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文覺得,長這麼大,從沒有過這樣的難受,簡直是抓心撓肝,恨不得嘔出幾升血來胸口才能通暢透氣。
平日和她有商有量、言聽計從知寒問暖的唐青雲,此時也像變了個人似的,冷冷淡淡、無動於衷,吳曉文雖然心知唐青雲是真的沒辦法了,京城老頭子連電話都不接他們的,他難道還能直接跑回家去求告?
但是自己傷心哭了半夜,他都不過來安慰一下,這太過份了!還說什麼愛自己,可以爲了自己肝腦塗地,統統都是假的!
又想到老太太和唐青山坐着軍直飛走,幾個小時就能到京城,吳曉文又是一陣怨恨:一天之內往來京城和莞城,也不是不可以嘛,既然有這個條件,爲什麼青雲不能利用?
父母辛苦養育自己這麼大,給他唐家做媳婦生兒育女,唐家連這點忙都不肯幫到頭,就是不應該、不仗義!
現在索性連唐青雲都不能進京了,按照老太婆的狠勁兒,自己肯定得跟着蹲在原地幾年,這是繼父母之後,自己也要丟臉丟份了——早在調進省城之時,吳曉文就跟親朋故友們宣稱:不出一年半,全家都要調回京城!如今以往的同學好友大半都已回京,她這個早早發聲的,反而原地踏步不挪窩,拿什麼臉見人?怎一個羞字了得!
吳曉文越哭越傷心,氣憤不過,跑去找唐青雲評論,誰知唐青雲早有防備,書房門反鎖起來,裡面無聲無息,任憑她怎麼敲打就是不開!
夫妻冷戰一夜,第二天起來,吳曉文還是做了早飯,要求唐青雲陪自己去平縣看兩個孩子,唐青雲這才緩了些臉色,上午忙些工作,下了班就開車陪同她過去,但他們只見到了浩浩,小曼沒有露面,直到夜晚都不回出租屋,竟是在學校宿舍跟同學搭鋪睡了。
次日中午,唐青雲和吳曉文再去買菜做好午飯,還是隻有浩浩回來賞臉吃了點,小曼依然不見。
唐青雲內心嘆息,吳曉文怨忿交加,自己走到學校去找小曼,被唐青雲趕來攔住,說道:“慢慢來吧,我和孩子接觸這幾天,多少對她有些瞭解,各人有各人性情,喜好不同,我們應該尊重,沒有權利不打招呼就來騷擾她。”
“怎麼是騷擾?我是她媽媽,關心她來探望她,錯了嗎?”
“沒有錯,可也要看看時間,她學習很緊張,不喜歡被打擾!”
“再緊張,能比得浩浩嗎?她分明是不想見我!”
“知道就好。我告訴過你,她不打算認我們!但總算是答應回唐家了,你要拿出誠心,或許這輩子還能得到她的諒解和尊敬。”
吳曉文板着張臉:“都說了當年的事不是我們的錯!她也不小了,應該能理解,怎麼就這麼倔呢?”
“行了,就別再提了好嗎?不是我們,難道是她的錯?”
唐青雲聲音一提高,吳曉文忍不住紅了眼圈,吸一吸鼻子:“就是個討債的!不行,我好不容易從省城來,還是得進去找找她,說道說道!”
“在這兒等着,我已經讓浩浩進去找人了。”
唐浩誠很快出來,對吳曉文道:“我姐姐正在溫習功課,下午要考試,她說:沒必要見面,請回吧!”
“又沒到期末,她考什麼試?”
“是摸擬考,下個學期,姐姐要直接升初三。”
“升初三?那不就趕上萱萱了?沒想到縣裡也有這水平。”
吳曉文說着,拉住浩浩:“你帶我進去,我找你姐姐說點事。”
唐浩誠無奈:“媽媽,姐姐真的沒時間。”
“只要十分鐘就好,現在是午休,又沒佔用她上課時間。”
“姐姐教室裡很多人在學習,媽媽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吳曉文頓了一下,心想也沒必要隱瞞丈夫和兒子:“你奶奶的病能好得這樣快,如果真是你姐姐給治的,那她確實是學到點本事了。你也知道,外公向來體質不好,一身的病痛,動輒發作,還有你外婆,在鄉下這些年患了風溼,需要調理……媽媽想替你姐姐請幾天假,帶她去灃城給兩老看看!”
唐浩誠聽了這話,不作聲,只擡頭朝唐青雲看了一下。
唐青雲皺着眉,走去打開小車的車門,坐了進去。
吳曉文不滿地跟過去:“青雲,你什麼意思?你得跟我一起進去找曼曼,爸爸的病……”
唐青雲拿起香菸點燃,吸一口再吐出來:“我答應過曼曼,不進學校去找她,我不能食言!”
“你!”吳曉文氣結:“看看吧,這就是你對我爸媽的態度!浩浩走,你帶媽媽去!”
唐浩誠說道:“媽媽,還是別去了,沒有用的,姐姐不可能跟你走,更不會替外公外婆看病!”
“爲什麼?”吳曉文看着兒子,竭力維持着往日的溫柔優雅:“她是學醫的,醫者仁心,不能夠因爲抱怨媽媽,就不肯替外公外婆看病吧?”
“這個我也說不好,但有一個衆所周知的原因:任何人學醫,沒有取得行醫資格證,是不能夠給人看病的!姐姐連醫學院都沒進,只是在民間學了點中醫,還沒有出師,她也不敢隨便替人診治啊,出了事算誰的?”
吳曉文楞了:“可她都替顧家的人和你奶奶看過病了,不是沒事嗎?”
唐浩誠想了想,答道:“那不是她自願的,是顧家非得抓着她去!萬一當時有點什麼,顧家沒理由說她,而奶奶不是外人,更不會爲難自己孫女。”
“浩浩,怎麼說話呢?”吳曉文聽出兒子話裡的意思了,不免變了臉色:“難不成外公外婆就會爲難外孫女嗎?”
“媽媽,我和姐姐,不比你瞭解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媽,這個真的很難說!”
吳曉文:……
她胸口堵得說不出話了。
唐青雲看了看手錶,讓唐浩誠回學校去,自己拉了吳曉文上車,直接開回莞城。
吳曉文流着淚道:“唐青雲,我算看明白了,你們現在,全家爲了曼曼,孤立我!”
唐青雲苦笑:“我能理解你,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曉文,別忘了我們是夫妻,始終是孩子的父母。我哥說得對,錯誤犯下了就得承認,接受後果,不要越描越黑。現在我們還能補救,只要我們不離開,一如既往以父母心疼愛、包容他們,應該就不會被他們拋棄。曼曼暫時還對我們有怨,但她畢竟是我們所生,時日久了會有改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