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就走。”陳遠生說道。
老大嘮嘮叨叨說了大半天，剛開始小幫閒沒精打采，聽到最後，他站的筆直，眼睛裡冒出點點閃光。
那個書生，我看着他把城裡的當鋪鑽了個遍，還買了這麼多米，我覺得他還能有東西，咱們搶了他，至少兩個月吃喝不愁了。
陳遠生嫌利息高，不是沒有道理，在現代，百分之三十年利率的，絕對是高利貸。然而，在北宋這卻成了仁慈的象徵。
“您說真的？”小幫閒問道。
回山寨的路已經走了大半，王二回頭望了望，對陳遠生說道，“寨主，不會有事了吧。都這麼遠了，不回有人來搶咱們了吧？”
“賢弟且慢。”讀書中年人看到了這一幕，聲音大了一些，不那麼從容了，他撩起袍子，小跑到陳遠生身邊，“賢弟這樣可有失讀書人斯文。”
“真是，沒……了。”中年讀書人盯着陳遠生看了一會才說道。
“二郎，買三張燒餅去。”到了城東燒餅店附近，陳遠生拿出剛纔要的六文錢，衝王二說道。
陳遠生回道，“自然自然。”
“大哥，我覺得他們發現咱們了，咱們要不要放棄。”一名十三四歲，穿着一身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又髒又臭的小閒漢說道。
十出十三歸，借十還十三，意思簡單明瞭。一般以一年爲期，極少數以月爲單位。
“是我少見多怪了。”陳遠生應道，這時他忽然想起，金子換了糧食，可自己三個人的午飯問題還沒有解決，他猶豫了一會，向中年讀書人說道，“廖兄，可否借六文錢，下次來一定悉數歸還。”
“啥？放棄？你小子是不是被老玉鳳下了蒙汗藥了，叫你別去偷-看老玉鳳洗-澡，小心她男人回來，把你碎成八塊。”看上去年齡也就二十啷噹歲的老大說道。
墊着的鼠皮，避免了麻繩直接與皮膚摩擦，陳遠生換了一個肩膀，繼續拉車。
“飯都吃不上了，還講啥斯文。”陳遠生把頭上扎着的綸巾摘下來說道，“廖兄，這樣便沒問題了吧。”
小幫閒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想到能和自己朝思夢想的玉鳳姐做大人的遊戲，小幫閒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力氣。
車停在路邊，牢記陳遠生話的王二，抿着自己的嘴，拿着六文錢，就去買燒餅了。
“利錢不高。賢弟，你我都是讀書人，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想必你是懂得。”中年讀書人和顏悅色地對陳遠生說道。
王二吃燒餅是轉着圈吃的，燒餅中間撒了一圈芝麻的地方，被他留到了最後。他留戀的看了一眼剩下的燒餅心，一仰頭把它塞進了嘴裡。
“知道了。”大夥計說道。(。)
“你不懂，他是讀書人，不管他穿什麼，你看他的眼神就能明白。沒一個窮棒子、泥腿子會有他這種眼神。”中年讀書人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今天那個窮鬼讓人看好了，他家女兒不錯，到時候還不起錢，先把他女兒弄來。”
“後會有期。”陳遠生說完，便拉着車走了起來。
載了東西的木車，比沒載的時候重了許多。陳遠生李伯三人，力氣都不是很足，一個人拉不動，必須另外兩個人協力才行。
“老大，你不懂，玉鳳姐的身-子好看極了！”小閒漢說道。
利滾利，驢打滾指的就是這個。
太陽朝西邊墜去，不知不覺，天便開始黑了。
大力的咀嚼，彷彿要榨出燒餅最後的一絲香味，最後喝了一大口水。陳遠生三人才重新上路。
“掌櫃的，您爲什麼要邀請那小子去詩會？還便宜他一百文錢。我看他穿的一雙草鞋，還拉車，不像讀書人。”廖記的大夥計說道。
接過六文錢，把請柬揣好，陳遠生掏出鼠皮把它墊在肩膀上，來到裝着四石米的木車前，拎起一根麻繩，落在肩膀上，就要使勁往前走。
到時候你去割二斤肉，老玉鳳那吃貨，說不得就從了你。”
陳遠生看了看李伯，李伯點了點頭，再看了看王二，王二也點點頭。
讀書中年人從袖口掏出六文錢說道，“六文小錢，爲兄贈與賢弟又何妨。不過，大茗湖詩會，賢弟一定要到。”
………
“老子啥時候說過假話，快去！”老大狂傲地說道。
陳遠生不是沒有想過讓山寨裡身體素質最好，武力最高的福通跟着進城。但是，到最後決定的時候，他卻放棄了。因爲，如果福通進城，他那身神似現代軍人的氣質，惹出的麻煩，絕對比他的武力大。
“老子不懂？就老玉鳳那走一步能晃盪一炷香的肥肉有啥好看的，你小子啊，有能耐把老玉鳳搞上牀，到時候給他男人抱個大胖小子。現在別想她了，趕緊聯繫別的兄弟，看好那幾個人。
有驚無險地出了城，三根木槍還在那裡，把它們放在車上。三個人以比較緩慢的速度前向行進。
他靠着車，向李伯和王二湊去，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往回走的時候，省些力氣，把木槍放在隨手可得的地方，左後方那個要飯的，右後方那個賣桃木的。在盯我們，我估計他們出城會動手。”
到期還不上，便舊利滾新利，哪怕借的不多，需要還的也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燒餅是死麪的，很乾，有點噎，就着葫蘆裡的水，陳遠生勉強把沒什麼滋味的燒餅吃完。
不能走太快，要保留體力，不然那些跟蹤他們的人，一旦發難，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說不準。”陳遠生搖了搖頭，黎明前的黑暗，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沒有人知道。
陳遠生沒有在意這些竊竊私語的人，他的體力主要用在拉車上，他的精力主要用來留意那些觀察他們的人。
“別看！”陳遠生低聲訓斥了一句想要回頭看的王二，接着說道，“咱們是逃戶，城裡沒人能靠，只有靠自己。山寨裡的人能否吃上飯，甚至咱們能否活着回到山寨，都得靠咱們自己。”
路上，路人對穿着儒衫拉着車的陳遠生指指點點，三三兩兩聚在一塊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談論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