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家家主宮本志雄站在沒過膝蓋的紅水中。他的前方,超級掘進機發出170分貝的高頻噪音,施工人員必須佩戴抗噪耳機,否則巨大的噪音會摧毀他們的耳膜。
形如炮彈的巨型設備沿着軌道前進,巨大的超硬質合金鑽頭高速旋轉,堅硬的岩層在它前方層層崩潰,密集如沙塵暴的石屑在隧道中飛射。岩層中,血一樣的水正從巖縫裡滲透出來,淹沒了掘進機的軌道。
宮本志雄的腰間別着一把禮儀太刀——橘一文字則宗,那是源稚生交給他的。
作爲紅井計劃的提出者和總負責人,宮本志雄清楚的知道家族賦予在自己身上的期望有多大。紅井與赤鬼川之間的地質特殊,必須要用世界上最先進的這臺超級掘進機才能進行挖掘工作,而僅僅是租賃它的押金就達到了50億日元,外加每天的使用費18億日元;再有,國際市場上水銀的價格大約是每噸三萬美元,5000噸水銀換算下來就是150億日元!
一筆投入屠神事業的巨量資金!
赤鬼川的水因爲長期混入龍血,生活於其中的生物大都進化成了龍族亞種。宮本志雄知道,在岩層的另一邊,無數長着鋒牙利齒的龍族亞種,正跟着神的腳步在血紅的水裡遊蕩。
宮本志雄左手摸了摸腰間的刀柄,這柄刀象徵着大家長對他的信任。但這柄刀是對付不了神的,如果水銀和鋁熱劑燃燒彈失效,那麼蛇岐八家將被迫動用自衛隊的導彈系統,將紅井和神一同摧毀!
開啓藏骸之井的時間初步定在明天午夜,大家長源稚生會親自到場欣賞人類屠神的壯舉,宮本志雄已經下達了命令,要求減慢掘進的速度。
“大約20米!”前方的工程人員大吼着回報,“岩層中的噪音很大,測算結果可能不夠準確,正在準備重新測量!”
宮本志雄微微皺眉。岩層中的噪音可能是因爲輕微地震,這預示着神的甦醒還在加速,他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看了一眼腕錶,時間是深夜三點,距離計劃時間還剩21個小時,掘進機全速挖掘的話只需要幾個小時。是時候停止挖掘了,讓掘進機稍微冷卻一下,更換必要的部件,然後一鼓作氣地打開藏骸之井。
然而正當他要下命令冷卻掘進機的時候,負責自衛隊導彈方面的龍馬家主卻在對講機裡敲來了摩爾斯電碼——“關東背叛!關東背叛!”
對講機裡很快就沒了聲音,宮本志雄的手臂緩緩下垂,他臉上一片呆滯。
關東支部是去協助龍馬家主對紅井周邊情況的佈防工作的,他們本該一起保護在紅井中工作的幾十上百名技術人員,但現在他們叛變了,龍馬家主大概率已經死亡,紅井周邊的防禦圈直接崩潰!並且導彈衛隊的位置距離紅井只有短短一公里的路程!幾分鐘的時間背叛者就會抵達這裡,以紅井的警備力量,不到兩分鐘陣地就會失守。
關東支部爲什麼要背叛?宮本志雄想不出原因,但他唯一傾向的可能,就是猛鬼衆滲入家族,然後策反了關東。
猛鬼衆爲什麼要佔領紅井?以現在的局勢,如果他們要取走神的遺骸,就必須要打通隧道連接赤鬼川,但那時候赤鬼川中的水會一涌而入把神和龍族亞種全部帶向紅井,這是蛇岐八家正在做的事情!
家族很快就會組織起反攻奪回紅井,猛鬼衆也沒時間把超級掘進機搶走,那麼他們在這個時間點入侵有什麼意義?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宮本志雄的腦子裡一團糟,他意識到自己必須想明白猛鬼衆的目的才能組織起有效的反制措施。
猛鬼衆的進攻必然是早就計劃好的,就如源初澪所說一樣,赫爾佐格死了,但他的計劃還沒有死,還在繼續進行着。雖然最終的結果會有所變化,但它現在仍然給蛇岐八家造成了巨大的麻煩。
“宮本君!第二次聲波探測的結果出來了,”耳機裡傳出工程人員的聲音,他的聲音略微顫抖,“有另外一臺超級掘進機在岩層中挖掘!”
宮本志雄突然間徹悟了,猛鬼衆根本不需要搶走他們的超級掘進機,他們自己就租走了另一臺用來連通蛇岐八家挖掘的隧道!
難怪他們去租賃的時候,只見到了一臺超級掘進機,這玩意兒全世界都知道有兩臺!
把蛇岐八家的隧道口炸塌之後,赤鬼川的水和其中的神都會流向猛鬼衆的隧道,猛鬼衆已經在附近的另一個地下空間裡做好了捕獲神的準備。
這得是多麼深沉的心機,掌握多麼完整的情報才能導出的計劃,宮本志雄不得不承認王將很厲害。他很喜歡這個對手,只是可惜王將已經和家族的前大家長同歸於盡了,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那傢伙的“亡魂”。
宮本志雄漸漸冷靜下來,比智謀的話,他從沒有對任何人認輸過。宮本志雄始終相信人並不需要掌握暴力,即使你只有一點點力量,只要在關鍵處發力,就足以摧枯拉朽。
但局勢似乎並不給宮本志雄思考的機會,一名工作人員突然握着一柄消防斧朝他的脖頸處砍去。再強的智者,沒了腦袋肯定也想不出什麼玩意兒來了。
宮本志雄太相信研究所裡的同事們了,研究所裡也有王將的內鬼。
死亡即將確立的時候,宮本志雄身後一名身材瘦小的工程人員抓住了他的衣領,猛地一扯,幫助他從斧刃下逃生了。但是死裡逃生的宮本志雄並未逃走,他呆坐在地下,忽然笑出聲來。這給了行兇者第二個機會,利斧對着宮本志雄當頭劈落。
呲!
消防斧在宮本志雄的頭頂停住,再也無法推進半分。源初澪伸手握住消防斧,風笙刺入工作人員的心口,鮮血肆意的涌出。
宮本志雄仍在大笑,像個瘋子一樣發出癲狂的笑聲。
源初澪跳上工作平臺,將其餘的內鬼肅清後,走到宮本志雄面前,歪着腦袋奇怪的問:“什麼事情這麼有意思啊?”
宮本志雄這才發現那是一個面容精美的女孩,她淡淡的聲音中帶着一點空靈韻味。他又笑了幾聲,雙臂一撐操作檯站了起來,聲音中忽然透出睥睨天下的傲氣來,“我知道王將在害怕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