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站起身來的步度根,卻是沒有坐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再次向着穩坐在上位的軻比能,綻放出挑釁意味的一笑。那誇張的笑臉,顯露出他一口略略發黃的板牙。
“軻比能!小種鮮卑的少主!看來這回前來送死的漢人,武功非常的不錯!以本少之見,咱們鮮卑人不應與鮮卑人相鬥,不如就用他來作咱們此次的賭注!
咱們派人一起上,哪一方能先將他格殺或是拿下,誰就獲得這次出征的聯軍領軍之權!如何,你可敢比試!”
不等軻比能反應過來,一位有見識的胡人頭領立時附合起來:“妙-啊!妙-啊!步度根說的好!咱們鮮卑人就是不應與鮮卑人相鬥!我們部族支持西部鮮卑的意思!就用這漢人爲賭!”
有了一個帶頭的人,其他各個部族的頭領們,心中有所憂慮之下也深覺有理。都紛紛的表示對步度根愛護同族的想法十分的讚賞,支持起他的設想。
考慮長遠的軻比能,見自己居然被這步度根領先了一局。頓時完全收起了對這個看來蠻橫的壯漢,僅有的一絲輕視。而是將他看成了自己一生最強的對手。
一個在衆人眼中看來只有一身蠻力的壯漢,卻在不動聲色的幾句話之間。就得到大部分同族人的支持,他那憨厚的表面對普通人卻是極有欺騙性。
大多數人都已經表示了自己的支持,軻比能也只能大笑着說道:“笑話!本少又不是去卑那老傢伙一般,成了折翅的老鷹!做爲塞外大漠中的勇士,還有不敢接受挑戰的人嗎?哈哈!
咱們就以門外的敵人爲目標,不論哪方拿下他的就是此行的王者!所有人都聽之號令!”
“嗷嗚!好!嗷嗚!好噢!兩位少將軍威武!”
一片應和聲裡,吃的腸滿肚圓的一羣頭領與大人們,簇擁着賭鬥的雙方向着門外走去。要他們捧場看戲沒有問題,若是讓他們也上場爭奪頭領之位,他們還沒有這麼傻。
爲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目標去同時得罪兩大部族的接班人嗎?這些頭人們自問手下沒有能與這兩族中對戰的勇士,更沒有對方部落裡那強大的數萬精兵做後盾。
故而軻比能說是面向全體頭人們開放的爭鬥,其實也只有步度根這一族敢上來應對了。其他的人自然是樂的看好戲了,吃飽喝足還有戲看,來到大漢的土地上,日子過得果然精彩。
這一刻,看到院子裡突然衝入的敵將,兩個偷懶的守門衛士,嘴裡還在各自咀嚼着一截酥嫩的手指。卻愕然張大了嘴,那一截指骨如催命的符咒一般叭答一聲輕響落在了薄薄的雪地上。
兩人的臉色一片死灰。他們知道不論如何,他們都是死路一條。做爲負責守門的衛士,連敵人突襲都沒有看到,還有哪位大人會爲之網開一面嗎?根本不可能。
兩人不約而同的丟下了手中的小酒罈,撥出腰間鋒利的彎刀,向着大叫之後,正四處搜索敵蹤的張飛衝了上來。爲了家人不被牽連,他們只能用自己的生命來洗刷他們身上失職的責任。
一邊前衝一邊還大聲叫嚷着:“來人啊!有敵人闖入!快來人啊!哦!”
不論如何,這也是在爲屋裡的大人頭領們做出些提醒,可以在事後留點辯解的餘地。
只是不等那兩隻被他們拋棄的酒罈落地一道閃電般的烏光閃過。兩個噴血的人頭已經高高地飛上了半天之中。還在半空中的兩顆人頭,疑惑的對望了一眼。
兩顆人頭根本想不通,還離着敵人兩丈遠。自己手中高舉的戰刀還沒有斬出,怎麼自己兩人就飛起來了。當然他們永遠也沒有機會想通這個問題,兩人的念頭就被黑暗完全的淹沒了。
大步流星的軻比能與步度根,帶着一羣好事的頭人們走出門外,正看到兩個衛士無頭的屍體還揮舞着手中的彎刀,在向着那個連人帶馬全身漆黑的不速之客衝去。
他們的頭在脖腔裡衝出的熱血託舉之下,飛起的太過迅速。讓兩人的身體根本就來不及反應過來,依舊維持着之前衝擊的動作。殘屍居然一直奔到了張飛的馬前血噴盡了才猛然栽倒。
鎮子上猛烈激烈起來的喊殺聲,慘烈的戰鬥聲音夾在狂風中傳入了衆人的耳中。軻比能與步度根的腳步剛一出門,立即都聽到了廝殺聲。
兩人的不約而同的腳下一滯,轉頭互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一抹震撼。看來之前在房中的決定有些自以爲是了。人家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前來挑戰,而是大軍有備而來。
“怎麼外圍的部曲、崗哨皆未曾示警呢?”軻比能有些煩悶的說道仔細聽了聽各處混亂的聲音:“還有北邊的去卑部曲,怎麼也亂起來了!究竟來了多少敵人?”
爲領頭的兩人走出幾步,就不再移動。站在房檐之下,靜靜的傾聽觀察起眼下的局勢來。他們知道,這回來的敵人看來實力極強,此次前來的各部聯軍,怕是不能討得一個好回去。
從兩人身後涌出的衆位頭人們,也聽到了突然響徹鎮上的戰鬥聲音。
紛紛驚惶的大叫起:“看東邊,那是分給拓拔部落與東部鮮卑駐紮的營地。啊喲!起火了!有許多敵人在衝殺,他們兩部看來就要撐不住了!”
“這些是哪裡來的敵人,他們是誰?看來他們戰鬥力很強啊!居然能從四方同時發動!”
“大家都在廳中飲宴,誰他馬的知道這些敵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看來這個鎮子全部被他們圍上了!大家還是趕緊回各自的營地,指揮所屬的部曲們反攻一陣再說吧!”
“不對,看來將士們的心已經亂了,還是帶着大家先衝出去,到盱眙集合後等待援軍吧!”
正在頭人們各自叫嚷着自己的意見,院裡一片混亂之時。周倉帶着兩隊的一千騎兵終於趕到這裡,下令將此處團團包圍起來。並且奇怪的看了一眼,依舊按兵不動的張飛。
“啊,咱們被包圍了·居然還有人衝到鎮中來了!怎麼辦,這下不好了!比能少主、魁頭大人,大家都是跟着你們來的,快想個辦法啊!這是要將咱們一網打盡啊!”
慌亂中的頭人們·將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實力最強的兩位大人身上。自己這些頭人的命都危險了,再也沒有人會想着,拿那漢人的人頭來選出自己的領軍大人。
看看院子裡,聞訊趕來的各部護衛,加上所有參宴的頭人們在一起也不過三百人。就連身經百戰的魁頭大人也陷入了一絲的慌亂。
因爲大軍還在江北曹操這個臨時盟友的地盤裡。各部落的將士們都在自己營地裡開宴,並沒有對頭人們的宴會處加大保護。誰知道敵人會如此準確找到數萬大軍正中,頭人們的聚集處。
見各個房間裡再沒有胡人走出·並抽刀向外戒備之後,就再沒有了其他的動靜。
等待良久的張飛終於不屑的撇了下嘴,開口道:“所有人束手就縛,違令者格殺勿論!”
冷酷兇暴的聲音,讓本就驚慌的胡人們都震驚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將散亂的目光,望向了已經走到最前面的魁頭大人。是河西鮮卑的現任的頭人,也就是步度根的頭領。
場中衆人屬他的年紀最大·勢力也僅次於軻比能這個中部少主。見衆人望來,他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前:“你,你們是江南軍!可是你們爲何要偷襲我軍駐地?
我們是曹軍請來做客的鮮卑族勇士·你們如此行爲難道是想要挑起整個天下的大亂嗎?”
“呸,有我江南軍守衛着大漢的國土,就你們這些茹毛飲血的蠻人,也配讓天下大亂!”
一個冰冷而充滿着殺氣的聲音接到。正是從孫策處領命,傳令後,準備順便給鎮上成千上萬的慘死的百姓們,出一口惡氣的陳到與莫虎的前鋒小隊。
看到最前面的張飛,身後的莫虎立即大聲叫道:“主公有命,凡在鎮中胡人,不願繳械投降者一律就地格殺!子時之前·全軍務必要完成戰鬥!開始打掃戰場!”
一千江南軍鐵騎轟然應是聲裡,陳到靠近了張飛與周倉,低聲道:“主公怒了!要求將這些胡人的頭領盡力活捉。讓他們全部都受火刀之刑,痛苦上三日三夜才死!
故而,主公要求對他們這些頭領,最多是斬去他們的手腳。
能不斷氣就不許斷氣!大漢的百姓·斷斷不能白死!百姓們所受的苦楚,也要着落在這些胡酋身上找回來。”
不論是冷酷的張飛,還是看起來似乎有些迷糊的周倉,都正色應道:“是,屬下等遵命!”
對於擅打硬仗的江南軍騎兵士卒來說,這一戰除了行動時要小心外,也不算什麼特別的困難。必竟這只是一場擒賊先擒王的戰鬥。
因爲星火營的斥候們,事先打探到了胡人的頭領們聚集的位置。又找出了先前被俘的鮮卑差蹬頭人的駐地,正是全鎮防禦中最薄弱的地方。
由陳到、莫虎在斥候帶路下,與百餘名精銳的先鋒士卒偷襲之下,果然一舉拿下了他們。這才使得前鋒大隊,從胡人零亂的軍營間隙中,無聲無息的潛入進來。
前鋒大隊的突襲成功,就代表了這一次的作戰已經勝了一半。儘管江南軍加上潛伏的匈奴騎兵也不過萬餘人。但對上沒有最高頭領指揮的,兩萬散亂的胡人騎兵。
怕是江南軍只需要用上幾個衝鋒,就能將他們完全摧垮。聽着鎮上的廝殺聲,江南軍特有的鐵蹄叩擊地面的脆響,已經完全覆蓋了整個鎮子。
幾乎到處都已經是江南軍士卒們,那嘹亮的聲音:“繳械不殺,投降免死!”
反而是真正的格鬥廝殺的聲音,在這些勸降聲是並不是那樣的明顯。本就是準備充分,裝備又精良的江南軍與匈奴騎兵,對上正在山吃海喝,醉意燻人的各部胡人。
那根本就是一邊倒的衝擊,而沒有雙方對戰的可能。加之一羣羣的胡人士卒,本就散佈在整個鎮子的四方。許多人在醉意之下,昏頭轉向的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小帥。
更不用說是本就遠在鎮中赴宴的頭領們了。沒有頭領的指揮之下-能拿起刀衝出各自所處的房間·都已經算是實力強悍的胡人精銳了。
只不過,這些第一批衝到屋外的胡人們,卻也成了最先送死的一批。被還沒有完成分割包圍的江南軍騎兵們,毫不猶豫的用手中的連弩全部射殺在了當場。
眼見魁頭對江南軍的喝令·開始猶豫,似乎是想要投降以求得一條生路。他身後的步度根卻知道,這裡包圍圈中的頭人們,根本沒有一個人能從江南軍的手中活下去。
因爲他早已聽說過江南軍對殺害漢人,並將之做爲食物取用的胡人向來是鐵血之極。當初劫掠陳留,河東戰力強大的左賢王劉豹,就是這樣全軍覆滅在江南軍的不留活口的報復攻擊下。
只是因爲他們有行動中搶掠並殺害了數萬的漢人·又拿其中的一部分做了部族勇士們的軍糧而已。就如同這回衆人在這一路上,與這鎮子中的所爲相同。
更不說每個頭人面前,至少也呈上過數道不同滋味的兩腳羊。這樣鮮美的肉味誰能不吃!深知江南軍新近頒佈針對胡人的律法,特別的嚴厲。
吃過兩腳羊的胡人們在江南軍的刀下誰又能不死?而且他們對匈奴左賢王的行動,也已經很好的說明了,他們實施這種嚴刑峻法的意志。
最是明智的步度根與軻比能都明白,若是能衝開這些江南軍的包圍,逃入自己的部曲之中。還有可能帶着大軍與江南軍一戰·衆頭領中還有幾人也許會有生路。
但若是聽江南軍的勸告,就此放下兵器投降,那就斷無生理了。不等已經老邁的魁頭用他隱隱顫抖的身軀·說出什麼想要投降的話語。
下定決心的步度根猛然上前一步,大力一腳蹬在了魁頭那日漸胖大的屁股上。突然受到無可抵禦的重擊,魁頭那略顯肥胖的身體登時騰雲駕霧般,向着張飛的方向飛了過去。
這一刻,爲了更多有用的戰士活下去,步度根卻是毫不猶豫的捨棄了自己的頭人。
步度根殺伐果斷到如此地步,踢出自己的頭人,打破了場中的僵局。讓一旁的軻比能鬆了一口氣的瞬間,更加對步度根的狠辣決絕,增加了三分的防備。
“對這個一心栽培自己的前任上司·也能如此乾淨利索的幹掉。一腳踢給了江南軍,看他的樣子,平靜的臉上更是沒有一絲愧疚的顏色。彷彿方纔那一腳根本就不是他所踢一般。
對沒有利用價值的恩人如此,那天下間還有誰是這步度根所不能放棄的!這世上,居然還有一個能與本王一般心狠手辣到了極點的人物。如此人物定要小心應付啊!”
看着頭戴金冠的胖胡人突然張牙舞爪的向自己這邊飛來,張飛與周倉根本沒有動彈分毫。這樣滿是肥肉的胖子·連腰間的刀也不曾撥出。對兩個武藝高明的人來說根本沒有絲毫的危脅。
還不等在半空中呱呱亂叫着怒罵步度根的魁頭落下,四道黑影從張飛馬後轉出。刷的一聲,一張輕而且不算大的漁網撒出,正好將魁頭那胖胖乎乎的身子兜在了其中。
四人腳步迅速移動,手中的網繩突然收緊。立即將半空中的魁頭裹了個嚴嚴實實,他原本還在怒罵的聲音也頓時因爲嘴被封住,消停了下來。
被這堅韌的漁網罩住,雖然讓魁頭的衣冠掉落歪斜,整個亂做了一團,在形象上顯得十分的狼狽。倒是意外的免去了他摔得頭破血流,甚至是冤枉之極的被張飛等人,一刀斬殺當場的結局。
看到自己的魁頭大人陷身在網中,卻依舊掙扎着眼帶殺氣的望着自己,準備決死一戰的步度根瞬間呆滯。
“漁網!這樣也行?可是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哪裡來的漁網呢?江南軍真是無恥啊!”
但心志堅毅的步度根很快就重新鎮定下來,都已經做了,就沒有了退路。
他乾脆的大呼道:“大家上啊,跟他們拼了!要是落到了江南軍手裡,只能如匈奴左賢王一般,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想要活命的人,就跟他們拼了!”
早有準備的軻比能見步度根行動起來,立即也在一旁推波助瀾的叫道:“大漠的好男兒,哪裡會怕死!他們方纔說了,是想要將咱們都捉了去,受他們那千刀萬剮的嚴刑。
大漠的男人,要死也要痛快的去死!又怎麼能被這些低能蠢笨的漢人活活剮死呢?咱們在這裡與敵戰死,族裡也定然會爲咱們出兵大漢。爲咱們報仇血恨,殺光這些漢人!拼了啊!”
這邊話音未落,身爲少主的軻比能,就向着身邊的小帥使了一個商量好的眼色。做爲早得到他授意的心腹大將,瑣奴立即跳了出去。
向着茫然無措的衆位頭人們叫道:“爲了活命,爲了回家與家人團聚,跟這些卑鄙無恥的江南軍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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