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車上,似上班高峰期的地鐵一般的擁擠。還沒有座位。
好在路途不遠,四個小時不到就到了那位老大娘說的車站。
下車的時候剛剛天光大亮,大概七點多的樣子。
車站外滿目破敗和荒涼,暮氣沉沉。
何小西招呼衆人:“咱們分開走,抓緊趕路,下午太陽落山之前不論換到換不到,全部回到這兒集合。”
大家自由組合,分開往各個方向走了。
何小西帶着陸豔明和幾個人一起,往能看到的最近的一個村子走過去。
進了村子,入眼都是土坯草頂的草屋。比水洞村的房屋還不如。
水洞村的房屋雖然也是土坯房,但是好歹用石頭打了地基。而且房屋也高闊一些。不似這裡,屋檐矮得何小西站在那裡都能碰着頭。 wωω✿TTKдN✿¢o
村裡靜悄悄的,分外寂寥。連個貓狗都沒有。進到村子裡,纔看到有孩子趴在門旁往外看着他們。
何小西站在一戶人家的門外,衝着裡頭問:“小朋友,有人在家嗎?”
那家的孩子衝着屋子裡喊:“奶奶,來人了。”孩子身上衣衫襤褸,含着手指頭。
一個小腳老太太拄着根棍子出來,站在裡屋門口。看了他們一會確定不認識,纔出來問道:“你們找誰呀?”
何小西回答:“我們想換些白芋幹,我們有大米。”
老太太似乎對大米很感興趣。老樹枝一般枯瘦的手伸進何小西帶來的口袋裡,抓了一把看了看。
“怎麼換啊?”
“你們這都是怎麼換法?”何小西問。
他們初來乍到,不知道行情,先摸摸底。既然那位大娘到他們村裡去換,肯定是有市場的。有先例肯定就有行情。
而且他們這是送貨上門,必定對換的比例比去他們村裡換的要高。
“我們跟城裡過來換的,是一斤換十二斤。”大娘說。
“我們這裡靠車站近,來換的人多,肯定不能跟往裡面遠的地方比。”大娘強調着。
何小西跟陸豔明對視一眼。也就是說,這裡的市場飽和度高,比例低,若是再往裡去,對換的比例還要高。
兩個人都很驚喜。
跟大娘換了一些。
往更遠地方的村子走。
“咱們去那個方向,我看那邊有山。”何小西指着遠處的山說。
按照常理,靠近山的偏僻村子一般生活水平更低一些。遠離鄉鎮路途不方便,生意好做。
望山跑死馬。何小西他們看着大山,直走了二十多里路纔到。
“大娘,能給口水喝嗎?”何小西跟個要飯的花子一樣,站在一家人的門口討水喝。
這裡近山,似乎並不缺柴火,主人家給他們舀了熱水喝。
幾個人喝着開水,把棒子麪包白麪皮的餅子拿出來吃。
剛啃了兩口,就看到主人家的兩個孩子蹲到他們跟前直勾勾的看着。
這家的爺爺趕緊把孩子往外轟:“去,去外面玩。”
大一點的小姑娘牽着弟弟的手往外去了。
何小西覺着什麼東西堵在嗓子眼裡,吃着的餅子有些咽不下去。把沒吃的那一半掰下來,掰成兩半,衝着兩個孩子招招手:“過來。”
大大腦袋的小男孩正回頭戀戀不捨的看着她,聞言跑了過來。把餅子接過去。
啃了一口以後纔想起什麼似的,往他爺爺看過去。大爺衝着何小西不好意思的看過去,到底沒捨得呵斥孩子。
孩子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麪餅子呢。天天三頓就是吃紅薯。
午飯時間已經過了,他們家也沒有能待客的東西。只能吩咐老婆子:“桃花奶奶,煮點白芋乾子糊糊。”
那個叫桃花的小姑娘,給奶奶抱了一小捆柴火進來。
何小西他們推辭不過,在這家人家喝了一頓白芋幹糊糊纔出來。
“一個村裡都沒有青壯年了,全都只剩下老頭老嫲嫲和小孩。”大爺摸着孫子的發頂說。
孩子還沉浸在吃麪餅子的歡樂裡,感受不到生命的意義。
“以後就好了。”何小西乾巴巴的說着。
這句話卻意外的得到大爺和大娘的認同。大娘擦了擦眼角:“以後就好了。”
何小西他們選擇的放向確實不錯,這一趟收穫滿滿。
孩子們已經沒有父母了,隔輩親的老人願意溺愛他們一些。
家家戶戶的白芋幹吃不完賣不掉,又不容易保存到來年。所以都願意拿出來換些細糧給孩子吃。
何小西他們扛着大口袋裝着的白芋幹到小站的時候,跟來的人基本都回來了。
“我問過了,五點四十有一班車,錯過這一班車就只能在這過夜了。”陸豔明說。
何小西看看這個小站臺。小站臺是露天的,並沒有候車室。
牆角有前日下的還沒融化的雪。
再看看挨挨擠擠的候車人。肯定會有人擠不上去。
這樣的天氣在外露宿,夠喝一壺的。
“待會大家互相看着點,上去的人拉一把沒上去的,後頭的推一把前頭的,爭取大家都能上去。”
牆角已經有人生起了火堆。
何小西看看說:“誰要是被落在下面了,就跟人借個火,撿點柴火烤火,實在撿不到柴火就燒白芋幹。”最後一句話是咬着牙說的。
陸豔明看看自己旁邊的大口袋,在衡量如果他上不去車舍不捨得燒白芋幹。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就挨個瞪着衆人用眼刀子威脅大家:誰要是敢燒白芋幹烤火,老子就燒了誰。
待會都給老子玩命的擠,誰上不去老子揍死他。
大家都低着頭,不敢看陸豔明眼睛裡明晃晃的威脅。
所以車靠站的時候,所有人都使出吃奶的勁往上擠。十幾個人兇相畢露,幾乎承包了一個車門。
實際國人上車或幹什麼的時候不排隊,一窩蜂擠的傳統應該是這個時代養成的。因爲如果不使勁擠的話,可能就上不了車,零下的溫度裡露宿外頭。
陸豔明一馬當先抓住了車門處的扶手,把離他最近的陸友江一把薅着往上推。大腳往上踹了一下,總算把人送了上去。
“底下的先把口袋遞上去。”開始指揮。
一個個大口袋被傳上去。
旁邊列車員看得嘴角直抽抽。
不過看着這些人高馬大的魯地大漢,那個領頭的又十分凶神惡煞,到底沒敢出言訓斥他們。
何小西捂臉:別說跟姐認識,太他孃的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