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
公曆九九年的二月二十三日。
距離三月三日在京城召開的全國人大和政協會議，已經只有了八天的時間。此刻，望海市市委五大班子的領導都已經等候在瞭望海機場之內的停機坪內。
市委、市人大、市政協、市政府、軍分區，五大班子的頭頭腦腦，再加上下面的副職連帶着秘書，司機，以及望海市公安局的安保隊伍，上百人，聚集在邊上。
旁邊，清一色的黑色奧迪，市委一號車，掛着南D-00001的牌子的奧迪還是全新的。
配備這臺車子，石毅武就沒有坐過，在望海市，石毅武的專車，一直都是賓利，現在，竟然換上了從未坐過的奧迪，這種變化，讓望海市一衆幹部都有些想法。如今，望海市是一座火山啊。而且，還是爆發的火山。此刻，稍有不慎就會掉進火山口，屍骨無存，誰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
石毅武面無表情，看了看手上的腕錶，很老的款式，八十年代的滬城表，隨即，沉聲道：“都回車上吧，李部長的飛機，大約還有幾十分鐘纔到。”
等待了大約三十幾分鍾之後，從京城飛往望海的航班，卻是如期的抵臨望海機場的上空，盤旋着，逐步的降低高度。
李成方雖然是公安部的常務副部長，可是，卻還沒有達到使用專機的程度。這一次過來，公安部辦公廳也不過是包下了航班的頭等艙而已。
此刻，機場的舷梯車也緩緩的靠近艙門，艙門打開，李成方第一個走出機艙，下面，市委常委班子，再加上政協主席胡忠誠。以及從閩州趕過來的省政法委書記李偉邦、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莊如順等人依次排列在邊上，李成方年約五十五歲的樣子。大背頭，頭髮被染得沒有一根白髮。一身警服，碩大的國徽，卻是無比醒目。
按照警銜制度的標準。李成方是副總警監。
一下飛機，李成方就微笑着和石毅武握手道：“石書記，望海市的同志們，太熱情了。望海市，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望海市公安局的同志，工作能力很不錯。”
李成方的話語，完全就是睜開眼睛說瞎話的感覺，生搬硬套，硬是把天大的功勞給望海市公安局帶上了。
一一握手之後，石毅武也微笑着道：“李部長，咱們先去市委坐一下吧。”
一行人，在警車的引導下，呼嘯着，走出機場通道。直接朝着市委大院開了過去。
公安部的領導過來視察，周慶國自然是無比的重視，整個沿線，都有交警執勤，一路上，車隊所到之處，都是嚴格的進行臨時交通管制。不到二十分鐘，車隊就進入到了望海市市委大院裡面。
一坐下，李成方先是對望海市的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城市面貌等各個方面都進行了一番讚揚之後。緊接着，李成方卻是話鋒一轉，嚴肅道：“這一次，望海的同志們，能夠破除困難，抓獲特大的走私犯罪，這是值得肯定的，走私行爲，這是一種嚴重的干擾市場經濟秩序，破壞社會穩定的行爲。我要爲你們請功。望海市公安局，也要切實落實和貫徹好這種精神，望海市，軍地之間的關係，很值得提倡和推廣。當然，也不能事事都看着軍隊，軍隊的主要職責，還是在保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在調查取證以及審訊方面，公安局還是要專業一點。我看，可以讓望海市公安局、接手後續的調查事宜，一定要深追嚴查，嚴厲的打擊走私犯罪。”
說這番話的時候，李成方的目光卻是望向了旁邊的軍分區司令張爭光。這等氣勢，卻是帶着一些壓力。李成方面帶着微笑，看着張爭光，進一步道：“張司令，不知道你覺得如何？”
李成方的這種表現，完全在聶振邦的預料之中。話中有話，可謂是居心叵測，先是大力讚揚一番，肯定這次走私案的抓捕是大好事，先把自己立在一個無比正義的離場上，接着，對於亞海集團是否牽扯其中，卻是閉口不提。又是一種策略。接下來，以市公安局是熟門熟路，軍隊不熟悉爲由，提出讓市公安局接手後續的調查取證工作，然後，以自己的權勢，直接來逼迫張爭光。
整個計劃，環環相扣，根本就讓張爭光沒有任何的還手餘地。同意的話，那這個案子就完了。可是，不答應的話，張爭光的行爲，就有些觸及到禁區了，軍隊干涉政治，這是在任何時候都不允許的說句不好聽的。李成方要是以此爲藉口，直接拿下張爭光，軍方恐怕也說不出什麼。
眼看着張爭光有些爲難了，聶振邦卻是咳嗽一下，微笑着道：“李部長，這個事情，我來向您解釋一下。”
一開口，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聶振邦卻是無比的坦然，對於石毅武等人，那種恨不得啖其肉的目光，卻是視而不見。也不管李成方是什麼態度，繼續道：“在移交的問題上，我們市裡也是這種態度的，張司令這邊，也已經準備移交了。昨天，在上報了省委之後，喬書記，以及賈省長的意思是，暫時還是由望海市軍分區這邊進行看管。等省裡有了一個統一的認識和意見之後，由省委派出專案組接手這個案子。所以，這個事情，暫時還不能移交給望海市公安局。”
此刻，聶振邦也只能借賈民富和喬易人的名頭了，反正，他們有沒有這樣吩咐自己，也不會有人去詢問，只要挺過這幾天，等到了中央的消息，一切就定了。
聽到這句話，李成方卻是微笑了起來：“小聶同志的意思，我是清楚的，這個案子，閩南省省委如此重視，這也是無比正確的。不過，我覺得，即便是省委調查組趕赴望海開展工作，也需要從望海本地抽調精幹的幹部出來進行協助。這個事情，和望海市公安局先接手進行調查，也不相沖突吧。”
“呵呵，李部長說的是，衝突倒是沒有，不過，這個案子，涉案的金額比較巨大，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牽扯也比較多。省委民富省長和喬書記指示，在省委調查組到來之前，望海市不能輕舉妄動。張司令，也是遵守省委的決議，還請李部長見諒。”聶振邦不痛不癢，卻是再次把李部長給頂了回來。
這裡面的態度，已經很是明顯了，不管你李部長說什麼。想要現在移交，這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李成方能夠拿到省委的命令。
這一幕，也讓李成方的臉色有些難堪，堂堂的公安部常務副部長，黨委副書記。正部級的幹部，被一個地廳級的幹部給堵住了。情何以堪。
眼色一轉，對着石毅武看了一眼，石毅武也會意的點了點頭，李成方過來，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把目前聶振邦抓到的人，查封的貨物都接過來，讓這些人形成串供。後面，想要再查就查不下去了。
這個機會，必須要拿到手，否則的話，李成方過來就沒有意義了。
隨即，石毅武卻是大聲道：“聶振邦，你這是什麼態度，李部長是公安部的常務副部長，難道，李部長的話都信不過麼？你眼裡，還有沒有上級。”
頓了一下，石毅武還覺得壓力不足，再次怒吼道：“聶振邦，你這種態度，很危險啊。我建議，你要認真的學習一下黨章，學習一下我們華夏的文化。”
話音落下，聶振邦卻是沉聲道：“石書記，我的態度，有什麼問題，至於學習，我想，不需要石書記您來操心，活到老、學到老，這是我一貫的習慣，這個，請你放心。至於李部長的話語，我承認，李部長有李部長的理由，可是，望海走私案，關聯很大，我是嚴格遵守省委決議做事，怎麼就沒有上級了。李部長來視察指導工作，我是歡迎的。我們望海市治安環境，以及公安政法工作，也需要李部長做指導，我是舉雙手贊成的。”
這句話，也是字字誅心，意思卻是表達清楚了。你李部長是公安部副部長不假。可是，你也不能插手地方政府的事情吧。你來指導公安工作就行了。對走私案如何展開工作指手畫腳，我憑什麼聽你的。
這句話，卻是讓李成方的臉色有些難堪，聶振邦膽子很大，這是早就預料到了的，沒有想到，在大庭廣衆之下，不但沒有給石毅武好臉色，連帶着自己，都被他隱晦的頂了一下。
李成方此刻也在沉默起來，一時之間，竟然也是束手無策的感覺。自己的職務級別雖然高，可是，卻是侷限了，確實，對於地方政府的工作指手畫腳，有跨界的嫌疑。
隨即，李成方冷哼一聲，站了起來，沉聲道：“小聶同志，很講原則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希望，在閩南省委發佈命令之後，小聶同志，還能這麼講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