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鬧什麼!不過說你兩句,你還沒完了!”
魏安然咬牙擠出兩句話,雙手握成拳,也是一副極力壓抑怒火的姿態。
如果她是他手底下的兵,別說罰去負重跑,跑不完不許吃飯,說不定他早一腳踹去了!
可雲相思卻還是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樣,怪他沒有哄她?
他還要怎麼哄她!女人是麻煩!
雲相思麪皮一抽,努力想要避免跟他在不理智的情形爭吵,她剋制着自己的情緒退讓一步,把他支出去,沒想到他還是不依不饒的,一句句傷人的話像是淬了毒的利箭,毫不容情地衝他噴射過來。
心痛。
雲相思呼吸微微加粗,忍耐着許久未曾嘗過的痛苦滋味。
她本以爲擺脫了一世的病秧子身體,她的人生該逆襲而,不再有痛苦,沒想到她還是太單純了。
她蹙着眉,感受着熟悉的疼痛,像是又回到過去那個冷靜到木然的狀態,更加沒有了說話的興致。
“我現在不想說話。你去辦事,我這邊有那麼多職工要養,沒精神跟你吵。”
魏安然聽着她泛着死氣的平靜語調,眉峰跟着皺緊。
他對雲相思花費了那麼多心思,多她瞭若指掌,當然明白她這突然出現的反常情緒不能忽視。
他仔細打量她平靜的臉色,探尋地望向她眸底,心驚地發現,那裡頭竟像是空洞一片,只剩下一片純然的黑。
曾經看到的方南那雙詭異的眼還不對勁。
魏安然穩定住瞬間感染到厚重悲涼無望情緒的心神,心裡一片驚濤駭浪!
這樣可怕的控制力,簡直匪夷所思!
“思思,你到底怎麼了?”
他警惕地問,總覺得面前的雲相思跟他了解的那個單純嬌氣的女孩子不太一樣。
算是懷孕了情緒波動,也不可能整個性格大變吧。
還是說,他對她的瞭解其實還不夠多,這是她隱藏的性格?
她對他還有防備心?這感知可真叫人不舒服。
雲相思漆黑“無神”的眼虛虛看他,超然的視線似乎穿透他的身體,焦點落在他身後的虛空某處。
這是她選擇要共度一生的人。他身那些她看重的優點還在,她也不是真的嬌氣無知,看慣了人生種種無奈,不該發這樣的脾氣的。
所以,其實真的是好日子過多了,恃寵而驕了吧。
雲相思嘆口氣,緩緩回神,微微有些疲憊地揮手。
“我沒事,是有些累。”
她緩和下語氣,整個人便顯得真實起來。
魏安然眉頭不展,鬆手看她緩緩坐下。
“要不,我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
他還是懷疑她這樣喜怒無常,又經常容易疲累,是身體的不適影響了情緒。
雲相思淺淺勾起嘴角,沒什麼笑意地開口。
“真不用。我有正經事要忙,別這麼婆婆媽媽的行嗎?”
魏安然深看她幾眼,見她一雙漆黑的大眼重新恢復靈動有神的模樣,也不想再惹得她不高興,妥協地低語。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喜服的事,按照你自己喜歡的來吧。”
雲相思又扯扯嘴角,沒力氣爭論這個倒了胃口的話題。
“嗯,你別操心這些了。快去吧,我一會兒忙完還要去趟晨報,你去那邊接我吧。”
魏安然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面對她這樣不痛不癢的態度,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實在是輕了不行重了不好,拿她沒辦法。
不過她肯讓步道歉,還主動提議做新的結婚衣裳,迎合他的喜好,算起來,也是很懂事的了。
她還小,又被家裡慣壞了的,還是多讓讓她吧。
魏安然打定主意,壓下心頭泛起的些許不安,又囑咐她兩句,在她越來越不耐煩的趕人表情,沉着臉出了辦公室門,特意找楊綵鳳叮囑一句,叫別累着她,還要看着她吃午飯,這纔開車離開。
回來一趟,他的事情也不少,又是過年又是結婚的,很多人必須得通知到,更有親近的長輩朋友戰友,得他親自門坐坐,送喜糖。人家來不來參加婚禮是人家的事情,他通知不到,那是他的不是。
魏安然盤算着行程,先開車去了楊行預老爺子家,把岳父岳母以及周偉平家裡給帶的節禮送過去。
楊靖之照樣沒在家,周偉平也沒在,只剩下冷冷清清的老兩口在忙年,看着也寡淡得沒滋沒味。
見着魏安然門,楊行預樂呵呵地拉着他坐下下棋,柳墨蓮更是殷勤地拿出水果點心,泡了好茶給他喝,還不由分說地要留他在家吃午飯。
魏安然跟他們老兩口親近慣了,休假的時候沒少跟楊靖之過來蹭飯,拿老兩口當親叔叔嬸嬸看的,當下也不假客氣,痛快地答應下來。
“楊叔,嬸子,我這回來可不單單只是跟你們捎東西的,還有件大事要跟你們說。”
他出車,笑眯眯地擡頭望着忙個不停的柳墨蓮。
“嬸子你坐。正月初六,我跟雲相思在家裡擺酒辦喜事,我今兒特意來邀請二老吃喜酒。能賞臉不?”
柳墨蓮樂得合不攏嘴。
“這是喜事啊,能去,肯定去。我說相思丫頭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呢,是不是在家忙着準備喜事呢?早等着喝你們的喜酒呢,虧得你們沉得住氣,一拖再拖的,竟然拖了這麼久。”
楊行預跳馬,託託鼻樑的老花鏡,樂呵地點頭。
“你們倆都是好孩子,到那天我們一家都過去,你別操心了,有靖之呢。”
魏安然被二老的歡喜情緒感染,心情也鬆散了點,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想請教的心思,略微不好意思地開口詢問。
“楊叔,嬸子,我一直把您二位當成我親叔親嬸,有些話不好問別人,我只能跟你們取經,你們可別笑話我。”
楊行預來了興趣,也不擡頭,只從低垂的老花鏡頭擡眼看他。
“你小子鬼精蔫壞的,還有難倒你的事兒?說說,我可從沒跟你客氣過,在我跟你嬸子心裡,你跟靖之那是一樣的。”
柳墨蓮笑吟吟地端坐,多年的婦聯主席氣度已經融入骨子裡,什麼時候都不會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