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孝確實私下與老夫人約好在長山倉庫見面。
就在昨日, 顧庭昀的婚禮上, 他們約定好了這一切。
老夫人承諾不會帶任何人,她們做了十幾二十年的祖孫, 霍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老夫人。但是卻還是來了。
霍孝昨晚已經在四周都放了人手,可以預見,這邊是絕對沒有霍二爺的人手在的。
霍孝一個人坐在倉庫裡, 就這樣平靜的過了一夜。
他想,他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慈手軟。
可是錯誤是霍二爺犯下的, 這個祖母總歸是疼了他那麼就,他做不到與她對立。更是沒有辦法拒絕一個年過古稀老人的請求。
他昨日從婚禮出來就坐在了這裡,一直到現在。
老夫人距離約定的時間遲了不少, 可是霍孝卻還是等在這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麼。
一輛車子很快的開了過來,車上走下一個老人。
便是這個時候, 霍老夫人還是精緻的。她一身香雲紗的旗袍, 頭髮一絲不苟。
似乎並不擔心霍孝會害她,她信步進了門。
果然, 霍孝已經在了。
他一個人坐在倉庫裡偌大的木箱上,很平靜的擺弄手上的木倉。
“您到了。”
霍老夫人看着他, 眼中閃過一分痛苦:“阿孝。”
霍孝擡頭, 微笑:“我倒是沒有想到您會開車。”
這麼多年, 他全然不知,想一想自己真是一個睜眼瞎,很多事情都看不懂。也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霍老夫人十分的慈祥, 她道:“我早就會了,只是沒有告訴你們任何人罷了。雖然我年紀大了,但是對這些新潮的東西總是還很在意的。”
說到這裡,笑了一下,她又道:“是不是讓你覺得很驚奇?”
霍孝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不在言道更多。
半響,他道:“祖母叫我過來,就不怕我動手麼?”
他們其實都不敢保證對方不會動手,而他們的人手在上海都算不得多好。
只要顧庭昀不出手,他們雙方最大的可能只是膠着。
老夫人認真:“我不知道你義父和你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但是我已經知道了他做的事情,他是真的做錯了。”
說到這裡,老夫人微微閉眼,隨後睜開眼睛,格外的認真:“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你這孩子最是心軟,心裡不定怎麼難受。我更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不在,他竟是安排了人殺你。阿孝,你相信祖母,若是祖母知道一分,我是打死都不會讓他動手的。”
說到這裡,老夫人難受的紅了眼眶。
“你是我的孫子,我看着你長大到今天這個地步,我怎麼捨得害了你。”
不管老夫人說的多麼動情,霍孝都是一動不動,他安靜的坐在那裡,依舊擺弄手上的勃朗寧。
“我想過了,這件事兒是我們霍家對不起你,該是我們付出代價的。”
老夫人聲音漸漸沉穩起來。
霍孝終於擡頭看向了老夫人,十分認真。
老夫人道:“我過來之前故意支走了庭昀,我將他支到西山那邊了,他就算是發現我騙了他。要過來也至少要兩個小時,同時我也讓人通知老二了。他會直接過來。”
霍孝不知道老夫人想要說什麼,但是老夫人卻很直白:“我騙他被你綁架了。他不會希望我有事,一定會一個人來。”
霍老夫人認真道:“祖母知道他錯了,祖母也不攔着你報仇。我給你這個機會,只是爲了能夠讓你留他一條命。只要人不死,祖母都由着你。這是我們霍家欠你的,我願意還給你。”
霍孝抿抿嘴,心裡難受,不過仍是說道:“他欠我的是我母親的性命。”
他終於繃不住自己的神態:“我母親已經死了,四六死了,我身邊的人死了這麼多。我要他賠我的是他們的性命。若是這樣,祖母還願意將人叫來嗎?”
霍孝眼中的痛苦顯而易見,他道:“我留着他的命,可是他們的命呢?義父害他們的時候就沒有想過他們嗎?”
老夫人急切:“阿孝,我知道你心裡難受。”
她觸及霍孝的眼神,突然間就停下了話茬兒。
半響,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人我已經叫來了,他也不會帶人。若是你真的恨他,祖母不攔着你,我不攔着你……”
霍孝沒言語。
門外傳來汽車的聲音,老夫人擡頭,說道:“該是他來了。”
她似乎是狠下了心腸,認真道:“做錯了事,就是要接受懲罰,若是你不想饒他性命,祖母也不會怪你。只是……只是將來我們見面就要如同陌路了。阿孝,你、你也好自爲之。”
老夫人閉着眼睛,尋了一個箱子扶住,整個人帶着頹廢。
“霍孝!你給我出來!”
霍二爺冷着臉,怒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們的恩怨,你怨恨在你祖母身上算什麼?你明明知道她一直都很疼你,將你當成親孫子一樣。你現在這樣做,考慮過她的心情嗎?”
他進了門,手中提着木倉,“我已經來了,你可以放過你祖母了。”
說到這裡,他掃了一眼周圍,視線落在老夫人身上,“母親,您可還好?”
老夫人動也不動,低語:“是我騙你來的。”
霍二爺不可置信的擡頭看她。
老夫人低語:“事情總要有個瞭解的,老二,你錯了。這是咱們欠阿孝的。”
霍二爺退了幾步,越發的震驚。
“娘,您是不是老糊塗了?您竟然幫着阿孝對付我?您到底知不知道,我纔是您的兒子。他和您一點關係也沒有。難不成你還真覺得他是你的親孫子不成?”
他歇斯底里:“您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我來送死?”
隨後又擡頭,嘲諷道:“阿孝,沒想到你現在也會玩這樣的心機了,你明明知道你祖母很疼你,還要利用她?”
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多想報仇。霍孝都沒有想過要綁架誰來對付霍二爺。
他雖然急於報仇,甚至可以爲了報仇不要命,但是卻不想真的因此害了什麼人,喪失了做人的人格。
“我們說這些沒有什麼意思,既然今日一同在這裡,我們倒是不如做一個了斷。我也不想與你爭辯更多。”
霍孝將手中的勃朗寧上膛,直接對準了霍二爺。
“當初你怎麼對我,怎麼對我的家人,現在我就怎麼對你,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他扣動扳機,砰的一聲,打在了霍二爺的胳膊上。
霍二爺並沒有閃躲,他冷笑一聲,說道:“既然我來了,就什麼也不怕。”
外面傳來一陣聲音,霍二爺道:“你不會饒過我,我也不會讓你全身而退。”
他對準霍孝開木倉。
老夫人突然就衝了上來,使勁兒一推,木倉口打偏了。
老夫人擋在了霍孝前面,她道:“夠了,你要是殺阿孝就先殺我。”
霍孝攥緊了拳頭,他沒有想過在這樣的時候老夫人還會這樣擋在他的面前,他推開霍老夫人,說道:“祖母,這是我們兩個的事情。您不要摻和進來。”
“不行,你義父的人品我是知道的,我不能讓他動手。”
老夫人轉過身子,認真看着霍二爺,怒道:“老二,你還要錯下了嗎?”
因着老夫人站在這樣一個位置,倒是讓雙方都不能動手了。
事情僵持下來,正在霍孝準備開口之際,就聽門口傳來打鬥的聲音。
外面的人都是他安排的,他立刻就看向了霍二爺,霍二爺道:“我沒有帶人。”
話音剛落,就看顧庭昀已經走進倉庫,他蹙眉看着面前的情形,說道:“你們這樣不好吧?”
他看向了霍二爺正在流血的傷口,又看老夫人:“祖母,您這是何必呢?”
老夫人立刻呵斥:“你將阿孝的人怎麼樣了!”
倒是帶了幾分急切。
顧庭昀與霍孝四目相對,顧庭昀道:“人已經都控制了。”
換言之,他是不會要人命的。
霍二爺突然就笑了起來,他陰森森道:“霍孝啊!你看,現在你不過是砧板上的老鼠,逃不掉了,你的人都被控制住了,你又有什麼呢?”
他面色帶着得意:“現在這裡除了你,都是我們霍家的人,你覺得你能逃掉麼?”
霍孝冷漠的看着霍二爺,說道:“您似乎是太將自己當回事兒了。便是我一個人又如何?殺你也是綽綽有餘的。”
霍孝總是覺得似乎哪裡不太對,但是這個時候已經不容許他想的更多了。
而與此同時,顧庭昀也覺得不對,他蹙眉看着眼前的情形,莫名就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祖母,您讓開,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必須和他做一個了斷。”霍孝推開霍老夫人,木倉口對準了霍二爺,“大不了,看看我們誰動手更快罷了。怎麼樣,要不要試一試?”
霍二爺擡起自己的手腕,他道:“你當我怕?霍孝,你的一切都是我教導的,你覺得我怕?”
他冷笑一聲,說道:“我只怕你永遠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