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火車遲了不少, 霍孝與四五傍晚才抵達北平。
不過火車遲到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十分正常了。
十次總有個九次是如此的。
四六來車站接他們，看到他們的身影, 眼神閃了閃，有些痛苦。
霍孝未曾看到這個小細節，他將大衣搭在胳膊上, 說道：“出什麼事兒了？”
四六沒想到霍孝會回來，他其實是希望孝爺不要回來的, 若是回來，恐怕很多事情都已經不能挽回了。
不過這個時候就算是他說的再多也沒有用，只要孝爺重新踏上北平這片土地, 那麼一切都不同了。
他無力挽回，只能眼看着事情往最壞的事情發展，而他不僅無能爲力, 還只能順勢往前走。
他道：“沒有什麼。”
霍孝頓住腳步看他, 問道：“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你會這樣給我們發出那樣的示警？”
他微微蹙眉, 不相信的看着四六。
四六知道若是沒有一個很好的解釋，着白是交代不過去的, 他認真道：“其實我覺得子期少爺那邊發現了我們在醫院的異動。我擔心你們貿然回來會有問題, 所以才讓你們暫時不要回來。畢竟子期少爺是二爺的親兒子。”
說到這裡, 四五嗤笑一聲，說道：“親兒子又如何？誰人不知二爺不待見子期少爺？我們難道還會怕他？”
霍孝審視四六一眼，四六心中一個激靈, 不過還是言道：“可是庭昀少爺不肯回來，子期少爺又聽話，因此都是不好說的。我們總要小心一些才更好。畢竟現在楚大帥也在北平，我不想孝爺回來，讓二爺多生懷疑。若是他以爲孝爺二和楚大帥勾結，這就不好了。”
四六努力想要做出讓霍孝相信的姿態來。
若是旁人如此，霍孝必然懷疑，恐怕現在早已經動手。
但是這個人是四六，跟了霍孝十幾年，處處以他爲忠心，忠心耿耿的四六。
所以霍孝縱然是有一瞬間的懷疑，也很快的平復下去。
他道：“你小心謹慎總是好的，不過下次不到萬不得已，你不需要直接示警的。”
四六心中苦澀，應了一個是。
他道：“咱們是回霍府還是去醫院？”
霍孝沉默下來，手指輕輕的點着大腿，他沉吟一下，說道：“先回霍府，等十點來鍾按照原定計劃動作。”
四六點頭，將車子拐到了大路上，車子開得很快，轉眼就已經到了霍家。
這個時候天只是剛剛擦黑，還沒有徹底的黑下來。
霍家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讓人覺得不對的地方。
霍孝問道：“二爺呢？”
四六回：“今日小唐春在榮寶齋唱戲，您是知道的，老夫人是最喜歡他的戲，二爺陪着老夫人過去了。”
霍孝點頭，每年也只有小唐春來北平的時候老夫人才會真的出門去聽戲了。
若是旁的時候，想都不要想的。
他道：“祖母年紀大了，也比以前慈祥了不少。”
像是這次霍子期回來她就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若是以往，那必然是要鬧脾氣的。
四五跟着笑，說道：“是啊，不過我看老夫人還是不喜歡他。對他還不如對您親切呢！”
霍孝沒接這個話，不管親切與否，霍子期是老夫人正經的孫子，而自己不過是二爺的養子，這樣的分寸他是有的。
老夫人和霍二爺都不在府中，霍孝倒是覺得這府裡都冷清了不少。
他回到房間坐在沙發上就那樣看着房間裡的時鐘。
他們原定計劃今晚是要將楚小姐偷偷劫走的。
霍孝不知道能不能自己做這些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霍二爺知道了會不會原諒他。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若是不知道那些真相，他會瘋掉的。
他必須要知道，即便是錯了也是如此。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根接着一根的抽菸，也不知抽了多久，一包煙已經不見。
他看着眼前的空煙盒，喊道：“四六，去給我找一包煙。”
並沒有傳來四六的回答。
霍孝不解的看向了門口，又道：“四六？”
莫名的，霍孝突然間覺得有什麼感覺不太對。
霍家給他的感覺很不對。
霍孝立刻起身，他衝到了門口，門外不僅沒有伺候的人，連個丫鬟都沒有看見。
霍孝陡然間生出一股寒意，他瞬間掏出自己的手木倉上膛，小心翼翼的忒這門邊兒往外看。
這一看，心中一驚。
院中竟然已經有不少的黑衣人。
他突然間就有些明白，不過更多的事情根本就來不及細想，他喊道：“你們是什麼人？”
門外的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言語。
霍孝隱蔽好瞄準門外，心涼的更甚。
是霍家的人。
果然，霍子期不知從何處走到了院中，他道：“孝爺，其實你心裡已經明白了吧？又何必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呢？”
停頓了一下，霍子期道：“霍孝企圖勾結楚大帥一家人吞併霍家。二爺有令，清理門戶！”
霍孝高喊：“我沒有！”
其實有沒有已經不是很重要了，這個時候他們需要的是他有。
霍子期：“霍孝，其實你做人很失敗的。”
他緩緩道：“你知道麼？你的屬下已經背叛了你。”
他聲音很慢，不過卻讓人肝膽欲裂。
霍孝想也不想，擡手就衝着窗外開木倉，這個時候，他必然要突出重圍。若是真的被困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是否被放棄，是否被背叛，這些……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已經不重要了。
木倉聲響起，現場立刻亂做一團。
霍孝只不過一把手木倉，他又能堅持多久，不多時就已經什麼都沒有。
他靠在牆壁上，深深的喘息。
“砰……”
亂開的木倉射中了霍孝的肩膀，他緊緊蹙眉，掏出了匕首。
窮途末路便是如此。
霍孝覺得十分蒼涼，他爲霍家付出了這麼多，這麼多年……結果得到的竟然是趕盡殺絕麼！
“孝爺，我來救你！”
一陣高喊響起，四五提着兩杆木倉從後面衝了上來，霍家的人未曾想也有人從這邊衝上來，一時間倒是有些亂了分寸。
現場亂成一團，霍子期快速的衝到了霍孝的房門口，他一下子踹開了房門。
四五對着霍子期扣動扳機，他利落閃過。
一個翻滾，霍子期進入房間內，也幾乎是一個瞬間，他將自己手中的兩隻袖珍的勃朗寧瞬間滑了出去。
霍孝不知他此舉何意，但是既然霍子期給了他機會，霍孝自然把握。
他一個翻滾將兩隻勃朗寧奪了過去，隨後一個健步上前按住了霍子期的肩膀，抵住了他。
“都給我住手！”
此時四五已經受傷，他滿身都是鮮血，看着霍孝劫持了霍子期，往他這邊靠攏。
霍孝道：“都給我住手！”
霍孝慢慢的往門口挪，二人距離其他人還是有些距離。
霍子期低語：“向陽街二十三號有車，離開北平轉天津，後天清晨有船去上海。走了就不要回來。”
一句話交代完，他不再言語其他。
四五終於靠近了霍孝。
“砰……”
又是一木倉，霍孝手中的木倉一下子掉了下來，他回頭看向開木倉的人，這人不是旁人，正是霍二爺。
霍二爺從外面趕了回來，他冷冷的看着霍孝，說道：“背叛霍家的都要死！”
隨即又是一木倉。
霍孝吐了一口血，單膝跪在地上。
霍子期輕輕的動了一下手，霍孝看到他的小動作，飛快的撲了上來，再次擒獲霍子期。
他道：“義父，您若是再動，我就殺了您的兒子。這可是您的親兒子，難不成，您連親兒子的命都不顧？”
他冷笑一聲，“自己親兒子都不顧，您還能顧及旁人麼？其他人跟着你又有什麼前途可言？”
他冷冷的說道，隨即另一支木倉抵住霍子期，“讓開！給我讓開！若不然我就殺了你兒子！”
霍子期始終不發一言，他平靜的看着霍二爺，彷彿被劫持的不是自己。
“你以爲你能逃得掉嗎？你就算是走了，你也一定要死？何必要這樣堅持呢！”
霍二爺冷笑：“你可知……楚小姐已經死在醫院了？”
他微笑：“是你的人殺的！”
頓了一下，又道：“還有……楚大帥也遭遇伏擊了。他現在生死不明，楚家的人只會恨透了你！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嗎？”
霍二爺冷冷的笑了起來。
他一字一句道：“這些都是你，都是你做的，你懂麼？”
霍孝：“我沒有做就是沒有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看着眼前的義父，一時間彷彿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
他正是因爲相信他纔會回來，可是事實證明自己錯了。
同時也證明……四六背叛了他。
他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兒。
“砰……”
一輛車子就這樣撞了進來，四六坐在駕駛座上，高喊：“孝爺，四五，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