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極度疼痛下，好脾氣的人都可能會情緒暴躁，更不用說胡先勇這種僞君子，平時維繫的溫和憨厚的面具，此刻，四分五裂。
楊國華和楊大力對這一幕並不陌生，他們早就知道胡先勇面憨心狠，兇殘起來像只瘋狗，但在外人面前，他可從來沒暴露過真實的性情，現在咋這樣了？
被打的糊塗了？
“勇哥！”楊國華喊了幾聲，提醒道，“這裡是縣醫院的急診上，我和大力送你來的，知道你難受，醫生正給你處理呢，別急，再忍忍……”
這番話裡透了好幾個意思，但胡先勇現在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就是聽懂了，他也做不到啊，只覺得滿腔都是戾氣，跟座火山似的，越想壓下卻越是想爆發，他表情猙獰的攥住楊國華的胳膊，咬牙切齒的問，“那個女人呢？”
楊國華下意識的看了醫生一眼。
急診醫生一本正經的清洗着胡先勇的眼睛，但耳朵八卦的豎起來，果然啊，辣椒水是被女人潑的呀，什麼情況下才會被人潑辣椒水呢？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說啊，她呢？”胡先勇煩躁的催促。
楊國華道，“我們到的時候，就只看見你一個人躺那兒。”
胡先勇恨聲道，“好，真是好樣兒的，是我小瞧了她，原以爲是帶刺的玫瑰，沒想到是食人花，好，真好……”
礙於外人在，楊國華有太多想問的，此刻也不敢接話，也不知道咋開口，只能轉頭不耐的催促醫生，“你倒是快點啊……”
醫生依舊不緊不慢的，還一板一眼的解釋，“同志，這傷的是眼睛啊，眼睛多精貴啊，再小心翼翼都不爲過，我這麼仔細，是對你朋友認真負責，難道你想我敷衍了事？那你朋友這眼，怕是不想要了呀……”
“你……”楊國華瞪起眼，剛要罵回去，就聽對方慢悠悠的道，“虧你也是個醫生呢，難道連這點常識都不懂？”
聞言，楊國華頓時臉色一變，脫口而出，“你認識我？”
醫生笑得人畜無害，“算不上認識，就是見過而已。”
楊國華狐疑的看着他，“在哪兒見過？”
醫生眨眨眼，“在衛校啊，師弟。”
楊大力這時恍然大悟的接了一句，“原來你倆是一個學校畢業的啊？”
楊國華，“……”
他完全對這個師兄沒印象，而且，莫名覺得這個師兄有些不懷好意，更讓他焦心的是，這件事被認識的人撞見了，想再用其他人的名字遮掩就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他大腦飛快的轉着，想着應對之策。
這時，胡先勇的眼睛也總算沖洗好了，沒之前那麼疼痛，但眼球那兒刺刺的，一睜眼就覺得難受，還不受控制的總流淚，這叫胡先勇抓狂不已，“我的眼睛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吧？”
醫生一臉沉思，“這可不好說。”
胡先勇急切的道，“啥叫不好說？你到底會不會看病？”
醫生無辜的道，“我是急診科醫生，又不是專攻眼科的，不精通此道，不是很正常的麼？不然，你問問我師弟，他懂不懂？”
楊國華，“……”
問他幹啥？他就只懂皮膚科那些常見病。
醫生緊跟着又道，“你問問自己也行啊，你又不是外行，有些基本的判斷，總該是有數的，或許，你自己處理這些外傷比我還拿手呢，畢竟是專攻外科的嘛，呵呵呵……”
他沒心沒肺的笑着，可其他三人都笑不起來了。
楊大力緊張的看向楊國華，咋這麼倒黴呢，就是爲了不讓人知道，才費勁巴拉的跑到縣醫院來看病，誰知……
楊國華擰着眉頭，一時無言。
倒是胡先勇這會兒終於冷靜下來，沒了剛纔的狂躁暴怒，他閉着眼，不冷不熱的問，“你認識我？”
醫生驚訝的反問，“咱縣裡的醫護人員，有幾個不認識你的？”
胡先勇的親爹可是管衛生的一把手，胡先勇靠着這層身份，在外頭結交了不少人脈，其他行業的或許有不認識他的，但醫療這個圈子裡，基本都聽說過他的名字。
胡先勇顯然也想到這點兒，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還問他，“我也常來縣醫院找朋友玩兒，怎麼沒見過你？貴姓？”
醫生仿若沒聽出他話裡的試探和冷意，呵呵笑道，“我是剛從旁的縣調來沒多久，你不認識很正常，姓也不貴，百家姓的第四位。”
“喔，原來是李醫生，幸會。”胡先勇費勁的睜開眼，眼底充血的厲害，看着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楊大力就下意識的低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李朝陽卻坦然的迎上他的視線，“胡醫生太客氣了，這也算是咱們的緣分吧……”說着，話題忽然一轉，“剛纔也沒顧上問，胡醫生這是咋弄的一身傷啊？”
不等胡先勇開口，又笑着道，“胡醫生可千萬別誤會，不是我八卦，實在是工作需要，大家是同行，能理解的對吧？”
接診時，要問明白起病緣由，才能完善病例，這是不可或缺的一環，尤其是在宋紅果開展了病例規範書寫的活動後，現在其他醫院也聞風開始修正。
胡先勇直直的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嗯，肯定理解，那李醫生也該知道，爲病人保密這一原則吧？”
李朝陽忙不迭的點頭，“當然，你放心，不管你說了啥，在我這裡，都不會泄露分毫，這點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楊國華不放心的喊了聲，“勇哥……”
胡先勇仿若未聞，不疾不徐的道，“說來也是我倒黴，在路上看到有人對着一個女同志耍流氓，我撞見了還能不管？可我這身體實在不爭氣，打不過那流氓不說，還被對方狠狠報復了，要不是我這倆兄弟找到我，我指不定就死在那兒了，唯一慶幸的，就是那女同志沒被欺負，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最起碼我這頓打捱的值了……”
楊大力聽完這番話，都呆住了，這要不是他親自參與，此刻，都要相信胡先勇是捨己救人的英雄了。
楊國華也對胡先勇佩服的五體投地，論無恥，論心計，論應變能力，還得是他勇哥啊，看看，不但解釋了自己這一身傷，還給自己臉上貼金了，現在是完全不怕這事兒傳揚出去了，甚至傳出去纔好呢，能得個好名聲。
本來挺慘的一個事兒，結果這麼一運作，好像還能因禍得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