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謝筒子們的訂閱和支持一個時代隨着一個人的離去而永遠過去了,但是她留下的傳奇還在繼續……)
“啊,昨天我看還好好的,咋今天就不行了呢?”秦瑛放下碗,站了起來,皺着眉頭不解地問了一句。
村人是周曾氏的鄰居,滿臉全是慌亂的神色,嘆了一口氣說:
“唉,可不是嗎?這老太婆也着實可憐,今天下午一個人跑到山上去,不知道是拾柴還是幹什麼,下坡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你是曉得的,這人年紀大了,最怕的就是摔跤,弄不好就是腦溢血或者半身不遂。她摔下去當下就起不來,幸好後來有放牛的人看見了,將她背了回來……剛纔我去看了一下,十有成不了了……我年輕,沒經驗,趕緊過來通知幾個人去,這不,才跑到你家裡來,趕緊去看看吧,孤老太婆怪可憐的呢……”
村人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媳婦,很潑辣,遇事着急。
“好好好,你莫急,我們馬上去看看”喬振軒馬上要出去看看。村裡大凡小事他都熱心參加,知識分子,懂得多,人又熱情,好多人將他當成了主心骨,遇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昨到走時,喬振軒又停住回過頭來對那報信的小媳婦說:“翠蘭,你快點去通知一下隊長他們,周曾氏是五保戶,生老病死集體都要負責安排的,我先去一下,秦瑛你把孩子們安頓好也過來一下。”
說罷,急匆匆地走了。
那叫翠蘭的媳婦兒也趕緊去通知隊長和其他人去了。
秦瑛嚴肅地給兄妹四個說:
“我走了後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不準出去看熱鬧,死人的地方不太乾淨,蓮蓬還小,嚇着不好。吃完飯後蓮藕和慕然把鍋碗收拾了就照顧倆妹妹睡覺,明天還要上學,聽見沒有?”
“聽見了”四個異口同聲地回答道。大人們正忙得不可開交,最好不要去添亂,否則挨掌那算是輕鬆的。兄妹四個對付秦瑛這個厲害的媽媽都有經驗了,先答應着,至於後面怎麼辦嘛,後面再說了。
秦瑛一走,喬蓮藕就開始哄蓮花和蓮蓬:“今天姐姐給你們買的東西好不好?”
“好——”
“聽話,晚上不要亂跑,我和慕然哥哥還要出去一下,我這裡還有一塊錢,你們一人五角,記住,千萬不要給老媽說喲,給她說了她絕對會沒收的,你們悄悄藏着,平常買點兒零食吃。”
倆人一看到喬蓮藕手裡的兩個五毛錢,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乖乖能一次給五角零花錢那可是過年的待遇啊五角錢瓜子五分錢一兩,五角錢,那可是能買一斤瓜子慢慢嗑呢,一斤瓜子那是多少啊,平常最多稱個一兩就覺得幸福得不得了,一斤,那是乘以十的幸福和快樂啊
倆人趕緊接過錢,忙着揣到包包裡,激動地連連點頭:“姐姐我們聽你的,不會亂跑的,吃完飯就回房間睡覺了。”
喬蓮藕摸摸喬蓮蓬的小臉兒,愛憐地說:“真是好妹妹。上次姐姐將口琴換給你了,蔣叔叔在教你吹吧,呆會兒和蓮花一起練練,讓她聽聽你吹得好不好,行嗎?”
“嗯”蓮蓬抿着嘴脣狠狠地點了一下頭。
兩個妹妹安排妥當,不會搗亂了,喬蓮藕和喬慕然開始收拾碗筷。
洗碗的時候,喬蓮藕說出了自己的一點疑問:
“這曾婆婆好生奇怪,上次我和宋小山他們一起上山拾柴禾的時候,當時我因爲爬樹將肚皮掛了一下,就坐在那兒等他們,她突然從樹叢裡鑽出來,將我嚇了一大跳。當時我看她的神色,有些驚慌,好像有些問題,但是並沒有多想。這次,她又是一個人上山去,結果出了事。她上山去幹什麼呢?她房子外面的柴禾還有好多,根本用不着她上山再去撿的呀,今天聯繫起來一想,覺得有些奇怪……”
喬慕然將竈裡的火全部熄掉,說:“想那麼多幹什麼?我看你們女孩子就是多心,啥事都要去琢磨半天,也許人家不過就是去拾點柴禾而已呢。快點,我們過去看看,我知道,你心早癢了吧。”
“那是,其實說起來還是很傷感的,曾婆婆雖然以前是地主婆,但是這些年一個人過得還是孤獨,作爲女性,我很同情她的,平常我們沒少照料她,臨到她要去的時候,說什麼也要去看看,送她最後一程的。我看她平常對我倆特別喜歡,這時候說不定很希望我倆都去看看她呢,你說是吧。”
“嗯,有道理。那快點,老年人說沒就沒了。”
倆人收拾完,將門鎖好,見兩個妹妹都乖乖地在房間裡面吹口琴玩兒,便放心地往周曾氏的家裡跑去。
遠遠地,看到周曾氏家門口聚集了六七個人,在神神秘秘地議論着什麼。
喬蓮藕跑過去,看到他們的神色,聽到他們的話語,知道周曾氏可能真是過不了今晚了。
“唉,不行了,幾乎都不能動了,眼睛一直閉着……”
“雖然這曾瘋子平常看着可惡,但是臨到要走了的時候,還是覺得怪可憐的,想原來,那麼風光,到死,卻是親人一個都沒有了……”
“我可聽說還有呢……有個小兒子,好像送給別人了……”
“不要亂議論,那都是胡說的,小聲點兒,咋可能嘛……”
“你說,她家原來那麼多財產,金銀珠寶家產啥的,是不是全部給沒收了?”
“當然,難不成她事先還藏着一部分?不可能的,有些話都是傳言,不可信……”
……
喬蓮藕耳朵裡不斷傳出各種各樣離奇的議論。但是此時的她,卻對這些沒有興趣,她最想做的事情還是進屋去,最後看一眼周曾氏。
自重生以來,她改變了對周曾氏的看法和態度,好吃好喝的總忘不了給周曾氏端去嚐嚐,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建立了一定的感情。別的小孩子可能不懂有些人情事故,她喬蓮藕卻是懂的。
於是,喬蓮藕拉着喬慕然從人羣裡擠了過去,進了周曾氏的門。
進屋一看,屋子昏暗無比,電燈還沒有照上,周曾氏躺在牆邊的牀上,牀前圍了幾個女人,有的在端水,有的在拉被角,神色都很凝重。面對一個將死之人,再硬的心腸都會軟下來的。
秦瑛也在裡面,見到喬蓮藕倆進來了,馬上沉了臉,悄悄責怪道:“蓮藕慕然,誰讓你倆過來啦?快回去照顧妹妹”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喬蓮藕正想說什麼,突然牀上一直沒有言語的周曾氏叫了一聲:“蓮藕——”這聲音蒼老,彷彿用盡了周曾氏全身僅剩的最後一點兒力氣。
“哎——曾婆婆,我在這兒——”喬蓮藕不理會媽責罵,馬上擠到跟牀前。
牀上的周曾氏彷彿是被秋風吹乾所有水分的枯葉,正搖搖欲墜,臉上毫無人色,看着有些讓人害怕,乾癟的嘴脣動了動,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來:“你們,你們都出去,蓮藕慕然留下……”
她說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因爲屋子裡很靜,所有人都在認真地聽着,所以大家都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這會兒想和蓮藕說幾句話,或者呆一會兒,其他人都要出去。
雖然不是很情願,看到她這麼給一個小姑娘面子讓有些大人覺得臉上不好看,但是不能給一個將死的老太婆較真兒,於是也只得聽了,都退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了喬蓮藕和喬慕然兩個孩子。
周曾氏緊閉的雙眼睜開了一點,嘴角咧了咧,似要微笑,但是太費力了,所以顯得臉上的表情非常難看。
喬蓮藕瞬間升起一種悲涼來,人啊人啊,到老了,臨死了,一切都成了虛空,繁花落盡,空留悵惘,怎一個“空”字了得……
“藕……你,你的手伸過來……”周曾氏說話非常吃力,她這陣子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在擠出每個字,說完了就氣喘個不停,而且呼吸越來越困難,像一片風中的葉子,隨時都有可能被秋風落到地上去。
“曾婆婆,好,我手伸過來,你有啥儘管說哈。”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每個人臨死之前,總有一些未了的心願要說出來,喬蓮藕深知,這個時候周曾氏也許會說出她自己未了的心願來的。她雖然不被人尊重和疼愛,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心願啊。
喬蓮藕坐在牀邊,面對着周曾氏,伸出右手,握住了周曾氏的放在牀上的左手。那手已經快沒有溫度了,枯瘦如柴,摸之讓人心酸。
周曾氏的手輕輕地動了動,似乎要掙脫喬蓮藕的手。喬蓮藕會意,忙鬆開了。看着周曾氏的手慢慢地伸到旁邊的褥子下面,摸了一陣,好像抓住了個什麼東西。
“蓮藕,手心張開……”周曾氏吃力地說道。
喬蓮藕聽話地將手心張開,由着周曾氏的手慢慢放到了自己的手裡,往手心裡放了一個什麼東西,然後用力地將喬蓮藕的手合攏,眼睛看着她,眨了一下,閉上,又睜開,微微動了一下頭,眼睛又慢慢閉上了。那隻握住喬蓮藕的手也鬆了開來,呼吸也沒有了。
喬蓮藕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手,知道剛纔放到自己手裡的是一張紙片,也不看裡面是什麼,便跑了出來,對門外的大人說道:“快進去吧,可能已經不行了……”說完,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嘩嘩”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