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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噠噠噠……”

兩種槍聲幾乎同時響起,鍾樹看到從後面包抄過來的副隊長擡手舉起微衝的時候,頓時心生警覺。

他抱着趙成的身體往旁邊一個翻滾,呼嘯的子彈挾着金屬的熱度擦過了他的肩膀。

與此同時,副隊長的微衝已將那個苟延殘喘的境外武裝分子的身體打成了一個篩子。

憤怒中戰士們舉起槍,將地上的境外武裝分子屍體們又都補了幾槍,衛生員趕忙上前檢查隊長染血的肩頭。

所幸鍾樹躲得及時,子彈只是從肩頭擦過,雖然犁出了一條略帶焦味的血溝,並沒有留在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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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處理消毒包紮之後,他們開始清點屍體身上的物品。

清點工作完畢後,他們將屍體和人犯帶到剛纔武裝分子們之前休息的地方。

將開闊點的地方又平整了一塊可以停直升機的地方,又派人輪流警戒之後,疲累而悲憤的戰士們坐下休息,補充水和食物,等待江大隊的直升機飛來接他們。

何月坐在沙發上看書,腳邊的黑貓關海法追逐着一個線團,玩得不亦樂乎。

過了半天,何月手的書都沒翻一頁,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一天了,整整一天一夜了,鍾樹還沒有消息,想起重生的短短一個多月,自己和鍾樹成了最親的人,好像她重生一次的宿命就是爲了做他的老婆,和他相親相愛。

現在他突然去執行危險的秘密任務了,她獨自一人,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想了一會,她決定還是縫點布頭針線什麼的,做個小玩具,動動手轉移注意力,免得心神不寧的亂想。

突然樓道里傳來了上樓的腳步聲,何月立刻豎起了耳朵。

二樓、三樓,聽腳步聲直奔四樓,何月立刻丟掉手中的東西,馬上衝到門邊,按按砰砰跳的心,她猛的拉開了房門。

正好停在門邊準備敲門的人楞了一下,他一身軍官常服,不是唐政委是誰?

唐政委略帶訝異之後,笑道:“這門開的真巧,我正好有事通知你呢。”

何月心裡猛的一跳,鍾樹千萬不要有什麼事啊。

“鍾樹他們執行任務完成了,肩膀受了點小傷,在軍區總院治療,你去看看他吧。”很清楚家屬的擔驚受怕,唐政委簡明扼要的說了事情,免得家屬何月被嚇到。

心裡落下了一塊大石,但是聽到鍾樹受傷了,她還是很着急,連忙問道:“肩膀上受的什麼傷,要緊嘛,多久可以出院。”

唐政委笑笑:“沒什麼,一點皮外傷,在總院養幾天就好了。你要是要在醫院照顧他的話,就簡單收拾一下,我們的車在下面等你。我先下去了。”

“哦,哦,謝謝你啊,唐政委。”

唐政委轉身下樓後,何月簡單的收拾了一點洗漱用品,又帶了點兩人的的內衣褲和換洗衣服,拎着包就要出門。

突然想起也許要走幾天,花花在陽臺還不餓死?她抓了幾捧米在陽臺上到處撒着,又把花花的繩子放長了,在四個角落都放了水,又把黑貓關海法的貓糧開了口放在凳子上,碗裡倒足了牛奶,這貓聰明,自己知道找吃的。

匆匆下了樓,後勤處的軍用吉普已經停在家屬院的樓下了。唐政委和司機坐在駕駛室裡,招呼着何月上車到後座,車子發動了就一溜煙的開出家屬院,往省城駛去。

車子跑的很快,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就到了省城。去軍區總院司機已經熟門熟路了,部隊訓練什麼的,哪年沒有士兵受傷?

當車子“吱嘎”停在軍區總院的停車場時,何月迫不及待的拎着包跳了下來。

唐政委伸手過來拎包:“走,我帶你去小鐘病房。”何月還想推辭,可是看着政委真摯的面孔,客套就顯得矯情了。

司機打開後備箱,抱了個紙箱,裡面裝着水果和營養品,樂顛顛的跟在他們身後。

從住院部的電梯上了5樓,來到了508病房。

這是一個兩人間的病房,卻只住着鍾樹一個傷員,此刻穿着藍白條子病號服的鐘樹側躺在那裡,護士正在給他換藥。

看到推門而進的三人裡有自己心愛的乖乖老婆時,鍾樹咧嘴一笑,卻被藥水刺激得嘶了一口氣。

何月忙搶到前面,看他露出的左肩背側,一條兩寸多長的傷口血肉糊糊的,可見白骨,傷口邊緣灼傷的地方有些已經是焦黑色了,她的眼淚一下就掉出來了。o(╥﹏╥)o

她的老公,就是穿梭在槍林彈雨裡活過來的!他直面危險與死亡的時候,她除了擔心什麼也沒辦法做……

看到老婆眼淚像水龍頭沒關一樣嘩嘩的流着,鍾樹忙安慰道:“沒什麼,一點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唐政委指揮着司機把水果營養品放好,說:“我給你小子把家屬帶來了,你就安心的醫院養好傷再回來,免得不小心感染了,不許胡鬧着回部隊,啊!”

鍾樹看看老婆還在抹眼淚,拉過她一隻手,嘿嘿笑着:“我沒事,本來說回部隊的,非要我住院,呆得悶……”

這時候護士已經換好藥出去了,唐政委在旁邊笑道:“我們有事就先走了,小何你就好好的陪着他,免得他不老實。”

鍾樹忙起身,要跟何月一起送他們到門口,被政委催回來了。

迴轉身鍾樹緊緊拉着老婆的手,忍不住用右臂把眼睛紅紅的老婆緊緊用力的摟在懷裡。

只要祖國需要,他願意隨時付出自己的生命,但是能活着回來,回來看到自己的老婆,抱着她,這感覺還真是好啊。

何月小心的回抱着他的腰,生怕碰疼了他:“你突然走了,我不知道多擔心,一天一夜的時間,好象漫長得無法忍受……”她沒有講那個可怕的夢,那個鍾樹被一槍爆頭的夢,她希望,永遠沒有那一天。

“傻瓜……”鍾樹吻着她的頭頂:“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話雖如此,下一次危險來臨時,身爲小隊負責人,他一樣會衝在最前面。這就是軍人的信仰,這就是軍人的忠誠,這就是軍人的勇氣。

“你還是回牀上休息吧……”過了一會,何月戀戀不捨的從他的懷裡探出頭:“你昨晚一定沒休息好,現在先好好睡一覺,我一直在這裡陪着你!”她的聲音還從來沒這麼溫柔過。

從昨天中午接到任務起,鍾樹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在叢林裡,經過一天一夜的辛苦追蹤和戰鬥,上午8點左右江大隊的直升機在密林裡找到了他們,其中一架搭載着鍾樹直接開到了省城軍區總院的樓頂,那裡可以停直升機,然後載着其他人和屍體又飛走了。

鍾樹的本意是想直接回駐地,在營區衛生所處理換藥就是了,被江大隊罵了一頓,又打電話叫唐政委安排何月來醫院陪他,這小子的臉才露出一絲笑容。

其實,他真的是很累了,尤其是手下的戰士——他的兵趙成在他懷裡死去,他心裡有着難言的悲憤。老婆來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終於在老婆溫柔的注視下,回到牀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何月的手一直握着他的左手,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側睡的鐘樹,這傢伙的大眼睛閉着,睫毛長長的,眼皮卻不時的跳一下,那略鎖的眉頭,顯示着不安。她心疼的輕撫着他的眉頭,就這樣看着,看着,直到天快擦黑。

鍾樹醒了,一睜眼就看到老婆癡癡的,溫柔似水的目光,心裡像喝了蜜一樣。

“醒了,餓了麼,我去食堂打飯上來給你吃。”鍾樹掀被坐起:“又不是內傷,老躺牀上不舒服,我們一起去,我正想走走呢。”

於是兩人拿了飯盒,前往醫院食堂。

飯菜打回來後,鍾樹左後肩頭的傷,導致左手使用不方便,何月說要喂病號,讓他乖乖坐在牀邊等她喂。鍾樹也不推辭,這可是有老婆纔有的特殊照顧啊。

飯後護士又來測了體溫記了數據走後,房間裡靜悄悄的就剩兩人了。

何月洗了蘋果在邊上慢慢的削着,時光靜好。

鍾樹看着她垂着頭削蘋果的樣子,肚子裡有些話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說出口。

“老婆,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何月看到鍾樹突然有點吞吞吐吐的模樣,可不像他平時的行事風格呀。

“那個……兩萬元的存摺……哎!麗江的房子,不買了好不好?”撓撓頭,鍾樹冒出這句話,何月手一抖,長長的蘋果皮斷了,掉在了地上,掛了一小截在垃圾簍上。

看到老婆下意識的反應,他的心裡有點難受,不過話已出口,他沉默了一會,還是開了口。

“這次跟我執行任務的一個戰士,一個年輕的列兵——犧牲了!就在今天早上,就在我的懷裡……”鍾樹閉住眼睛,想起血肉模糊的趙成躺在自己懷裡的模樣,那是一個樸實的戰士,訓練刻苦,身體素質好,一笑兩顆小虎牙……

“他才19歲……下個月才滿20,可是……”

鍾樹哽咽了,何月怔住了,那些年輕樸實可愛的戰士,那些喊她嫂子的戰士,那些就像弟弟一樣的戰士,在這個和平的年代,突然就犧牲了……

“他還幫我們搬過家,那個靦腆的走在後面的戰士,你還記得麼?”

何月放下蘋果和刀子,走過去把鍾樹的頭摟在懷裡:“我記得,都記得,那幾個可愛的戰士,我還說以後收拾好了,叫他們到家裡來吃頓飯的……”

鍾樹把頭埋在何月雖小,卻溫暖的懷裡:“趙成的家鄉在湖北神農架附近一個村莊,他家境不好,父親在採石場打工,砸傷了腿,除了在家務農的母親,還有一個70多歲的爺爺和一個正在上初中的妹妹。”

聽到這裡,何月心裡已經知道鍾樹想說什麼了,她太清楚對於17歲就到了部隊,一直把部隊當家的鍾樹來說,當一個親手帶出來的兵,一個一起上戰場的戰友,一個同生共死的兄弟,突然死在自己懷裡的時候,那種巨大的悲痛。

死者已矣,生者能做的,就是對他親人的照顧和彌補,對於一個失去兒子的貧困農村家庭來說,錢真的很重要。

可是想起自己的麗江院子,她又覺得萬分的捨不得。

她是重生一次的人,很清楚未來10年房地產將發生怎樣巨大的變化,更清楚以後麗江這種被評爲世界文化遺產的古城,將成爲多少人嚮往的天堂,那時候,有錢也買不到古城的房子啊……

內心糾結掙扎着,她終於說了一句:“他會被評爲烈士嗎?國家會發撫卹金吧。”

感覺到鍾樹的腦袋在懷裡僵了一下,何月心裡突然有點難過:自己這樣算什麼?這錢一分一毫都是鍾樹掙的,都是他拿血拿汗拿命掙的,今天犧牲的是趙成,要是萬一……她不敢想下去了,昨夜的噩夢還歷歷在心,她只要鍾樹好好的,平安的回來,能和她相依到老,那其他的什麼都是浮雲啊浮雲。

只要他在身邊就好,麗江不麗江什麼的,先別管那麼多了。

鍾樹沉默了一會,才道:“他是因公犧牲的烈士,會有的,可是,作爲他的連長,他的老大哥,我沒有盡到保護他的責任……當時他其實可以跳開的,可是……那孩子,如果我沒那麼大意,也許他不會死的……”懷裡的鐘樹閉着眼睛,疲累的說道:“我能做的不多,這錢對於一個失去兒子的貧困家庭,更及時,更需要,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何月緊緊的抱着他的頭,“我知道,我理解,你是他的連長,他的老大哥,你決定了就把錢給他家吧。我只要你好好的,以後不管執行什麼任務,都要平平安安,好好的回來就行了!”

她坐下來,看着鍾樹的眼睛:“你答應我,以後不管什麼任務,都要好好的保護自己,好好的回來,好不好?”

互相凝視的這一刻,鍾樹覺得他們的生命,就像融進了彼此的骨血裡,一種更深刻也更昇華的感情在他們的心裡滋長,這輩子,沒有什麼再能把他們分開了。

看着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鍾樹鄭重的點點頭:“我會的,你放心。”他把何月的手握住,舉到自己的胸口:“我會好好的活着,陪我的老婆變成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