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相思一覺醒來,還有些不知身處何處的茫然之感。
她擡手揉揉眼睛,眼珠轉動兩下,眼前的影像才慢慢映入腦海。
是她的閨房。
雲相思抿起嘴角,懶洋洋地又打個呵欠,抱着被子蹭蹭。
腰有些酸,大概是睡多了。被子鋪得很厚,可是土炕還是有些硬,她仰躺太久,腰有些懸空不踏實,難免不舒適。
外頭議論說笑聲低低傳來,模糊地聽不太清,帶着一股濃濃的溫馨,她似聽非聽,眼皮又懶懶地合。
“醒了?起來吃飯吧。”
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魏安然伸手撫她額頭,輕輕摸了兩下,聲音裡帶兩分溫柔。
雲相思閉着眼蹭蹭他掌心,很喜歡那裡的溫暖乾燥。
“你走路都沒聲音的。”
像是誇讚像是抱怨的話,配合着她小貓似的依戀動作,惹來魏安然無聲輕笑。
“怕吵醒你。睡一下午了,不餓?起來吃飯再睡,我給你做了水煮肉。”
雲相思順着他穩定的力道坐起身,配合着擡手穿外套。
他們回來了,雲海把外間爐子生得旺旺的,各屋炕都燒過,屋子裡溫度不低。
雲相思咂咂嘴,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惺忪。
“炕燒得有些熱,燥得慌,想吃點清爽的。”
魏安然挑眉,耐心地遞給她外褲,對她一會兒一個主意的多變性子,並不覺得厭煩,反而因爲對他心的某種猜測,而暗暗欣喜着。
“有,涼拌菠菜粉絲,皮蛋豆腐,好幾個涼菜。”
雲相思滿意點頭,食慾微開。
“人都過來了?”
她下地穿鞋,魏安然利索地把被子疊好,厚實蓬鬆的被子稍微花費他一點工夫,但很快變成規矩的豆腐塊,是胖了一點而已。
“在東屋說咱倆結婚的事。”
魏安然顯然心情不錯,有問必答,語氣還十分柔和。
雲相思看一眼他帶笑的眼,微微蹙眉。
“不必搞那麼麻煩吧,勞民傷財的。”
她對某些地方的婚嫁舊習俗有些耳聞,大多是折騰新娘子的,更可怕的是新婚無大小的鬧洞房,簡直是一場災難。
結婚是件喜事,是她的婚禮,她不想叫自己有一絲勉強不合意。
再說了,憑魏安然孤直霸道的性子,對她管頭管腳的,滿腦子革命思想,能配合那些瑣碎的習俗?他那臭脾氣,有耐心應對一羣看熱鬧起鬨的八婆懶漢?
雲相思想都不用想,看到結果。
“辦新式婚禮,一切從簡。我去說。”
她一會定音,攬下重擔。
“好。”魏安然答應着,將她的手牽在手裡,拖着她慢悠悠小步走。“走路看路,有門檻。”
雲相思回頭衝他吐吐舌頭,安分地慢下腳步。
“你大伯他們得回來吧?”
回家過年是傳統,王翠珍的傷都是外傷,也不算重,魏家寶那更不是在醫院住着能解決的毛病,照常理想,魏家是應該回來的。
醫院總歸是晦氣的地兒,過年有講究的。
還有魏安然結婚這樣大的事兒。男方長輩總要出人,吃媳婦茶之類的,魏安然到底喊了這麼些年的爹媽,這個時候出面十分說得過去,而且有利於日後再將魏安然捏在手心裡。
這麼好的機會,魏國柱跟王翠珍不應該放過。
“他們,忙。”
魏安然聲音有點古怪,吞吞吐吐的。
雲相思詫異地轉頭看他,停下腳步認真問。
“出什麼事了?”
魏安然並不想多說,皺眉沉聲。
“李愛軍。”
雲相思揚眉,聽見這個名字並不意外。看來她之前的猜測並沒錯,李愛軍這條毒蛇還不死心,早早盯了魏家。
“回你媽,哦不,大媽跟魏家玉去城裡住,也是李愛軍出錢租的房子吧。他打算幹嗎,娶魏家玉?那個王豔呢?”
雲相思點出重點,總覺得被一堆狗皮膏藥賴,甩都甩不掉,有些煩心。
魏安然捏捏她的手,看出她的心煩氣躁,趕緊放鬆表情哄。
“你別管。那都是別人家的事,咱過咱的。”
他嚥下後頭的話,眼睛在她腹部掃來掃去。
雲相思煩躁地吐口氣,丟開這些個煩心事。
“你要是真能撒開手倒好了。”
魏安然跟着她往前走,沒再表態。
“紅豆你睡醒啦?看你瘦的,是不是身不好?”
雲秀麗推門進來,手裡端着熱騰騰出鍋的木耳炒肉,一眼瞅見她,笑眯眯地打招呼,邊往東屋送菜,便仔細打量她。
忙完秋收,農閒下來,家裡有了點閒錢,雲相思便攛掇着家裡修整房子。
東屋兩間房打通,全部換了新門窗,把廚房搬到東廂,院子東西蓋了整片廂房,儲物間洗澡間跟廁所全有,家裡頓時換了模樣,整潔乾淨許多,正屋也更亮堂了。
村裡房屋寬敞,有事喜歡往炕坐着聊,臥室其實也兼具着會客廳的功能。雲相思畫了花樣送回來,打了全套組合櫃,木頭沙發,往家裡頭一擺,別提多氣派。
雲河家裡今年收成跟他們家差不多,也跟着修整了房子,不過沒像他們家這樣打傢俱,而是準備蓋房子,畢竟雲江山年紀也到了,該準備新房了。
“沒事姐,我是感冒了,胃口不好。”
雲相思趕兩步,想接過雲秀麗手裡的托盤。
雲秀麗靈巧地往邊一讓,瞥了身後緊跟着的魏安然一眼,抿嘴笑笑。
“你在家怕冷,一到冬天在炕貓冬,我琢磨着你出去肯定要遭罪的。要不你還是回來吧,等天氣暖和了再去學。不是說你那個學看得不緊,只要考試考好行嗎。”
雲秀麗嘴更巧了,幾步路的工夫把話說得清楚,跨進門檻,喜盈盈地把菜端大炕桌。
“姐說的還真是個好主意。”
雲相思跟進來,先答了雲秀麗的話,然後一一對着炕的親戚打招呼。
周寶國看見她跟看見財神爺似的,一個勁兒招呼。
“外甥女快炕,挨着舅舅坐,這邊暖和。”
雲相思溫和地笑笑,掃過他被酒薰得紅亮的眼,再看看炕沿安穩坐着的周偉良,心裡也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