覺地監視着人，就等着凌辰宇下令呢。
這個時候，夜色已深。
可是，外邊走廊上，依然太多人守着。
沒有人感覺到餓，因爲，餓一頓兩頓怕什麼？怕的是，再也沒有餓的感覺了！
周海揚走到林奶奶身邊，低聲說：“奶奶，剛剛醫生已經說了，小芒情況已經好多了，您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林奶奶臉上還殘留着淚痕呢，她緩緩搖頭，說：“不，我要守着小芒。”
周海揚抿緊脣，好一會才說：“奶奶，您這樣，讓小芒知道了，不是讓她傷心嗎？您先去吃點東西，有什麼事，我讓人去找您。”
林奶奶一下子哭出來：“小芒都這樣了，誰還吃得下！”
周海揚眼底的疼痛和殺氣是怎麼都掩飾不了了。
他對一直不住流淚的林愛月說：“好好照顧奶奶。”他轉身就走。
唐子鴻馬上跟上。
市領導、縣領導全都心驚膽戰地看着，兩個公子哥的無視態度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卻，沒有人能做什麼。
也許，這會兒，乖乖在這裡站崗，祈禱小公主沒有事，纔是正確的。
就在這一夜，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軍人，把整個小縣城圍得水泄不通。
整個小縣城的人都在害怕，因爲，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軍車，那麼多的軍人，把這裡都包圍了呢？是在做什麼？
是啊，那麼多的軍人在做什麼？
這些鐵血軍人，面容堅毅，眼神銳利，一個個都一絲不苟地執行任務。
錢東林的那些兄弟們，全都沉默着，全都憋着氣，加入這一次的清查行動中。
查，所有的路口在查。所有娛樂場所在查。
抓，一個一個地抓。
抓到一個，扯出一串。
提到的名字，全都抓起來。
順藤摸瓜，摸到的是誰，全都抓。
不管你是在醫院裡守着連愛芒的一員，還是躲在那個角落的老鼠，只要被提到涉及到這一類人，統統抓起來。
警察全都懵了。所有人全都乖乖地，都已經從最頂級的上司那裡知道，今天這件事不得了了。
但是，不管怎麼樣的不得了，所有警察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不得了啊！
這是，要把所有老鼠老虎全都揪出來的節奏麼！
這是，要把這裡一切黑暗全都祛除的節奏麼！
一整夜，一直到天色大亮，這行動依然還沒有結束。
逃，逃不了。
有多少人惶惶然，有多少人恨不得把自己洗乾淨，不要再忍受這痛苦的折磨！
可是，沒有辦法。
你就只能乖乖地等着人上門來抓。
被抓到的人，問清楚了，問出跟過的老大，沒有跟過的老大，認識的老大，不認識的老大，然後，全都丟一個旮旯去了。
然後，繼續抓，繼續問，繼續丟。
就這麼重複着。
一些不在這裡、出門去了的老大，怎麼辦？
很簡單，不管你到了哪裡，查，查到了，馬上，調動人，也抓。
行動轟轟烈烈。
但是，還不夠。
周海揚這心中的火還在燒。
阿亮。
周海揚沒有動，他就那樣狠那樣恨地死死盯着阿亮。
阿亮早就已經崩潰，癱軟在地上，褲襠也早就散發出腥臭。
卻，沒有人動他。
只是看守着他，不讓他自殺。
就算恨不得把這個人渣給千刀萬剮，周海揚都留着他，不動，不動。
留給凌辰宇。
留給他啊，等着他來啊。
這一夜，連愛芒在做什麼？
她終於被那些西醫准許，離開了手術室，也實在是因爲她的情況看起來，不需要急救就可以堅持下去。
從手術室裡面推出來，所有人的心都是輕輕地鬆了一口氣，至少，小公主沒有生命危險！
趙文宇就是這個時候趕來的。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直到從鄉下回到小縣城，才聽到消息。
然後，他馬上就趕到了醫院。
就看到了躺在手術牀上，被推出來的連愛芒。
趙文宇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麼東西猛烈一擊。
他整個人都呆了。
怎麼都沒有想到，再一次見到她，竟然會是看着她沒有生氣地躺在病牀上！
這樣子的人，怎麼可以是愛芒！
他挪不動自己的腳步，只能遠遠地站在那裡，看着她躺在那裡，被漸漸推着，遠離自己。
守着的人依然跟着。
這個時候，周海揚他們的抓捕行動，還沒有抓到這裡的人。所以，這些守着的人，還得以這麼容易地跟着手術牀，走到高幹病房。
還是累，連愛芒沉沉地睡着，在睡夢中漸漸恢復身體。
藥已經沒有喝了，但是外敷的藥，已經換過一次。
按照連愛芒的吩咐，每兩個小時換一次外敷的藥。
看着連愛芒的臉色已經有些恢復她平時的臉色，雖然還是蒼白，卻已經不至於慘白到讓凌辰宇沉痛。
凌辰宇這才從病牀上起身，往門外走來。
門開了，凌辰宇走到林奶奶面前，低聲說：“奶奶，您現在可以到裡面看看芒芒。”
林奶奶急切地點頭，隨即起身，林愛月攙扶着她，兩人跟在凌辰宇身後，往病房走去。
看到連愛芒沉沉入睡，林奶奶心中真的是又難過又慶幸。
該埋怨上蒼不公平，這麼折騰着這個小小人兒的，爲什麼總是要讓她受苦！
可還是要感激上蒼，還能讓小芒堅持到現在！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啊。還要感激上蒼，幸虧，傷到的，不是心臟。
等林奶奶悄悄擦着眼淚，凌辰宇才彷彿驚覺一樣，把深情又眷戀的目光從連愛芒身上收回來，他看向林奶奶，眼神已經變成了尊敬。
“奶奶，芒芒好多了，她要休息，您在這裡也沒有什麼事，還是先回去吧。”
林奶奶還想堅持着呢，凌辰宇又說：“不要芒芒醒來，您又躺下了，芒芒會傷心的。”
芒芒會傷心的！
就是這幾個字讓林奶奶回去了。
只是這一路上她們遇到的事情都透着讓人不安的因子啊。
當然，是有人把她們送回去的。
也有人緊跟着她們後邊，送餐到了家門口。
在她們這裡，沒有人發現的地方，有人暗地裡守着。
再也沒有人掉以輕心，再也沒有人以爲，不會有人敢動。
凌辰宇送走了林奶奶，遠遠看着鄭衛國。
鄭衛國真的是既慚愧又難過。
凌辰宇離開了這裡。
但是，依然沒有人可以進入病房，有好幾個看起來貌不驚人的人就那樣隨意地站在那裡，卻讓所有人都靠近不了。
當然，病房裡也有人看着。
這些人心中都有愧。
連愛芒是他們的恩人，可是恩人卻被傷成這個樣子！恨啊。再恨，也要好好地守着，好好地將功贖罪。
凌辰宇去哪裡了？
去見那個阿亮。
清雅如仙子的凌辰宇，爲了連愛芒，是可以把全身傲骨都折了的人啊。
仙子出塵，可是爲了連愛芒，他卻甘願染上俗世塵埃啊。
仙子不急不惱，因爲，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全都在他這個天才的腦子中，如何運作，如何發展，他都清清楚楚。所以，何必急，何必惱。在這沉穩中，更能掌控現實與未來。
可是現在，他惱了，他急了。
都是因爲芒芒啊。
都是因爲，這心尖尖上的人兒啊。
只願芒芒健康快樂，而已。卻被人硬生生打破這個願望，你想，仙子如凌辰宇，怎麼能不惱、不急？
他的惱，他的急，他的痛，他的苦，全都必須有人來承擔。
阿亮，只有他，才能稍微緩解仙子心中那種痛不欲生的苦。
阿亮，終於明白什麼叫“生不如死”。
可是，他卻死不了。
凌辰宇他不會讓他死，就要讓他活着，爲他犯下的罪孽贖罪。
凌辰宇回到病房，這外邊守着的領導，已經少了兩三個。
剩下的，全都戰戰兢兢的，不敢跑，都清楚地知道，跑不了的。還是乖乖在這裡呆着，省得半夜還要嚇到自己家裡的老婆孩子。
當然，那些問心無愧的，也不怕被抓，只守在這裡，只希望通過這麼一個舉措，能夠稍微彌補自己的過失；只是想着，這個連愛芒到底是什麼樣的來頭？爲什麼竟然會有這麼多人爲了她出頭呢？
凌辰宇溫柔地撫摸着連愛芒的臉頰，看着她。
他心中想着，還是要硬下心來纔好，等她好了，自己一定要讓他們好好教她練練。至少，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周海揚那頭呢，他皺着眉頭，看着送上來的一個名字：“鄭慶國。”
他對這個名字不陌生，甚至他過去莊子的時候，還曾經遇上這個鄭慶國。
不止，在那天小芒和凌辰宇的婚禮上，自己還認識了他的兒子鄭子斌。
他知道這個人。
也知道那個村子。
事實上，那個村子幾乎有三成的青壯年都被抓起來了。
這一切，都繞不開這個鄭慶國。
唐子鴻就看着周海揚，搖頭說：“你啊，怎麼就那樣優柔寡斷了呢？”
周海揚輕聲說：“你以爲我想啊？這個人對小芒還是不錯的，還有，小芒對他兒子也有些愧疚，你說，小芒肯定不會願意動這個人的。”
唐子鴻皺起眉頭說：“海揚，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覺得小芒有沒有原則？”
周海揚有些茫然地擡頭看着唐子鴻。
唐子鴻搖頭嘆息，說：“你啊，這叫不叫關心則亂？你想想，上一次那個女人，小芒是怎樣解決的？”
周海揚遲疑地問：“你是說，小芒這一次依然要依法辦事？”
“對。”
周海揚長長地嘆息，說：“所以凌辰宇不讓弄死那個混蛋。”
“對，就算恨不得將他凌遲，也要忍住了！”
周海揚點頭說：“我明白了。我會收集資料，依法治他，讓他好好地接受懲罰。”
唐子鴻挺欣慰。
所以，今天晚上的這場清查行動，沒有落人口實——不，還是有落人口實的地方，比如這調動軍方介入地方事務，沒有通知市一級領導——當然，這些領導自保都來不及，哪裡還敢唧唧歪歪？
在連愛芒沉睡的時候，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只等着把證據全都整理好，等着開庭宣判了。
連愛芒什麼都不知道，她彷彿走在一片空茫的地方，慢吞吞地走着。
走了好一段，她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這裡怎麼感覺那樣奇怪呢？
好像這個地方自己很熟悉呀。
到底是哪裡呢？
連愛芒繼續向前走，一邊走一邊想。
一直等到她繞過一座山，順着小路走出來——
“啊！”連愛芒叫起來。
這叫聲，真的非常奇怪。
如果有人在這裡的話，也肯定會覺得連愛芒這叫聲不僅僅是奇怪，還非常複雜。
這裡面，有驚，有喜，有茫然，有失措，有歡喜，有不敢相信。
是不敢相信啊。
因爲連愛芒從那座山繞過來，一看，山腳處，竟然是一個園子。這個園子之所以讓連愛芒驚叫，是因爲，這個園子分明是自己在空間裡的種植藥材的園子！
連愛芒加快了步子，從藥田跑過去。
果然，跑過來她才發現，這裡還藏着一個大驚喜！
這麼大一塊田，竟然就是自己種水果的地方！
難道是自己的空間又回來了？！
連愛芒開心得衝到田裡，就在田裡開始打滾，還跳到湖裡玩水，到大院子裡轉轉。
只是，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自己的空間並沒有消失？
但是，還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連愛芒坐下來，很清楚，自己剛剛還在睡覺，並沒有想要進入空間。
她皺起眉頭，難道現在空間不需要自己想進還是不想進，直接就被空間抓進來？
難道這個空間就是想要控制自己？
不是的！不是的！連愛芒心中狂呼，空間對她來說，不僅僅的藏身之處！
連愛芒甚至覺得，這空間如同媽媽一樣，只付出，不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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