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堂屋的時候,葉小白隱隱聽見,王世才恨鐵不成鋼的嘆息。那個名字是第六十三卦的既濟,還在勸慰,他已經悄然遠去。
總的說起來,這一次父子見面,並不算友好。他也能體會到王青琅的心境,而且這裡面鬼氣瀰漫,所以人性很容易受到鬼物影響。例如說王世才總是發脾氣,那幾個書童也鬼鬼祟祟的。
在他房間中,明夷乖乖的買回一大堆他所需要的東西,沒有從中扣除一點水分。說明辦事還是靠譜的,而且性格乖巧。
“這間院子,是誰賣給老爺的。”葉小白回到房間,忍不住問了出來。
“這些事情我不大清楚,都是既濟他們和老爺拿主意。”明夷抓了抓頭道,“地方倒是挺大的,可是住起來不舒服,晚上老是做噩夢。”
做惡夢是自然,宰相府好歹也是皇家制造,有着官運守護,就算有鬼物也不怕什麼。可是這裡,憑着王世才那一身王朝氣運護着,都沒有辦法把邪氣給壓下。或許是有人陷害王世才,故意賣給他一座凶宅,不然就是這裡的風水有人做過手腳。
葉小白對於風水學不大明白,只是會望氣而已,就連御鬼都不是很精通。在這裡又找不到什麼人幫忙,他只能憑藉自己想辦法看看。
“晚上如果做惡夢,應該是陰氣過重,損傷了你身體中的氣。喝點烈酒,晚上就能睡的舒服了。”葉小白笑着道。
明夷眼睛一亮,點了點頭。轉身告辭。
葉小白繼續坐在房間中打坐。這個時候。還不是院落裡面陰氣最重的時候。他索性藉着打坐調息自己,晚飯也索性不吃,反正印象差到這個程度,還怕能更差嗎?
等到入夜之後,院落中陰冷悽慘,無數怪叫聲隱隱約約。葉小白睜開眼睛,房間中出現了不下二十來只惡鬼,在房間中徘徊。吸收陽氣。
葉小白將氣息隱了下去,一副泥塑人的模樣,那些惡鬼從身邊走過,對他視而不見。如同蝙蝠沒有了耳朵或者嘴巴,茫然的走來走去。
院落中的陰氣越來越重,葉小白的手慢慢摸到牀邊的剖天劍上。他慢慢的釋放陽氣,吸引那些鬼魂往這邊而來,好似鯊魚聞見血腥氣一樣,惡鬼感受到陽氣就紛紛衝了上來。
葉小白的手一按剖天劍,藉着這把神劍發出了自己的劍氣。勁風撞在四面牆壁上。發出數聲悶響。房間裡面的惡鬼全部消失不見,化爲數攤黑水在地上。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消失。
房間中的陰煞之氣一掃而光,配着剖天劍,揹着幻魔琴,葉小白推開了房門。整座小院籠罩在陰煞之氣中,自己剛剛清掃乾淨的陰煞之氣,立馬又充斥自己房間之中。
剛剛被殺死的惡鬼,復又從地上爬起來,它們嘻嘻哈哈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一衆向葉小白衝來。葉小白轉過身,向後看去,雙眼金光閃過,惡鬼們又化爲黑水傾瀉在地上。
這一切是沒有盡頭的,就如同是一場輪迴。整個院落被邪氣充斥,惡鬼會死而復生,晝伏夜出。葉小白基本上可以確定,這裡不光是個凶宅,而且風水上一定有危險的佈局。
他一路往外走,鬼霧不斷在他身前包裹然後又散開,好似行着一條夜路。尋找了半天,他竟然繞到了王世才的書房前。
正要離開,卻聽見王世才的嘆息聲。隱在叢林之中,看見這位老人批着打了數個補丁的袍子,手裡拿着一本發黃的書卷。顯然他的心思並非全在書中,呆呆的看着桌前昏暗的油燈。不知道是在想着國家大事,還是想着家中的子女。
葉小白心中忍不住閃現無數憂國憂民的大人物,他沒有想到,有生以來也能和這個大人物離的這麼近。忍不住想到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誰無死”,顧炎武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就在此時,王世才說了一句葉小白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話:“晚上的餅太鹹了,太浪費鹽了,這個月的鹽量還要剋制剋制……鹽價都漲到了十文……”
去他老母的各位大人物吧,葉小白差點吐血,轉身又離開了。黑霧之中行走,無數鬼物頻繁撲上來,被殺之後化爲霧氣包裹着他。
幾乎走遍了每一個角落,卻只有源源不斷的陰煞之氣。他於是暗中跳上了房頂,開始觀望整個院落的氣息。他驚人的發現,陰煞之氣並非是從院落中產生,而是從四面八方來此。
這種類似於聚煞,在風水上不好理解,說成正常人都明白的,那就是水往低處流。煞氣是一種氣,他根據風水而流動。這處小院不知道如何佈置的,從風水上來說,就是全城最低的地方。這並不是它地理位置低,而是風水流動來說,處於低勢。
全城的陰煞之氣,都聚集在了這座小院落中。葉小白如果殺鬼的話,就算殺幾年的時間,都沒有辦法把這幾萬人的城市中陰煞之氣全部滅掉。
這種情況比較難辦,心裡不由的想到了正一道人。那個道人雖說連自己的修爲都不如,卻懂得不少旁門左道。這種自己看來都大凶大險的風水局,自己可以先想辦法鎮住,然後尋求別人來幫忙。
但是有一個情況他記在心中,王家被人暗算了,有人想要這裡全家死絕。葉小白自問如果他有這個能力,也下不了這麼兇狠的局。
在房頂中坐着,陰煞之氣很快就找到了他,無數兇惡鬼怪洶涌而來。葉小白只得從房頂跳出院落之外,那些鬼物自然沒有再跟上來。他要等到午夜,午夜時分是陰氣最濃的時刻,然而陰極生陽。過了午夜子時之後。就是陽世的時間。那個時候才能想辦法擺陣。
也就是說,午夜之前他還是在外待着最好,省的被陰物消耗自己的法力。
還好京城沒有宵禁一說,神宋的夜生活還是非常豐富的。一如在金陵的時候,街上處處亮着油燈,尋歡作樂的人兒在城中游走。有的是忙了一天的民夫,在路邊酒攤歇腳,喝幾口燒酒解乏。
人羣集聚之處。猶如天橋一般,藝人在此表演。點心攤子這個時候正是生意極好的時候,叫賣麪條、餛飩的不絕於耳,老婦人挑擔遊街串巷的買些針線活。
人們雖然都被生活的壓力逼迫,可是在這忙亂之中,自然有一份安詳。叫了一份豆腐腦,付了銀子之後,葉小白站在街邊用勺子挖着吃了起來。純天然的味道,帶了一股清新之氣。
他藉機用幻魔功打量整個城市,天子腳下自然是紫氣濃郁。從皇宮處一直到外城的城牆。至尊之氣,比起葉小白所能散發的要濃郁的多。因爲這裡不光有着真命天子的皇族之氣。還有着萬民所向的願力護持。
城中祥瑞沖天,可是葉小白的目光穿過城牆之外,卻發現從天下各處的怨氣向京城聚集。這是很正常的情況,歷朝歷代從來沒有說普天之下沒有一絲黑暗的。這就是封建社會的弊端,交通不發達,即使是聖君在世,也總有疏漏的地方。
一旦某年天下怨氣集中爆發,就會出現瘟疫之類的。京城猶如人體五臟,王朝氣運猶如身體之中的七情之氣。一旦王朝氣運壓制不住邪氣的時候,整個王朝就會生病,也就是天下大亂之類的情況。
只是葉小白此時看過去,只覺得天下的怨氣太重。忍不住若是新法頒佈,又沒有人監督,天下怨氣若是再重一些,這京城的王朝氣運是否還能壓制的住。
這麼想來,葉小白再看城外的怨氣、邪氣,不由的警惕起來。王朝氣運,似乎薄弱的讓人髮指。一旦哪一天王朝氣運壓不住,王家的地理位置在那裡,第一個要出事的就是王家。
難道說這是一個局,葉小白閉上眼睛陷入深思,只覺得一定有什麼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正在運轉發生。不光是王家,就連自己的命運都要受此影響。
沉默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響:“老伯,給我兩碗豆腐腦,弄的清淡一些。本公子逛街到現在有些餓了,多加一些分量。”
儘管聲音的主人儘量把聲音放粗,葉小白卻立馬聽出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女人自稱公子的,葉小白倒是認識一位,卻沒有想到這麼巧。
他轉過身,果真看見身後一位穿着白袍鑲着黑邊的女公子,打扮的自然是比較中性化。可是深知她美麗的人,都會覺得看見她的時候,整個街道上的燈光都暗了暗。脣紅齒白,俊秀的模樣無論男裝還是女裝打扮,都顯的讓人心喜。
“二公子!”葉小白微微一笑喊道。
正好打開扇子,做出一副紈絝公子做派的二公子一聽聲音,立馬就目光轉過來。恰好看見闌珊燈火中,俊俏的白衣公子泛着一對桃花眼,似醉非醉的望過來,心中好似停跳了一拍。
“啊……啊……”趙奕若臉色微紅,半晌纔想起來打招呼道,“你也在這……你沒事了?”
“是啊,多謝二公子幫忙,張大萬都跟我說了,如果我昏迷那段時間,二公子忙前忙後……”葉小白的確帶了一份感激道,“只是我醒來之後,你就離開了,早就想和你當面道謝了。”
葉小白說着也不避嫌,坐到了趙奕若的對面。
趙奕若卻是有些手忙腳亂,她又爲自己這種姿態暗暗生氣,心想自己怎麼一看到他,整顆心就亂了。她故意用平日裡驕縱的口吻道:“那算什麼,本公子覺得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說是你,就是一條野狗病倒在本公子面前,本公子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這番話,毒舌的很有王家人的派頭,葉小白不光沒生氣反而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笑……”趙奕若用發脾氣來掩蓋自己的醜態。
這個時候,賣豆腐腦的老伯端上兩碗豆腐腦上來。葉小白嘖嘖驚歎道:“二公子胃口還真是可以,一個人吃兩大碗……海量啊……”
二公子的臉頓時紅了,天底下任何一個女子應該都不願給在乎的人看到自己胡吃海喝的模樣,實在是……有損淑女形象。儘管二公子自從出生開始,就和淑女兩個字沾不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