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黃俊山的話語，聶振邦心中也微笑了起來，什麼有事情彙報，這些，不過是虛假的託詞而已。自己到任樑溪市這幾個月的時間裡，也沒見黃俊山找自己彙報工作，更何況，自己是政斧一把手，黃俊山是市委組織部部長，論實權，黃俊山管着全市幹部的升遷考覈和任免，可謂是手握大權，平曰裡，黃俊山的鼻孔就差沒翹到天上去了。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殲即盜。黃俊山這樣說，這樣的低姿態，很明顯就是爲了輕紡一廠的案子來的，心中大定，恐怕，這黃俊山和吳愛軍之間的牽扯還不淺啊。
不過，表面上，聶振邦卻是不動聲色，微笑着點頭道：“嗯，下午我還要去一趟輕紡二廠，開一個現場辦公會，聽取一下職工對輕紡集團組建的意見。現在倒是沒有什麼事情。”
聶振邦的辦公室，這也是黃俊山第一次進來，和範常勝的辦公室裝扮得奢華古樸不同，聶振邦的辦公室，完全是簡潔型，甚至，不能用簡潔，只能用簡樸來形容。
“黃部長，喝茶還是白開水。”聶振邦此刻也表現十分的熱情。這也是聶振邦的一個策略，如果表現得十分冷淡，給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黃俊山恐怕調轉腦袋就會走。畢竟，兩人的關係，要是沒有現在這個事情，是絕對不會有什麼交集的。
聽着聶振邦的話語，黃俊山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聶振邦的這種態度，讓黃俊山很是安心，隨即，黃俊山刻意顯得很熟絡和隨意，點頭道：“喝茶好了，我可是早就聽說了，聶市長這裡，可是有不少好茶。”
聶振邦淡然一笑，以聶家的關係和背景，不說老爺子，就是自己父親和大伯都是有一定份額配送的，再加上楊安娜和董婉不時從家裡搞出的茶葉，說自己這裡有好茶還真不是大話。
給黃俊山沖泡了一杯明前龍井，遞了過來，這一切，都是聶振邦親自動手，固然，也有聶振邦作秀的成分在裡面，可是，這份態度，卻是讓黃俊山很是驚訝。
“茶是好茶，茶具也是咱們資沙市上好的紫砂茶具，只不過，沖泡的水就有些普通了。”聶振邦在旁邊微笑着說了起來。看着黃俊山，聶振邦接着道：“黃部長，找我有什麼事情麼？”
真要是這麼寒暄下去，聶振邦很清楚，國內這些體制內幹部的交流能力，光是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和營養的話語，就可以說上一天。與其和黃俊山這麼虛僞的應付，還不如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兩人之間，也沒有那麼多的客套。
果然，聽到聶振邦這麼一說，黃俊山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神情，調整了一下心態，黃俊山也緩緩開口道：“聶市長，這次過來，主要就是想和你溝通一下，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的人選問題。另外，這次溪山區政斧區長的人選問題，不知道市長您有合適的人選沒有？”
黃俊山直接拋出了兩個人事任免的職位出來，這讓聶振邦愣了一下，心中也笑了起來，看樣子，黃俊山這次豁出去了。要知道，黃俊山雖說是組織部部長，可是，在樑溪市，以往一貫的慣例，這些職位，可都是要和範常勝溝通的。如今，黃俊山能夠拿出這兩個職位，之後，肯定會遭到範常勝的忌諱，甚至是打壓。可是，這和黃俊山自己的官位相比，又算不得什麼了。
一個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一個溪山區區長的位置，這可都是重要的職位啊。再重要的職位，比如，財政局局長，相信黃俊山也不敢拿出來，那可是要觸及範常勝底線的事情。黃俊山不傻，自然不會爲了巴結這邊而得罪範常勝，那樣的話，也只有死路一條。
沉吟了一下，聶振邦也微笑着道：“黃部長，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的人選，我個人覺得，市公安局推薦的就很不錯嘛。市公安局是雙重管理單位，我個人的意見是，市委，還是要充分考慮市公安局黨委班子的意見。這樣，也有利於班子團結和穩定人心嘛。至於溪山區區長的職位，我覺得水利局局長熊偉同志很不錯。”
黃俊山點了點頭，心中安心不少，聶振邦這麼說，算是答應自己的條件了，這樣一來，黃俊山也不怕聶振邦反悔什麼。隨即也比剛纔從容淡定了許多，微笑着道：“我覺得也不錯，這樣，這次人代會之後，溪山區的羅大洋同志，就要退二線了。我看可以讓熊偉同志頂上去。”
“我看很好，黃部長，輕紡城的重組，我建議，組織部還是要多多關心一下，三個廠子的合併，幹部體系突然之間變得龐大許多，這次重組，完全按照市場化運作。股份制改造，是時候打破以前的那些條條框框了。這方面，你可是要多多受累了。”聶振邦此刻卻是說起輕紡城來了。
體制內的事情，就是如此，明明一個很簡單的事情，很直接就可以說清楚，解決的事情，可是，交流的時候，雙方非得要拐彎抹角說一下。或許，有人會認爲這是故意顯擺，不過，此刻聶振邦卻是體會到這種說話方式的真正含義了。這麼說，看似形成了一種合作，事實上，卻又什麼都沒說。這就是這種說話方式的好處。
從黃俊山離開之後，下午，聶振邦趕到輕紡二廠的時候，整個二廠的人都激動起來了。一廠廠長被抓，這對輕紡城三個廠子的職工來說，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甚至，聶振邦在二廠的時候，還有不少的職工在臺下高喊着要是市政斧調查二廠的領導班子。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一廠這邊的調查和審計工作也加快了進度，吳愛軍這邊，在看到了自家的密碼箱，又看到情婦劉喜梅也被控制起來之後，心中那一道防線，在瞬間崩塌了。輕紡一廠不少的事情都從他嘴裡說了出來。
……聶振邦的辦公室，已經三月了，再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人大兩會就將召開，而聶振邦也將在這次會議上，決定自己這個代字是否能夠去掉。
雷定國坐在對面沙發上，手中，夾着一根熊貓，整個人靠在沙發上吸着煙。聶振邦此刻坐在辦公桌前，看着文件，越看，整個人越是覺得觸目驚心，越看，越覺得內心有一股怒火。
根據吳愛軍的供述，以及，從吳愛軍家的夾層之中搜查出來的證據顯示，吳愛軍，自90年代初開始擔任輕紡一廠廠長期間，利益其職務便利。在引進設備，基礎設施建設，職工安排等方面，一共收受賄賂，竟然達到了四百三十多萬元。一臺市場價不過一百多萬的設備，硬是被吳愛軍買成了兩百萬。輕紡一廠全廠的領導班子，從廠長開始到廠的總工和總會計師。每一個人都參與了這次貪腐的盛宴。可以說，整個一廠的班子都爛了。
另外，根據吳愛軍的招供，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黃俊山，曾經在輕紡一廠的人事任免上，收受了不少的賄賂。甚至，包括二廠和棉紡廠那邊都供出了不少的幹部。
嘭一聲巨響，這卻是聶振邦的手掌拍在了桌子上，此刻，聶振邦的神情嚴肅，語氣都有些怒氣：“無法無天，無法無天啊。定國書記，我懇請紀委部門，根據吳愛軍的供述，對整個輕紡一廠的領導班子進行調查。爛了，整個班子都爛了，對於這樣吸食國家資金，吸食人民血汗的蛀蟲敗類，我們，絕不姑息。絕不輕饒。”
聶振邦的話語，其實，也是雷定國想做的，心中考慮了一下，雷定國卻是緩聲道：“聶市長，如果按照吳愛軍的供述如實查處的話，恐怕，整個輕紡城的領導班子都會牽連進來，甚至，還包括市委幾個領導，這個時候，正是輕紡城股份制改造的關鍵時期。會不會牽連太廣、打擊太大了。”
雷定國的話，也讓聶振邦冷靜了一下，這個案子，曝光出去，不但是樑溪市的大新聞，甚至，轟動程度，恐怕還要超過前次自己親手調查的案子。到時候，不但省委的面子不好看，連帶着範常勝和自己恐怕也會受到不少的影響。
這樣的事情，在體制內也是最爲常見的，這就是俗稱的捂蓋子，有的時候，不是自己想捂住。而是不得不捂住這個蓋子，真要是全部揭開。牽扯太廣，牽連的人也太多了。
想到這些，聶振邦心中也猶豫起來，查下去，先不說自己和雷定國能否承受得住這種壓力。即便承受住了，讓省委被動，到時候也吃不到好果子。沉默了一下，聶振邦卻是堅定的站了起來，如果，連這點堅持都沒有了，那自己和那些普通的幹部又有什麼區別。一次次的妥協下來，遲早，自己會成爲這同流合污的一員。隨即，聶振邦神色堅定的道：“查！定國書記，這個事情，這個時候，不是捂蓋子的時候。輕紡集團股份制改造，如果，這羣害羣之馬不查出來，輕紡集團，永無出頭之曰。堅決查下去，不管牽扯到什麼人，什麼級別，我的意見是，一律嚴查到底，出了事情，我來承擔。”
說道這裡，聶振邦頓了一下，補充道：“這個時候，不用雷霆手段，是絕對不行的。”
看着聶振邦堅定的樣子，雷定國心中也涌出了一股豪氣，點了點頭道：“好。查下去，有什麼事情，我和你一起承擔。”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