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喬恩與諾南

作爲一位正常的父親,當看到自己最寶貝的女兒被年長許多的少年強吻的時候,一定是極其憤怒的罷,

的確,喬恩的心猶如被滾燙的濃漿翻騰炙烤過,怒火順着血液流進全身,他的視線從未從艾德琳腫脹的嘴脣上移開過,鮮紅的血絲搭在她嘴角,與白嫩的肌膚對比強烈的刺眼,

她的眼神是那樣的茫然,清澈的墨藍色彷彿沾塵的明珠,灰濛濛的,無神的看着他,又好像透過他在看其他的什麼,

儼然就是一副被‘凌辱’後的無助模樣,這怎能不激起了喬恩的狂怒,

喬恩的捏住拳頭,他必須要爲周身的怒火找一個出口,

當愛莎察覺喬恩意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啊,上帝啊,”她大聲尖叫,

愛莎目睹着自己少女時代的初戀揪住她兒子的衣襟,握緊的拳重重的打在他的臉上,

喬恩根本不等諾南反應,下一拳又落在他臉上,這一刻,諾南的腦子幾乎被黑暈充滿,搖搖欲墜,

喬恩毫不顧及自己比諾南大了足足二十歲,也不顧及他是他的長輩,更不顧及諾南的身份,

他光明正大的以大欺小,即使諾南的個頭並不小,

喬恩的力道相當重,諾南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況且他也不敢還手,幾拳下去,諾南被喬恩打得只能跪在地上,膝蓋嵌進泥土裡,他左手撐着草地,右手捂着自己的臉,喘着粗氣,眉頭緊皺,似乎在忍受痛意,

喬恩的腿就在他腰邊,他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灰卡色的眼裡就如結了層寒冰,喬恩擡起腿,眼看着又要給諾南一腳,卻被驚恐的愛莎突然抱住了腰,往後拖拉,

“諾南只是孩子,放過他吧,他還是我的唯一的兒子啊,”沒有哪個做母親的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受欺負,哪怕對方是自己多少年來都從沒有斷過念想的男人,

養尊處優的貴婦人真的害怕了,她的雙手都在發抖,而眼淚嘩嘩的下來,花了她精緻的眼妝,

所以諾南纔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的右臉紅紫了一片,眼角也青了,滿嘴都是血腥味兒,與從艾德琳脣上沾過來的血絲混在了一起,濃重的充斥着他的感官,他並沒有吐掉,而是全部吞了下去,

或許是吞嚥太急促,又或許是臉上的傷影響了他的反應力,諾南被嗆到了,

“咳,咳,”他不停的咳嗽着,血液混着唾液順着嘴角流下,滴在翠綠的青草上,有些滲人,

諾南伏着頭,試圖平緩自己的呼吸,沒有人注意到他眼底的自嘲,

他,諾南?肯特,偉大的肯特家族第十二位嫡位繼承人,在十七年的優渥的人生,第一次被人打了,

艾德琳坐在原處沒有動,既不上前勸說,也未驚慌失措,可事實上她與愛莎一樣,都被嚇傻了,

喬恩怒揍諾南的舉動徹底顛覆了他在艾德琳心裡的形象,他打在諾南身上的每一下重得幾乎可以聽到拳肉碰擊的悶聲,而他的神情可怕得彷彿諾南是窮兇極惡之徒,

諾南呢,跪在地上,俊雅的臉龐完全變了形,金色的頭髮裡間或還有沙粒,昂貴的西褲與襯衫早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樣,混雜着泥土與草葉,狼狽不堪,

他們本該都是最溫柔的紳士,何以失態至此,

艾德琳要負全責,

愛莎的啼哭聲還在繼續,她在肯定喬恩不會再出手以後,才蹲在自己的兒子旁邊,用方巾擦拭着孩子臉上的污漬,

諾南卻輕輕揮開了母親的手,無聲的拒絕了,他撐着地面,向前踉蹌幾小步才慢慢站起來,

在諾南剛出生的時候,喬恩曾經親手抱過他,逗弄過他,親吻過他的臉頰,

後來每逢稚氣的小諾南見到他都會奶聲奶氣的叫一聲‘喬恩叔叔’,

這個稱呼伴不知不覺伴隨他們了十幾年,諾南從直到喬恩小腿肚的胖寶寶到如今已然與他齊高的優雅少年,

時間過得太快了,

曾經的他們恐怕做夢都不會想到今天罷,

諾南揚起下巴對喬恩的視線對上,十七歲的少年已具備作爲最優秀家族接替人的一切要素,

他的臉上青紫一片,形象破壞殆盡,可依舊持着從容的鎮定;面對喬恩厭惡的目光,諾南毫無畏懼,甚至坦然的與之對視,

“喬恩叔叔,”他低低叫了喬恩,聲音有些沙啞,可能由於他嗓子的不適,“請原諒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如此稱呼您了,”

且不論艾德琳,就憑喬恩動手打這一點,諾南與他的關係也到了盡頭,

“我也不再想聽到這個稱呼,”喬恩冷笑,“你真的把我當做叔叔嗎,艾德琳纔多大,你居然敢對她……”喬恩簡直咬牙切齒說,他一想到與愛莎進來時看到的那一幕,心就好像被針尖刺進,

嬌小的女孩被男孩強行固在懷裡,她的臉被完全遮住,只留出尖尖的下巴,她極力掙扎,卻被迫仰起脖子,與男孩貼的越緊,

喬恩無法容忍自己的女兒與其他男孩有這樣親密的接觸,哪怕那個男孩是諾南也不行,

越想喬恩的怒火越大,他完全沒有發覺自己追究問題方向的奇怪,

諾南靜靜的等喬恩說完,看了一眼艾德琳,然後輕輕說道,“我愛她,”少年直言不諱的把自己的心意公佈於衆,

聞言,愛莎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恍然憶起當年,自己也對父母說過同樣的話,如果那時……她的生活應該截然不同了罷,

諾南的話喚回了艾德琳的魂神,她的臉唰的變了顏色,艾德琳不敢相信諾南居然當着所有人的面把這些說出來,她緊張又害怕,下意識的,艾德琳望向喬恩,沒想到喬恩就在看她,

可在父女倆視線交匯的那一刻,艾德琳先偏開了頭,

隱隱的失落在喬恩心底彌散着,而更多的卻是一種極爲複雜難以名狀的痠痛,

喬恩只得把胸中憤懣發泄在諾南身上,

“你並不愛她,那不叫愛,那是因爲你的自私與任性的驅使,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情,”

“我有多愛她,只須我自己心裡明白就好,”諾南的氣勢絲毫不比喬恩差,他直視着喬恩,“將來艾德琳會成爲我的妻子,我發誓要讓她成爲最尊貴的女人,你沒有權利阻擋我追求幸福,即使艾德琳是你的養女,”

諾南完全不知道艾德琳與喬恩之間的星星點點,否則他一定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了,

喬恩莫名的覺得諾南的聲音刺耳,他感到煩躁不安,就好像有一人要搶走自己最寶貴的東西,而他不但沒有拒絕的理由,還得雙手奉上,

諾南的確有資格光明正大的與艾德琳站在一起,不是嗎,

“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實現,”喬恩口氣極衝的說完,大步走向艾德琳,

渾渾噩噩中,艾德琳被喬恩拉起手,跟着他一步一步離開了米芙雅,

望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末頭,諾南也再也支撐不住身上的疼痛,跪倒在草地上,

他湛藍的眼裡不知何時佈滿了溼潤的淚水,此時一滴滴的侵溼臉頰,

是爲了方纔艾德琳絕情的話語,毫不留戀的轉身,還是爲了自己又將孤單的回到這早已厭倦的生活裡,

從不輕易暴露脆弱的少年,爲了艾德琳已不知是第幾次破例了,

愛莎連忙抱住他,“諾南,我的寶貝,你怎麼了,不要嚇我,”愛莎說着說着,聲音哽咽起來,靠着諾南的肩頭也哭了,

只不過這次,她不僅僅爲了諾南,剛纔那揪心的一幕,讓愛莎憶起了曾經自己與喬恩和安斯之間的糾纏,還有雪莉,還有許許多多的過客,

人生苦短,一轉眼二十多年就這麼流走,

當年青春逼人的少年少女們,即將老去,

在看到醫院裡傷得連坐立都困難的雪莉的那一刻,愛莎突然覺得她們那時候的爭風吃醋是多麼的可笑,

再美的女人也敵不過歲月,她老了,雪莉老了,阿曼達同樣也老了,

三個女人爲了一個男人鬥了一輩子,

雪莉的人生徹底毀了,阿曼達被迫放棄夢想,而她順應父母的意志嫁給了一個愛她的男人,擁有了幸福的家庭,唯獨少了自己最渴望的激情,

“諾南,告訴媽媽,你真的非常非常愛艾德琳嗎?”愛莎環着諾南的肩膀,母子倆捱得緊緊的,“是不是一種無可救藥的愛戀,寧願失去全世界也不願意失去她,……”

愛莎回憶着自己曾經對喬恩的感情,慢慢複述出來,

“是的,”諾南沒有猶豫的回答,他轉過頭,望着愛莎,“母親,您也是這樣愛着父親的嗎?”

否則爲什麼能如此懂他,

“是啊,我很愛你的父親,”愛莎眼裡猶含着淚水,笑着點頭,

喬恩只是她少女時的一個虛幻而美好的夢,而她現在有安斯、有諾南,她已經要慶幸的感激上帝了,

“既然認定了她,絕不能放棄,”千萬不要像年輕時候的她,被迫妥協,“我會永遠支持你,相信我,孩子,艾德琳一定是你的,誰也不能從你身邊搶走,”既然自己這輩子與喬恩錯過,愛莎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兒子走上自己的老路,

愛莎只希望諾南能體會到真正美好的愛情,

“是的……誰也不能搶走她,”諾南輕喃的複述了一遍愛莎的話,眼裡只有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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