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後,旁人倒是議論了好一會兒,主要是稀罕那自行車,覺得她辦事很敞亮,不光給收拾乾淨,還繫上了大紅花。
“永喜,還是你小子有福氣啊,明早騎着這車子去接新媳婦兒,臉上多有光啊……”
“是挺有面兒的,到時候,胡家那邊也得高看咱們永喜一眼。”
只趙振華一臉嚴肅的叮囑,“永喜,你可愛惜着騎,要是弄壞了,表妹那兒我可沒法交代,鬧到扯皮可就不好了。”
崔永喜拍着胸口道,“放心吧,三哥,我是那不着調的人嗎?肯定當眼珠子一樣寶貝着,現在啥樣,送回去的時候還是啥樣兒!”
趙振華點點頭,其實心裡煩躁的很,要不是看在他大哥的面子上,他才懶得管這閒事兒,有多大能力端多大的碗,沒那個本事,卻偏還講究那些排場,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麼,平白讓身邊的人都跟着受累。
宋紅果回家後沒一會兒,兄弟倆也拉着手回來了,小臉紅撲撲的,一看就是玩的很興奮,凌志還矜持,凌遠就抱着她腿,嘰嘰喳喳的說了剛纔都玩了啥,見了啥,有多熱鬧、多喜慶,他們還進了新房,分了幾個紅棗和花生,還有幹栗子。
宋紅果含笑聽着,時不時的搭話問兩句。
吃飯的時候,凌志好奇的問,“媽,啥叫四四席?”
這個詞已經有些久遠,宋紅果不由楞了下,“怎麼忽然打聽這個?”
凌志道,“剛纔在建設家,聽那些大人閒聊,說現在年景不好,辦酒席只能對付着來,不然,應該上四四席纔對,也就是現在大家都日子不好過,沒那麼講究了,否則,女方家那邊來了客人,是要翻臉的,所以,四四席很重要嗎?”
宋紅果解釋道,“也不能說很重要,它是咱們當地一種傳統飲食習俗,尤其在過去,是宴請賓客的一種菜餚規制,也是文化在飲食方面的特色體現,最能彰顯主家的熱情好客,也是對客人的一種極高禮遇,所以,人們都喜愛這種形式……”
兄弟倆認真聽着。
“所謂四四席呢,就是按菜餚多寡分類,可供八人一桌聚餐的四平盤、四大件、四行件和四飯菜,共計十六品,重要的宴席,比如婚宴,在正式喝酒之前,還有四乾果、四點心、四鮮果及相配飲品之類,總之,非常講究,也很繁瑣,但主家和客人,都不會覺得辛苦,因爲規矩越多,越是能體現雙方的重視。”
見倆人還有些懵懂,宋紅果便又詳細的解說了一下,“比如上四乾果要配茶水,上四點心配杏仁茶,上四鮮果則得端上紅酒去,不光順序不能亂,哪樣搭配哪樣,更是不能出錯,不然會讓人笑話不懂規矩……”
“還有,上新撤舊,只有四乾果與之後正式上菜的四個平盤始終不撤,其他的,甭管吃完吃不完,都得端下去,所以婚宴上,得有專門幫閒的人負責幹這個,一會兒一趟,還得保證不亂套,就都需要熟手了……”
“剛纔我說的那十二品只供客人酒前墊墊肚子,防着空腹喝酒不適。等清理桌面,倒滿白酒之後,纔開始上大件……”
宋紅果吧啦扒拉說完後,喝了口綠豆湯,末了道,“等有機會,我帶着你們去吃一次,你們就都明白了。”
光聽的話,體會不深。
聞言,凌遠很是嚮往。
凌志則平靜的道,“現在糧食物資這麼稀缺,大概不會有人捨得辦四四席,就是家底豐厚的,也不敢這麼顯擺吧?”
宋紅果無奈的笑了笑,別說,還真是,除非是那種既有底氣又很重規矩的人家娶親,一輩子一回,爲了不留遺憾,也得安排上。
這一晚,母子仨睡得都早,因爲明天大概會早早的就被吵起來。
果然。
天還黑着呢,隱隱約約的村裡就有了動靜。
餃子在門外嗚嗚的叫喚了幾聲。
宋紅果睜開眼,就聽系統道,“凌晨三點都不到呢,繼續睡吧,等會兒,崔家去迎親的隊伍,也不從這裡走,礙不着你……”話是這麼說,可她迷糊了沒一會兒,忽地就響起了鞭炮聲,噼噼啪啪的,持續的時間倒是不長,聲音卻極大。
這會兒沒有噪聲污染的概念,所以鞭炮做的威力都很大,遠比後世的要響亮多了,離得近了,耳朵能被震的嗡嗡的。
她不由想起小時候,有種鞭炮響起來跟放炮一樣,窗戶玻璃都能震的晃盪。
這下子,是徹底睡不着了。
兄弟倆也給吵醒了,“媽媽,是去接新媳婦兒嗎?”
“嗯,等會兒接了新媳婦兒來,還要再放一次。”
“聲音好大呀……”
兄弟倆眼裡都沒有被吵醒的煩惱,反倒是興奮和期待,宋紅果見狀,不由失笑,也對,現在沒什麼娛樂,村裡娶媳婦兒就是大熱鬧,小孩子們最喜歡看了,又哪裡會覺得鞭炮聲是擾民的噪音呢?
擱在後世,誰家敢這麼幹,就算面上能理解娶媳婦兒的不得已,背後也得罵上兩聲。
“你倆想不想去看?”
“想……”
“那起來吧,洗漱一下,喊着滿園,估摸着他也在家裡待不住了。”
“嗯,嗯……”
起來收拾利索,天也漸漸亮了,凌志把豬和雞喂上,才拉着弟弟出門去看熱鬧,系統也興奮的跟上去,還開了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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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紅果又等了會兒,才鎖門去了村口。
她踩着點兒到的,正趕上結親的隊伍回來了,村口聚集了一大幫子人圍觀,說說笑笑的,氣氛很是熱鬧。
隊伍不長,打頭的就是崔永喜,穿着軍綠褲子、白襯衣,都是嶄新的,推着自行車,滿臉的喜氣洋洋。
車後座上,載着新媳婦兒,紅色碎花的上衣,藍褲子,也是一身新,梳着兩條大辮子,羞答答的低着頭,看不清長啥模樣。
其他人跟在後頭,有男有女,就都是步行了,手裡要麼拎着包袱,要麼挎着箢子,還有個推着板車的,上頭放着兩口箱子,還有木盆、水桶,都貼着紅喜字,一看就知道是女方嫁妝。
本村跟着去迎親的人,則負責敲鑼、打鑔子,咚咚嚓嚓的聲音,又響亮又喜慶,嗩吶再一吹,氣氛更是上頭。
隊伍緩緩從村裡穿過,一羣小孩兒圍着最前頭的新郎新媳婦兒,不停的拍着手,唱着當地的童謠,“小板凳拔軲轆,開開門來看媳婦兒,誰來了?俺姑父,背了個啥?小麻虎,咬人不?不咬人,啊嗚……”
“梆梆賣豆腐,一直賣到山後頭,山後頭兩顆谷,兩個斑鳩在那哭,斑鳩斑鳩你哭啥,俺哭俺沒有找媳婦……”
“喳喳郎,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把他娘背到南溝裡,把他媳婦背炕頭上。烙油餅擀麪湯,放上蔥花噴巴香,媳婦媳婦你先嚐,好吃咱就再舀上……”
宋紅果,“……”
抑揚頓挫,倒是怪好聽的,但唱這些童謠,真的不會被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