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看兩人的樣子,就知道爲難什麼,笑笑:“快吃吧,糧食不夠從家裡拿,娃兒的事是大事,咱自己緊吧點,也得緊着這事。還不夠咱再借點,咱把糧食準備好給人家送去,就能把孩兒接回來了。”
何小西卻想的是要借給老何家的那八十斤糧食。好在那一家子懶貨等着他們給送上門,一直沒來拿。他們做了初一,就別怪別人做十五。何小西決定把這些糧食扣下來,不給了。就讓這八十斤糧食發揮它應有的作用吧,喂白眼狼浪費了。
何小東贊同:“多預備點兒,咱誠意到了,人家就不會爲難咱。”不得不說何小東夫妻倆有這個時代的人忠厚和淳樸。尤其是擁有俠義心腸的何小東,總是用最大的善看待別人。
何小西不太贊同他的話,反對道:“哥,咱準備是要多準備,但是不能一下子拿出來。一下子拿出來,那家人還不得當咱是地主老財。萬一他們扣着大妞不給咱。用大妞要挾咱,把咱當肥羊今天割一刀,明天割一刀,咱們怎麼辦。”
看她哥一眼,內心矛盾的很。她的哥哥依舊是那個誠實正直的人。但是,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做過法理不容的事嗎?做過的話,是自願的還是被人欺騙逼迫的?她是不是該問問?可是問了的話,如果結果是她不願意接受的又該怎麼辦?
何小東被她看得怪不自在的,問她:“怎麼啦?”何小西忙低頭扒了一口飯,含着飯搖頭,含含糊糊的說:“沒事。”
打起精神來不再胡思亂想。可是,這一切終究就跟一根刺紮在心裡一樣,讓何小西寢食難安。
哼哈二將在外面跑多了,不似何小東兩口子考慮問題這麼簡單,心裡頭贊同何小西的話。何大春:“是啊!是啊!”何大毛在桌子下偷偷踢他一下。他馬上又改口:“啊!不是。不是。”又覺得這樣說不對,趕緊低頭裝吃飯。
何小西往何大毛看去,何大毛也低頭裝着認真吃飯。
小駒在邊上,看的津津有味。何小西囑咐他:“這事在家說,出去可別說啊。走漏了消息再有心人給咱使壞。”小駒點頭。
大人都知道輕重,不會出去說,就怕孩子們不知道,再給說漏嘴了。
見他們說的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柳氏有些擔心:“要不,咱們多帶些人一起去吧。”強龍不壓地頭蛇,再多的人能有人家坐地戶人多?但何小西不想嚇着她大嫂,說:“行,到時候借兩輛大車,多拉些人一起去。”
何小西商議她哥:“要不要通過政府做做工作。他們這樣,不僅是封建包辦婚姻,還侵害婦女兒童利益了吧。”實際上,不管大哥他們同意不同意,何小西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政府尋求幫助的。xiàn zài de zhèng fǔ,還是真心實意爲民做主的,瀆職懶政的害羣之馬不說沒有,也是很少的。當然,能說服大哥他們,還是要盡力說服。因爲有了他們的支持,這事辦起來就事半功倍了。
果然,何小西說完,大家就有些猶豫。現在的人,還是舊社會的思維方式沒轉變過來。不喜歡跟“官府”打交道。尤其這種他們認爲能自己解決的事,更沒有找政府的必要。何小東還只是沉吟,何大毛就直接了些:“不用了吧?”
何大春罕見的沒附和,就是看何小西的目光有點茫然。何小西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去:“東村那邊的靳大姐,不就是政府的人嗎?咱找她問問,又不費什麼事。”大家一聽是托熟人辦事,不像一開始那麼牴觸了。紛紛表示可以試試。
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大家都各自忙去了。哼哈二將主動接過擺渡的活。何小西也能抽出時間去地裡看看了。有前世船難的經歷,何小西對安全特別重視,一再囑咐:“船上的人別超員,一趟拉不完分兩趟,別嫌麻煩。別讓人都擠在一起,分開站……。”
這二人幫擺船不是一次兩次了,其實這些早都知道,就是何小西不放心罷了。但比起柳金柱那種眼高手低的人,這倆人反而更讓人放心一些。何大毛:“放心吧!我們知道輕重。”何大春:“是啊!是啊!”
小駒帶着露露跟着學:“是啊!是啊!”何大春對孩子特別有耐心,被學了也不生氣,嘿嘿笑。
何小西拿出給小駒抓的打蟲藥,又找了一小把南瓜子出來,用清水泡上。煮好水給小駒喝下去。吩咐他:“拉粑粑不要去茅廁,拉在尿盆裡。”這孩子臉皮厚,一點都不害臊的的點頭。晚上的時候,就打下來許多的蟲子。
大災剛過,衆人都忙着生產自救。孩子都被支使的滴流轉,更不用說大人們了。田野裡到處都是農人,仔細的侍弄着每一棵有希望救活的秧苗。低窪處肯定都沒救了,坡上和半坡的還有些希望。何小西家的田地裡,因爲之前何小西做的那些手腳,現在看起來還是有些效果的。
秫秫本身就比其它農作物更加抗澇,何小西家裡的地裡看着比旁邊田地裡存活下來的秧苗要多一些。即便如此,今年田地減產也是一定了的。熟悉稼穡的老莊稼把式們聚在一起商議對策。何小西知道前世商議出來的結果是補種蔬菜。
“頭伏的蘿蔔,二伏的菜,三伏裡面種辣菜”,嚴格說來,如今種白菜都稍顯有些晚了,種辣菜正當季。但是辣菜誰家也吃不多,只能種白菜試試了。如果老天給飯吃,冬天來的晚一些,還是有希望收穫的。
所以分家的時候,何小西就額外多要了一些菜種子。因爲不是值錢物件,劉氏裝作極爲大方的樣子,格外又給添了一些。託那時候的劉氏喜歡做面子局的福,何小西現在手裡的種子不僅夠自己家使用,還能支援其他人一些。若是現在的劉氏,做事這麼不要臉面,就難辦了。
種地,有可能錯過幾天時間就是錯過一季,趕早不趕晚。所以大家都趕着趕緊把種子種下去,早種早收穫。這種時候就能看出誰是過日子人家,誰是日過子人家。此地的人把不會過日子的人戲稱爲“日過子”。像老何家那樣的日過子,可能一粒種子也無。
何小西現在把老何家當路人,既不恥笑,也不憐憫。老何家想從她這裡得到哪怕一粒種子,也是不可能的。
種子的缺口太大,村長向上級申請了支援。但是此次災害涉及全國多個省份,上級能給的幫助也有限。拿回來的種子各家一分,也是杯水車薪。
當日晚飯後,何小西他們吃過飯,正在庭院裡商議事情。大門被人砰砰的拍響。此地人沒太有關大門的習慣,但是何小西家地處偏僻。加上何小東現在病了,家裡都是老弱婦孺,怕老何家那夥人再來他們吃虧,大家都養成了隨手關門的習慣。
就聽門外劉氏的聲音:“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大白天的把門關那麼嚴實,裡面藏着家財萬貫啊。”
何小西站起來走過去,邊開門邊說:“我們家有啥你不比誰都知道。分糧食的時候,恨不得按粒數給我們。到哪裡去弄萬貫家財,咱們跟有些人不一樣又沒有野爹。”奸頭騷尾{yi第三聲}的話誰還不會說怎麼地?
門內,哼哈二將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自己互相瞅完又一起去瞅何小東。那意思就是:咱妹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尖牙利齒的?何小東尷尬的咳一聲,眼睛看向一邊。太鬧心了。
門剛一打開,就被劉氏大力推開。何小西也被擠到一邊去。劉氏本來是打算來要種子的。等看清院子裡的人,劉氏開始恨自己出門前爲什麼沒有看一眼黃曆。
哼哈二將熱情的迎上去。劉氏着站在那裡,硬擠出一臉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何大春兩人,一左一右攙扶着劉氏,挾持一般把人拖進門。何大毛:“嬸,你老來啦,有啥事叫我們一聲,你看你還親自跑一趟。”何大春:“是啊!是啊!”
何大春端了一把凳子,攥着衣袖,用衣袖把凳子擦了擦。兩人把劉氏按凳子上:“嬸子您坐,喝水不?我給您倒水去。”不看劉氏的表情,這絕對是貴賓級別的迎接。
劉氏的屁股下跟有針扎一樣,怎麼也坐不住。“我就順路過來看看,沒啥事,我走了,啊。”劉氏擡腳就走,跟身後有鬼攆一樣。
兩人熱情的送出去:“嬸子,有啥事兒不用您親自跑,讓小南妹子來通知我們一聲,我們就給你辦了。”“是啊!是啊!”
劉氏腳下跟安了風火輪一樣,走地更快了。
柳氏趕緊喊門外的兩人進來:“快進來吧,老這麼嚇唬她,對你們影響也不好。”何大毛無所謂的嬉笑道:“不嚇唬嚇唬她,她總拿別人當不識數。”何大春附和:“是啊!是啊!”
何小西抱着手臂看着,一轉身,看到旁邊小駒也笑嘻嘻的看着,眼睛晶晶亮。哼哈二將這是又給他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何小西撫額:以後得讓他離這倆貨遠點兒,這熊孩子,做起壞事來,無師自通,再有人指點着,還不更無法無天。
說起來,這哼哈二將剛回來的時候還不如現在呢,一身兵油子的痞氣。也不知道那劉氏是哪隻眼不開,把他們當成可以盤剝的對象。仗着何小東於兩人有恩,想要白使喚兩人。不僅她自己,連何小南何小北都學着對着兩人吆三喝四。
這倆貨哪會是那麼好使喚的,沒事都能沾毛賴四兩。有事更是黏上撕都撕不掉的狗皮膏藥。兩個人從開始的幹了活去吃飯,到後來不幹活也去吃飯。劉氏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怎麼攆都攆不走了。
都是哥哥的兄弟,何小西倒是無所謂,除了看不慣他們的作爲,吃點兒喝點兒倒是不心疼。何小南和何小北不一樣。他們把何家的東西都當是以後他們自己的。哼哈二將吃得他們心疼。對着二人摳鼻子挖眼。
何小北不知道怎麼被二人收拾的,之後見到他們就逆毛栗色的。
倆歪貨還對着何小南蜜妹妹、甜妹妹叫着。把何小南瘮得門都不敢出。
劉氏好說歹說,割地賠償,才把兩人糊弄走。自那以後,看見兩人遠遠的就繞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