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忙過後,莊戶人家不那麼忙了,而且是應該高興地在家守着糧食的,但事實上卻不是這樣的。豐年收穫了糧食之後,大家自然是高興的,不過之後就又到了要服徭役的時候了,拿不出銀子來抵的人家只得眼睜睜地看着自家男丁去受苦。
如今家裡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了,王友富一家子自然是不會讓王友富再去受苦,於是里正一來通知,楊氏就拿了五兩銀子給里正,說明了以銀子來抵徭役。里正收了銀子,並在名冊上登記了一下,然後又去了下一家通知。
王友富家這邊沒什麼有疑問的,不過,老宅那邊情況複雜了些。
老宅之前是有三個男丁在服徭役範圍內的,王友良、王青山和王青雲,其餘的要不就是年紀大了,要不就是年紀小了。不過,雖然王友良、王青山和王青雲都在服徭役的範圍內,但是之前服徭役實行的是每家出一人,家裡沒一個男丁滿十五歲的除外,因此老宅只有一個人是在名單上的。往年老宅都是直接交五兩銀子抵了徭役的,也不管在名單上的是誰。
可是今年情況不一樣了,王青山那一房分出去單過了,那就是單獨算一家。本來老宅分家這事兒很是隱秘的,可是何氏雖然答應了不把分家這事兒往外說,但是爲防以後老宅反水,何氏要求分給她家的田畝啥的必須過戶到他們那一房。所以之前老宅就偷偷辦理了過戶的手續,因此王青山他們那一房作爲單獨的一戶,王青山也是在服徭役的名單上的。
王青山與何氏當初分家就沒得多少錢財,田地又不多,因此根本拿不出五兩銀子出來抵了徭役,兩口子正愁這事兒呢。
最後還是王青山咬一咬牙道:“咱也別想着籌錢了,那得要五兩銀子呢。我人去就是了。”
何氏不同意,“你知不知道那得有多苦啊,沒得把身子給弄垮了,到時候我這無兒無女的,你讓我怎麼辦?”
王青山愧疚地低下了頭,想說什麼,到底沒說出來。
何氏一看王青山又在自責了,心裡也不好受,“都怪我,之前非要爺把那田地過戶到我們這一房。現在你必須要去服徭役了,早知道我就不那麼要求了。”
“你不用自責了,這事兒不是你的錯。”王青山擡頭說道。
何氏想了想。老太太和田氏兩人雖然不喜歡她,但是對王青山還是疼愛的,那麼應該還是捨不得他去服徭役的,要不自己去求求她們?
老爺子最近被王友良傷透了心,對於他的怕吃苦、不務正業、只想着佔別人便宜的性子很是失望。而且不管他怎麼說教,王友良都是低頭不作聲,但回頭該幹嘛還是幹嘛了。如今里正家來通知要去服徭役的名單時,老爺子靈光一閃,想着是不是要讓老大去吃吃苦,改改他的性子。可是還沒等他提出來。王友良就嚷嚷着要拿銀子抵了徭役,而老太太和田氏都是一副贊同的樣子。
老爺子一想,這樣的話老大的性子要什麼時候才能改造好啊。於是攔住了想要付銀子的一家人,而且還跟里正說了,他們家先商量商量,等商量好了是去還是拿銀子抵之後,他親自去里正家告訴他。
里正看了這家人有不同意見。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裡等,他可是還有好多家要去通知呢。於是道:“那成,你們先商量好了再告訴我吧,不過,最遲今天晚上就要告訴我,名單我明天就得送上去的。”
“哎!多謝里正大人通融,我們一定不耽誤您的事兒的。”老爺子感謝道。
等里正一走,王友良就忍不住問了,“爹,你究竟有什麼話要說啊,咱家往年不都是交的銀子嗎?”
老爺子想了想,不能直接說是要讓大兒子去吃吃苦,要不然,老太太和大兒媳婦首先就不會同意的,看來得從其他地方說起。
老爺子想了想,然後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大孫子,於是道:“你們先別急,我攔着自然是有道理的。”老爺子不緊不慢道:“你們要知道,這青山和他媳婦分出去單過了,這本來也是沒什麼人知道的,可是之前我把分給他們的田地過戶到了他們頭上,現在衙門那邊肯定是把他們單獨分做了一戶,那麼,青山肯定也在這次服徭役的名單上面。”
“什麼?我可憐的大孫子也在上面,哎呀,這可怎麼辦是好啊?”老太太在孫子輩裡最疼的就是王青山了,於是就急了。
老爺子一看老太太這麼急,頓時很滿意,這樣他底下才好說不是?於是老爺子繼續道:“你們也知道,當初分家時,青山和他媳婦才分多少東西,銀錢就不多,田地也是不多,現在讓他們兩口子去哪兒籌五兩銀子去?”
老太太和田氏兩人對望一眼,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擔憂,老太太接口道:“是啊,他們兩口子又沒什麼收入,到時候拿不出錢來,難道還要讓孩子真的去服徭役不成?”
田氏也是非常擔憂,這畢竟是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啊,於是建議道:“要不我們幫着把這銀錢交了?”
老爺子和老太太聽後都是點了點頭,尤其是老爺子,因爲田氏這話說的正合他意。
而這時候,何氏正好走到了屋子門口,正猶豫着待會兒要怎麼和老太太、田氏她們說呢,沒成想在考慮的空檔中,正好聽到了屋裡人說的話,心裡頓時非常的高興,看來家裡長輩們還是在乎他們的。於是,何氏就站在門口聽了起來。
此時,屋子裡的王友良不樂意了,“什麼?我們替他們交,這叫什麼事兒啊?他們可是分出去單過了啊!”
田氏一聽王友良的意思,也不滿了:“什麼叫分出去單過了你就不用交了,就算是他們分出去了,青山也還是我們的兒子,我可捨不得我兒子去受苦。”
王友良一看田氏有要發火的跡象,雖然他不怕,可是心裡會很煩,於是無奈地點頭:“得,隨你們怎麼辦吧,我不過問總可以了吧!”
老太太和田氏這才滿意。不過,顯然老爺子的目的還沒有達成,於是又咳了兩聲,然後說道:“如果青山的五兩銀子我們也交的話,那就是總共要交十兩銀子才成,這還是很多的。我是想着他一個孩子肯定是不能去了,要不咱就交五兩銀子,算是青山的,你這個做爹的就去服徭役吧,這樣家裡也能省下五兩銀子。”
屋子裡的另外三人愣住了,顯然是不相信這話是從老爺子嘴裡說出來的,難道老爺子不知道服徭役是有多艱苦嗎?
老爺子可能也是料到了自己的話會帶來的效果,於是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你們想啊,這服徭役,老二可是去了好幾回的吧,也沒有什麼事兒啊,但是你們看老二現在多能吃苦、多能幹,現在更是掙下了這麼一大筆家業。我是想着老大你也去吃吃苦,改改你的性子,以後說不定也能掙下一筆家業來。”
來太太和田氏聽後,這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老爺子說的好像也是在理的,老二去了好幾回也沒出啥事兒,而且現在也如老爺子所說,很能吃苦、很能幹,家底也豐厚。雖說老二家的家業基本上都是青辰掙來的,可是老二也是有一份功勞在的,就說那些鋪子、田地,一開始都是老二在打理的,而且都是打理的井井有條的。現在要是讓老大也去服徭役,先不說以後能不能掙的出老二家那麼大的家業來,起碼能夠改掉他的一些不好的性子。
這邊老太太和田氏兩人想着王友良去服徭役的可能性,那邊王友良聽了老爺子的話就差跳腳了:“爹,你咋能這樣想呢?那服徭役是人能去的嗎?你就不怕我被累死?”
“哪兒有你說的那樣嚴重啊,老二可是去了好幾回了。”老爺子反駁道。
“我能和老二一樣強壯嗎?他經常去當然是不在乎啦,我可是從來沒去過啊!”王友良不滿道。
“你別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他能去你就不能去?他還是你弟弟呢,你這當哥哥的還沒有你弟弟強嗎?”老爺子氣道。
“不成,反正我是不去的,我可吃不了那苦的。”王友良耍賴道。
“你……”老爺子氣得指着王友良道:“反正我是決定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王友良哼了一聲,頭調過去不吭聲。
老太太和田氏兩人一看父子倆僵持不下,都過來勸着兩人,不過很顯然,兩人都不爲所動,這不僅讓屋子裡的老太太和田氏着急,也讓正站在屋外的何氏十分着急,就怕裡面一個談不攏,到時候沒人願意替王青山交錢。
僵持了沒一會兒,王友良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裝作無奈道:“行了,爹,你也別生氣了,我去總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