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然看着她不同於平常的模樣,眼神深幽幽的,大手直接往襯衣口袋裡摸。 ()
電話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雲相思處於餘韻之,失神地沒有及時反映過來。
魏安然抓起電話,滿臉陰沉地等待對方說話。
“雲相思,快來醫院!我媽不行了!”
雲朗的聲音焦急帶着一絲不明顯的哭音,還算穩定。
魏安然嘴角抿緊,緊皺的眉頭倒是稍稍放鬆。
“你別急,我馬送她過去。”
雲朗聽到他沉穩的聲音,異地鎮定下來一點,深吸口氣,輕嗯了一聲,繼續給親戚打電話。
魏安然扔下電話,一把撈起牀回不過神的雲相思,大手靈活地給她整理衣裳。
情況緊急,魏安然沒有心思欣賞美景,低聲喊她。
“雲相思,醒醒,你老師不行了,咱們要馬趕過去。”
雲相思最近一直想着這事,眼神瞬間聚焦,充血的臉變得蒼白。
“真的?”
雲相思喃喃反問,心其實並沒抱有希望。
魏安然看着她怔怔的眼神,終於意識到,雲相思對宮如玉這個相處沒多久的老師,抱有怎樣濃厚的感情。
雲相思並不是一個感情濃烈的人,有時候甚至有些涼薄。
別看她時常對別人禮貌地笑,其總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冷淡疏離。他也是對她心之後,才慢慢摸清她的性子。
與他先入爲主的印象截然不同。
雲相思愣了一會兒,很快配合地穿衣裳係扣子。
要是放在昨天,她或許會被這個消息打擊到。不過今天經歷了魏安然的生氣,她自己的再度反省之後,她已經很能接受這個早已預期的結果。
有些坦然。
有些解脫。
從前世的遺憾解脫,不再移情到雲唸白宮如玉身,尋找她一世爸爸媽媽吝於付出的親情。
她真的不需要彌補,他們也彌補不了。
雲相思匆忙穿一身深色的衣裳,深吸口氣,神色肅穆帶着些明朗。
“魏安然,謝謝你。”
魏安然垂眸看她,抓起雨傘拉着她鎖門下樓。
“晚再談謝的事。”
雲相思臉微紅,接觸到涼涼的空氣,倒覺得舒爽不少。
“在市醫院。”
了車,雲相思坐好,報地址,拉起安全帶系,嘴角還有淺淺的笑意。
魏安然好地看她一眼,忍不住問。
“你,不傷心了?”
雲相思坦然一笑。
“傷心得夠了。我該爲老師終於解脫而高興。”
魏安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依舊一眼一眼地看她。
雲相思不再說什麼。
她總不能說,她衷心期盼,宮如玉能有如她一般的機緣,死後重生吧?
這樣神神叨叨的事情,連宮如玉都不相信,更別說是原則性極強的魏安然了。她還是別給自己找麻煩的好。
很快到了醫院病房,門口堵得滿滿的,壓根擠不進去。
隱約有哭聲傳來,雲相思心情沉重起來,深吸口帶着消毒水氣味的空氣,努力往裡頭擠。
“擠什麼擠!哪裡來的丫頭片子,這個時候還擠,沒教養!”
人羣最外圍的一個肥胖女人回頭瞪她一眼,臉撲的粉被汗水沖刷成一道道印記。
她努力佔據一點位置,等着前頭她家財大勢大的人出來,倒出點地方,能輪到她擠進去盡點心意。
雲廳長的老婆去世,這可是大事。平時巴結不去,這種時候可不能偷懶。
如果能在宮如玉臨死前進去見一面,那分量可重了,完全不是參加追悼會送個花圈給點禮金可!雲廳長也會對他們高看一眼的。
到時候人家手指頭縫裡灑點好處,夠他們賺一筆的。
雲相思皺眉,看着人挨人不留一絲縫隙的人羣,心裡更加的火燒火燎。
老師的最後一面她一定要在場的,不能叫老師留有遺憾走。
不然哪怕老師真有重生的機會,也會跟她現在這樣,總有這樣那樣的不甘心,時不時地鑽進牛角尖,不能灑脫自在地活。
雲相思正猶豫發愁,魏安然看不下去,一把抱起她,護着她往裡擠。
也不知道是他力氣太大,還是又使出什麼特殊的功夫,總之雲相思頭疼無的進門難題,被他輕鬆解決。
雲相思敲敲面前的門,門打開,露出宮慎思清癯的臉。
“你來了,快進來。”
宮慎思二話不說,將她讓進門,魏安然跟着進來。
病房門在身後關,隔絕掉外面喧囂的嗡嗡議論聲,還有探究的眼神。
雲相思心急地往病牀邊跑,宮如玉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緩緩睜開無力的眼皮。
“相思。”
“老師我在。”
此情此景,雲相思忍不住眼裡發熱,來到牀邊,顧不得看身邊有誰,一把抓住老師的手,努力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老師,我來了。我的劇本寫一半了,等你好了給我指導一下,出出主意。畢竟是您的自傳電影,我不能墮了您的威名是吧?”
宮如玉微微側頭,乾澀的目光看着她年輕的臉龐,嘴脣微微顫動着。
“相思。”
“我在,老師你說,我在呢。”
雲相思鼻子一酸,將老師冰涼的手挨近自己臉頰,孺慕地望着她。
宮如玉嘴脣翕動,費力地擠出斷斷續續的三個字。
“對、不、起。”
雲相思眼淚唰地流出來,聲音帶哭腔。
“老師您別這麼說,您對我很好,是我對不起您。我捨不得您走,可是又捨不得您繼續受苦。我都沒有給您爭光,沒有把您的本事學完……”
宮如玉費力地動動手指,像是想擦掉她臉不斷涌出的淚。
“相思,原諒我好嗎?”
雲相思無聲流淚,喉嚨裡哽得說不出話來,拼命地攥着她的手點頭。
魏安然眉頭微蹙,探究地看着宮如玉翕動的嘴脣。
宮如玉青紫的嘴脣顫動幾下,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嘴脣放鬆,彎成一個微笑的弧度,眼珠緩緩轉動,移到雲唸白跟雲朗身,定住了。
雲相思趴在牀邊無聲痛哭。
像是她沒料到她會對宮如玉瀕死的消息那麼在意一般,她也沒料到,在她自以爲已經走出牛角尖,能夠坦然面對宮如玉的死訊的此時,卻依舊哭得這麼慘。
她都不記得一次這樣嚎啕是什麼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