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0日，海龍大廈。
陸飛在董事長辦公室，忙着批文件，就聽到一陣敲門聲傳來，前腳喊了聲“進來”，後腳看到徐磊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老徐，查得怎麼樣？”
不急不慢地倒上一杯水，遞了上去。
“咕嚕，咕嚕。”
徐磊喝了兩口，“A站、B站這些都是些剛成立的小網站，好查得很。”說着把夾在夾肢窩裡的文件丟給他，“資料全在這裡面了。”
陸飛翻了翻文件，一言不發。
“不瞞你說，要是你不提，我壓根不知道除了土豆網、愛奇藝這些，還有二次元這種小衆的視頻網站。”徐磊搖了搖頭。“還挺受年輕人喜歡的，特別是‘彈幕’功能，這種全新的視頻觀看體驗吸引很多人加入A站、B站。”
“你覺得投資A站還是B站好？”
陸飛看到一半，擡起了頭。
“A站吧。”
徐磊分析說：“A站算是這類二次元彈幕網站的開山鼻祖，那個B站完全是跟風，而且成立時間更長，有三年了，也完成了A輪融資，有比較可靠的金融機構背書。”
“可材料裡顯示，A站已經轉售了。”
陸飛咂摸着嘴。
“對，那個創始人一開始只是興趣使然，但沒想到A站能火起來，他沒興趣也沒能力管經營一家公司，所以乾脆套現了，把所有股份折算成400萬賣給了一個叫‘陳少傑’。”
徐磊一五一十地說道。
“陳少傑……”
陸飛瞅了瞅這位將來鬥魚直播的創始人，目前的履歷表上，非常單薄，但再怎麼單薄，也比B站半吊子的創始人，看上去更可靠。
“他買下A站之後，馬上成立了‘生放送’頻道，而且準備上馬直播板塊，大概是受到企鵝電競直播的啓發。”徐磊傾向於投資A站。
“我覺得A站不合適。”陸飛微笑道。
“怎麼說？”徐磊一怔。
“你要知道，一個公司，特別是互聯網公司的基因和文化，跟創始人是掛鉤的。”
陸飛解釋說：“很多互聯網公司發展不起來，要麼是創始人不行，要麼是創始人出走，像A站、B站，這種建立在二次元文化上的，找一羣不懂二次元的人來經營，肯定不行。”
“你覺得陳少傑不懂怎麼運營A站？”
徐磊用手摩挲着杯壁，陷入思考。
“他的接受並不會給A站注入二次元的血液，反而注入了不匹配的血型，搞不好A站的病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差。”
陸飛雙手交叉。
“所以你更看好B站，可這個B站太兒戲了，簡直就是個草臺班子。”
徐磊無奈道：“創立的理由就很扯淡，因爲在A站受了委屈，所以自立門戶，名字也很沙雕，一開始的‘MiKuFans’，還算正常，後來改了個‘嗶哩嗶哩’，源頭竟然是一部動畫片的女主角，叫……叫……”
“御阪美琴。”
陸飛照着資料，念出名字。
“沒錯，就是這個女主角的外號，簡直是胡鬧，完全搞不懂到底是怎麼想的？”
徐磊感覺到莫名的羞恥和尷尬。
“看，這就是我說的，像我們這種根本不懂二次元的人，根本沒法經營好A站、B站這種二次元網站，得有二次元的文化基因，還要懂Z世代用戶。”陸飛哈哈大笑。
“Z世代是什麼？”
“哈哈，老徐，看來你有點落伍了，Z世代即就是從1995年到2010年出生的青年羣體，也可以叫‘95後’，這個年齡羣體趕上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浪潮，應該是最懂互聯網的一代人，也是將來電商的消費主力！”
“看來我真的跟年輕人脫鉤了，根本就不懂。”徐磊嘆了口氣。
“所以說學海無涯，咱們必須要懂。”
“電商目前的消費主力是60後到80後，往後的日子裡，就會是80後、90後、Z世代的天下，這是一批接觸移動互聯網、社交媒體、長視頻爲主的一代消費者，”
“軍工裡不是有這麼一套說辭嘛，‘生產一代、研製一代、預研一代、探索一代’，電商也一樣，任何一代的消費者我們都不能錯過，既要抓住這一代，也要培養下一代。”
陸飛敲了敲桌面，“這就是未來！”
“怪不得你對這兩個小破站這麼上心。”
徐磊現在才意識到他真正的目的。
“就算我們掌握了那麼多平臺和渠道，但總是會更新換代，你看現在還有多少人玩博客，都在玩微博、微信和貼吧，那麼後10年呢，會不會是直播、短視頻？電商不單單要靠物流，靠服務，靠價格，也要靠流量。”
陸飛信誓旦旦地斷定。
往後的10年裡，流量爲王。
“被你這麼一說，看來B站，非投不可，行，我馬上讓人安排，最好再考察一下。”
徐磊一拍大腿。
“不過最好就以飛購網的名義投資，B站還沒完成A輪呢，名頭太響的話，不利於後續我們多吃多佔，不符合我們的利益。”
陸飛刻意地提醒了一句。
“那就以搜狗的名義，你覺得怎麼樣？反正搜狗，我們也是大股東之一？”
徐磊眼珠骨碌一轉。
“可以，就這麼辦。”
陸飛點了下頭。
“好，我待會兒就去安排，現在我該去燕京電視臺，雙十一的揭幕儀式還等着我。”
徐磊咂摸着嘴，“對了，這種活以後還是交給鏹東吧，他現在是飛購的當家人。”
“呵，當初也不知道是誰爲了李虹，跑來非找我要這個活。”陸飛玩味地打趣，“你們倆怎麼樣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快了，快了，應該就在明年。”徐磊站起了身，快步離開。
陸飛又變回了悠哉悠哉的樣子，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映入眼簾的，是美團的廣告。
一換臺，又是飛購網的廣告。
六一九，上演了第一次千團大戰。
雙十一，第二次千團大戰再次開打。
上千家電商、團購網站陷入軍閥混戰、羣雄割據的大混亂，一直燒錢到11月11日。
千團大戰裡的任何一個，但凡沒砸個千萬資金，都沒有資格上牌桌，即便上了，吃飯也只能坐小孩那桌，頭部的可以億計地砸錢。
而這一次，真正的主角只有美團和阿狸兩家爭鬥，畢竟飛購已經是一覽衆山小。
美團前腳宣佈投入2億補貼，又喊出了“全網最低價”的口號，做出“最低價”的活動，就是要復現“六一九”，把阿狸拉下馬。
阿狸自然不能坐以待斃，後腳宣佈投入3億，層層加碼，務必要在這次雙十一，不求第一，但求第二，鞏固自己華夏老二的位置。
但其他網站，也在虎視眈眈。
有佰度當靠山的糯米網、有搜虎、凱雷等資本護體的拉手網、有盛大支持的滿座網，還有人人網、開心網、360等互聯網第二梯隊扶持的勢力，攪成一團，亂成了一鍋粥。
流量、補貼、樓宇社區廣告，甚至地鐵公交廣告，無所不包，絕大多數的打法都沒有邏輯、沒有套路，無招勝有招，有錢勝沒錢。
此時，藍莓臺正放着阿狸粑粑的廣告，廣告一結束，就進入了雙十一直播的畫面。
“都這個點了，你不回去跟鹿雲並肩作戰，還留在我這裡？”孫彤雨笑道，“要是讓鹿雲知道，那你可就麻煩了，老蔡。”
“現在還早，還有1個多小時，雙十一零點才正式開始。”蔡崇鑫看了眼手錶。
“這次真的有把握把鹿雲趕下去吧？”
孫彤雨直直地看向他。
“沒把握的話，也不會請你回來。”
蔡崇鑫嘆了口氣，“傑克太一意孤行，犯了很多大錯，當然，也有我的責任。”
語氣越來越透着無奈，“但他最不該的就是已經把易支付的股份轉讓了70%，拿到了控制權和管理權，剩下的30%，竟然連口湯都不給雅虎和軟銀留，哪怕再討厭雅虎，也好歹給軟銀留一口，這下子，等第三方支付牌照名單一公佈，孫正義肯定不會再支持傑克。”
“你跟他合作了這麼久，你還不瞭解他？”孫彤雨鼻子裡冷哼一聲。
“我請你當CEO這件事，你有沒有跟你老婆彭蕾提過？”蔡崇鑫投去問詢的目光。
“怎麼可能，我知道分寸。”
孫彤雨搖頭失笑道：“她可是易支付的總經理，是鹿雲那條線上的先鋒，我跟她說了，她還不得跟鹿雲告發我們，那我們要讓他下臺的計劃豈不是直接泄露了。”
蔡崇鑫滿意地點了下頭，“那就好，我就怕你因爲彭蕾是你妻子……”
“我可沒這麼傻，雖然她是我妻子。”
孫彤雨吐了口氣。
“那你就不怕到時候鹿雲真下臺了，彭蕾知道你也參與到我們的計劃裡跟你鬧翻，甚至是鬧離婚？”蔡崇鑫搖頭失笑。
“她會理解我的，是特麼的鹿雲不仁在先，兔死狗烹，過河拆橋。”
孫彤雨咬牙切齒，“而且瞞着彭蕾對她自己也有好處，可以避免夾在中間，兩頭難做人，也可以給鹿雲，給雅虎、軟銀一種假象，就是彭蕾也參與到我們的計劃，保不準會懷疑她是我安插的臥底，這樣，就算易支付的總經理當不下去，也能回阿狸。”
“沒問題，彭蕾是個人才，就這麼耽誤了，可惜了。”蔡崇鑫嘆了口氣，“可以讓她回來，正好易支付分出去了，阿狸的支付業務這塊需要重新組建，就由她來負責，包括跟財付寶、企鵝支付完成續約，你覺得呢？”
“那最好不過，到時候我會勸勸彭蕾。”
孫彤雨冷冷一笑，“我可不像鹿雲，搞什麼‘夫妻不能共事’，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不過我們這麼一干，相當於傑克身邊的人全背叛他了，衆叛親離，對他的打擊一定會很大吧。”蔡崇鑫望向窗外，眼神飄忽。
“那是他活該，不過你到現在還沒跟我說，到底是雅虎搞他，還是你搞搞他？”
孫彤雨抿了口水。
“如果我說都有，而且還有陸飛呢？”
蔡崇鑫很是無奈地一笑。
“他？他！他！！”
孫彤雨先是一驚，慢慢冷靜下來，“想不到陸總竟然能把手伸到阿狸董事會裡面。”
“不是伸，是剛剛好趕上了雅虎跟阿狸絕裂的好時機，換做以前，不可能有任何讓鹿雲下臺的機會！一點機會也沒有！”
“這倒是。”
“唉，我早就勸過傑克該忍的時候就任，過剛易折，華夏電商的盤子很大，又不是不能容得下3家巨頭，阿狸不管是第二還是第三，也足夠我們的，飛購第一就讓他第一，又不可能真讓阿狸消失，畢竟有反壟斷法。”
蔡崇鑫扶了扶眼鏡。
“我當初就是這麼想的，投降陸總不丟人，陸總又不會趕盡殺絕。”
孫彤雨笑道：“與其看到有未知的的新興勢力崛起，陸總肯定更希望保住知根知底、屢戰屢敗的手下敗將，一起聯手打壓。”
“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以前或許飛購跟阿狸差距不大，我還是支持傑克幹翻飛購的想法，但現在差距越來越大，根本看不到翻盤的機會，傑克這種想法，就很危險了。”
蔡崇鑫眼裡閃爍着精光。
“那是！人家可是國際跨境電商平臺，生意已經做到了中東、歐洲，又有港口，又有航空，不管規模，還是貿易額，就是亞馬遜也不如。”孫彤雨搖頭道：“咱們以後要擺正心態，未來也就跟美團爭一爭第二的位置。”
“就是因爲美團，所以我才願意跟陸飛合作，美團將來的方向是往生活餐飲服務性平臺發展，團購電商只是其中的一塊業務，主要是爲了給飛購上的的假貨僞劣、山寨白牌一條出路。”蔡崇鑫站了起來，走向門口。
孫彤雨把他送出臥室，“唉，你能這麼想真的是太好了，我早就說了，我們贏不了陸總，投降算什麼，投降陸總又不丟人，好歹投降能輸一半。”
“我也這麼跟傑克說過，可他不認命。”
蔡崇鑫落寞地離開。
望着他慢慢消失的背影，孫彤雨惡狠狠道：“不認命？那就沒怪我們了！”
此時，電視裡依然播着雙十一購物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