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燕和鄧新天都是歸僑,想當年在回國的路上,她和鄧新天相戀,結果,她的父母兄弟姐妹都留在香港,她追隨鄧新天回國。
回國之後,很是過了一段苦日子。因此,鄧新天十分寵着黃燕,她說怕疼怕身材變形不再生孩子,鄧新天也容着她。因此他們只有鄧南一個女兒,成了現在這個時候少見的獨生子女戶。
也正因爲如此,所以黃燕對自家親戚的女兒十分關照,劉豔的事,讓她十分掛心。
要不然,劉豔媽媽對她說的話哪有這麼管用。
以前趙民生來場長家之所以畏畏縮縮的,就是每逢提轉正的事,場長都是給他打哈哈,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就那麼吊着他,讓他七下八下的,十分難受。
有過幾次經驗之後,趙民生一到有轉正名額時去找場長,場長只要一開口,看他說話的語氣,趙民生就知道自已沒戲了。
而這次明顯不同,不說上回他來,隨便帶了些麥乳精之類的小東西,場長都很熱情,今晚上過來,連場長夫人都露出了笑臉。
黃燕對於不重要的客人,都是由鄧新天來應酬,自已一般窩在邊上看電視,不太理人。
哪像今天,不光放棄了看電視劇正劇的大結局,還主動泡茶上點心,這是趙民生過去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在農場,能讓場長鄧新天熱情接待不是稀罕事,能讓場長夫人黃燕熱情招待,那纔是本事。
整個農場的人都知道,場長鄧新天最聽夫人黃燕的話了。
見女兒和黃燕居然這麼有話說,趙民生心裡激動萬分,這下可好了,轉正的事,看來真的有眉目了。
盼了這麼多年,眼見好事將成,趙民生有點喜出望外、喜從天降、不太真實的夢幻感。
看着和黃燕侃侃而談的女兒,一點也不怯場,說話得體有度,難怪老婆說女兒是一員福將。
趙民生下意識地,把轉正的希望寄託在了趙菲的表現上。
誰叫趙菲是劉豔的救命恩人呢!
“噢,原來鄧南姐現在到茶廠上班了,鄧南姐真能幹!”
就在趙民生思緒飄忽的當口,趙菲和黃燕的話題,不知道什麼時候扯到了鄧場長的女兒鄧南的身上。
聽到趙菲誇女兒,黃燕果然眉飛色舞,只有一個獨生女兒,哪個父母不當成心肝寶貝疙瘩來疼呢?黃燕聊得興起,居然和趙菲這個初中生聊得這麼投機,她自已也沒有想到。
只是覺得和趙菲聊天,趙菲都能撓到她的癢處,好象知道她最喜歡炫耀什麼,最喜歡錶現什麼,最喜歡什麼話題,讓黃燕說起來,津津有味,絲毫不感覺到累。
這一聊,就是兩個多小時,一直聊到了夜裡十點多,看到鄧新天連着打了幾個哈欠,趙民生才趕緊扯了扯趙菲,停住了她們還聊得興致勃勃的話題。
趙菲和黃燕有禮貌地告別之後,黃燕還意猶未盡地送到門口,對趙菲道:
“有空就過來陪阿姨聊天啊!”
搞得趙菲好象是她的閨蜜似的。
這一幕讓趙民生看得目瞪口呆,他沒有想到,自家女兒還有這種長袖善舞的交際本事。
這份拿捏人心、與人交好的本事,在家裡,遠遠勝過他和劉桂珍。
回家路上,趙民生看着女兒含笑不語,眉眼間充滿了欣慰。趙菲佯作不知,和黃燕聊了大半夜,她可有些累了,看着輕鬆的話題,其實步步爲營,如此才能投其所好,引發對方的聊天興趣,她能不累嗎?
貌似輕鬆的交談下面,都是她耗盡精力的佈局和引導。
不過,只要達到目的和效果就好。
黃燕在方纔的聊天中,已經數次暗示,趙民生的轉正沒有問題,老趙一向工作勤勤懇懇,表現優秀,轉正第一個肯定會照顧到他。黃燕這麼說,給趙菲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而且,她還順路摸了下鄧南的情況,知道鄧南去年高中畢業後,因爲是歸僑子女的身份,直接分配到農場的茶葉精製廠上班,是正式的國家職工編制。
鄧場長一家的生活,在這個年代來看,無疑是最完美的。一家人都領國家工資,生活穩定而又有保障。
所以,黃燕對自家女兒的對象,要求只會高不會低。
趙菲覺得,自已該勸哥哥收斂一下,至少等到父親的轉正批過之後,再公開他和鄧南的戀愛關係。
象今晚上這麼公開地去看電影的事,這一階段還是少做爲好。
看到父親歡頭喜臉的樣子,趙菲的心情也很愉快,趁着這個勁,趙菲對趙民生道:
“爸,明天我要去趟縣裡。”
“啊?和誰去?去縣裡幹嘛?”
“和顏金花去,去新華書店買參考書,聽說那套參考書很不錯,去年就押中了幾道大題。”
趙菲不敢說去市裡,這個時候,她還沒有一個人出過遠門呢,別說市裡了,縣裡都很少去。一下子說要去市裡,趙民生肯定接受不了。所以她扯了個小謊。
“好吧,早去早回。對了,參考書要多少錢?”
趙民生這麼一問,趙菲真不好意思“騙”父親錢了,但如果不找他要一些錢,父親肯定會懷疑她,於是便道:
“五塊錢左右吧!”
“喏,這有十塊錢,你偷偷拿着,別給你媽看到了。”趙民生從兜裡掏出一張十塊的紙幣,塞到趙菲手裡,有點狼狽地解釋,“嘿嘿,這是私房錢,爸偷偷買菸的錢。你媽要看到了,準會嚷嚷。”
“我知道啦,不會讓媽看到的。對了,爸,那天溜冰場砍人的案件怎麼樣了?帶頭的有沒有被抓起來啊?”
“基本上處理好了,就是一些小混混爭地盤。後來,主動打人的一方自首了,這事情也就了結了。”
趙民生不以爲意地答道。
“哦,自首的是哪個啊?叫什麼名字?”
“姓鄭吧,具體名字我忘了。你問這麼多幹嘛?”
趙民生疑惑地看了眼女兒。
“我們同學都在議論這件事嘛,所以我也就好奇了,想了解下。”
趙菲抿嘴一笑,其實她是想知道邱智巍有沒有被抓起來。現在看來,邱智巍還是有一套的,居然叫手下的馬仔替他去頂缸了。
以後自已還是得小心點,別在僻處遇到邱智巍,誰知道下次運氣會不會那麼好,正好有個黑衣人來救。
想到黑衣人,趙菲眼前又滑過那張清俊的臉龐,也許是受那頂黑衣人遺落帽子那上面三條槓LOGO的影響,趙菲每次一想到黑衣人,就自動鏈接到那林場遇見的那個叫司馬的少年身上。
回到家,聽說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劉桂珍高興得直說要好好感謝觀世音菩薩,多虧她最近經常拜佛燒香,才能把事情辦得這麼順利。
此時,劉桂珍已經渾然忘記一切都是因爲趙菲這個福將所帶來的。
第二天一早,趙菲提着裝在麻袋裡的三個小型的樹根,就到鎮上長途汽車站乘車了。
連上昨晚上父親偷偷給的十元,趙菲此時身上共帶了15元錢,買了到市裡的車票用去三元,還剩12元,能應付個回程車票和路上吃頓午飯。
希望運氣好,真的能找到歐陽夏飛老師,否則,這趟門就白出了。
當然,還要記得給孔雀衣找修補的高手,趙菲記得市裡一些居民巷子中,有許多縫紉店,裡面許多做衣服的裁縫縫補的手藝不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補舊如新。
由孔雀衣聯想到陳秋香,趙菲覺得她太自私陰暗,狹隘可笑。初中生活,僅是人生起步的一個站點,陳秋香如此斤斤計較,把心思都花在和同學攀比上面,最終後悔的還是她自已。
長途車要八點二十分纔出發,趙菲買了票,看離發車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便坐在車站的候車室裡等車。
“瑨哥哥,你真好,沒想到昨天和你說喜歡看東湖公園的荷花,你今天真的就陪我去了!”
這時,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傳來,聽着那甜膩到了極點的聲音,讓趙菲的手臂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誰啊?
她好奇地回頭一看。
只見候車室大門口進來的一對少男少女,立即吸引了她的目光。
不會吧,那個瑨哥哥,正是那天在林場遇到的清俊少年,疑似神秘黑衣人的那位。
今天的他,依然一身三條槓的短袖運動服,不過卻是經典的蘭色,看上去就象趙菲他們昨晚上晚會上穿的秋衣褲一般,穿在他身上,合體而挺拔,襯得他整個人十分陽光帥氣。
瑨哥哥?莫非,這個少年叫司馬瑨?趙菲記得那個林縣長叫他司馬的。司馬應該是個姓,這麼聯繫起來,倒讓趙菲拼湊出了少年的全名。
這個一隻手挎在他胳膊上的少女,好象挺眼熟的,看她年紀和自已差不多,應該是黃坑中學的校友吧?她那恨不得全身粘在少年身上的樣子,莫非這二人是一對情侶?
學校不是不允許早戀嗎?這個女孩,怎麼敢如此大膽?大庭廣衆之下,和這個少年如此“纏綿”,不怕被同學看到向老師舉報嗎?
“嗯,你不是喜歡看荷花嗎?”
少年悶悶地回答,言語酷酷的,好象他說話天生就是如此一般,帶不出多少溫情。但聽在少女的耳朵裡,卻如同甘泉甜漿一般,甜滋滋的,令她一臉喜不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