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慶出了書房，掩上房門後恢復一臉笑意，四下打量一圈，溜達到廚房附近，瞟了眼裡面，失望地搖了搖頭。
裡面只有他丈母孃和陳嬸在一邊說笑，一邊在準備宵夜。
站在院子擡頭望了眼樓上的燈光，張國慶出神地站了一會兒，進了客廳悄聲往樓上而去。
二樓休息室內，那張大長桌後周嬌正全神貫注地揮毫潑墨，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一直到燈光下一道身影出現，絲毫沒受到影響。
張國慶知道她又一次入神。
瞥了眼桌前地上的費報紙，雙腳附近的宣紙，他屏住呼吸蹲下身，將飄落下來的宣紙一張一張疊在一起。
漸漸地，張國慶看着上面不同字體的“三子五孫”呼出一口氣，擡頭望向緊抿着雙脣的周嬌，不由而然地露出一絲笑意。
整理好後放在一旁，取了上面一張宣紙，他又躡手躡腳地悄然離開，輕輕地合上房門，留了一條空隙。
一線燈光照着走廊，張國慶摩挲着紙張，轉身又下了樓。
書房內周孝正喜於悅見女婿的返回。
張國慶將宣紙展開放在他書桌上，臉上漾起了笑容，“爸，這次嬌嬌沒鎖門，還在寫大字，你瞧。”
周孝正聽出言外之意：這次自家嬌嬌沒一根筋地躲在角落內獨自療傷。對於自家的寶貝女兒這個癖好，他也很無奈，他情願這孩子大哭大笑地發泄心情，也不願意她安靜地調整。
誰家孩子不高興不是不依不饒地哭鬧？
而會如此，只能說明童年的傷害深入骨髓，那個自己沒參與的歲月到底沒有父母寵愛無法肆無顧忌。
張國慶見他露出的愧疚，心知他想多了，連忙笑道：“爸，你知道她爲啥就一直寫這四個大字？
之前她陪老太太去了一趟神婆那，你是不知道那個算卦的多牛，我人都沒去，就用生辰八字算準了我從小到大的事情。”
周孝正聞言眼含笑意看着他。
“那位神婆姓劉，聽說沒隱名埋姓之前一卦千金，這次還是還恩情替嬌嬌算了一卦，說嬌嬌這一輩子三子五孫。
你想想啊，現在都要計劃生育了，我三個兒子能出五個孫子，那是不是說明又是雙胞胎？”
周孝正露出笑容鄙視地斜了女婿一眼，“還說你二哥重男輕女？你也不差，孫女也是孫。”
“對，孫女也是孫。不對啊，爸，話題偏了。”張國慶失笑地搖頭，“不管是孫子孫女，既然有五孫，平安還沒娶媳婦呢，那他們就能安然無恙，對不對？”
周孝正手指叩了叩桌面，“你以爲你爸腦子有病？沒點準備、沒點把握會讓自家孫子上前線？”
說着他手指虛點了點張國慶，“安靜地坐在着等嬌嬌下樓，等一下你媽喊吃宵夜，她就會下樓。你就放一百個心，有你爸在，這天塌不下來。”
“那、爸，你一定要撐住啊。”
周孝正傲嬌地斜了他一眼，“工作上不能分心。就那些猴子，咱們的兵一過去就滅了，沒必要緊張。”
張國慶見他心情頗好，蹭到他身邊，雙手在他肩膀上一邊按。摩，一邊悄聲問道：“爸，孩子們這次是跟大部隊還是小分隊行動？”
周孝正閉上眼睛假寐，吐了兩個字，“保密。”
“那我猜，猜中了你點點頭行不行？這不算你泄密。”
“胡說八道。”
張國慶不以爲然地笑了笑，“之前孩子們是進入異國境內，這次大部隊集結，應該會先派出偵察兵吧？”
周孝正睜眼瞥了他一眼，又繼續閉上雙眼。
張國慶見狀心裡有了底，自己猜對了！沉默一會兒，他隨即轉移了話題，談起其他事情。
能透露這麼多已經是私心，就如今晚他們翁婿倆人對周嬌的談話，按照保密原則是不能透露一絲半毫的。
之前部隊有令，如今已經實行一級戰備，這也是爲何今晚談話，他老丈人避開丈母孃的原因。
當然，他老丈人之前所說的瞞不住周嬌也是有一點原因：她憑她的小本子，這一層身份也能得知前線大致的情況，但涉及到再深層次就不能，有的方面連他的職位和人脈都不行。
好就好在他有一位身處高位的老丈人，前後七拼八湊地多少能湊些機密，好歹能用來安慰他家傻媳婦。
等繆麗珊領着陳嬸端出燉好的宵夜，喊着都出來上客廳。
果然如同周孝正所料。
張國慶陪着他老丈人出了書房時，他媳婦也下樓了。
“爸，不改了。”周嬌說出這個決定，神色有些鄭重。
周孝正認真地點點頭，“萬事有爸，放心。”
繆麗珊聞言朝看了看他們，朝女婿使眼色：這是幹啥？
張國慶一臉茫然地搖搖頭：你男人和你閨女在對暗號呢！
他不是很確定丈母孃是不是已經聽到風聲，也不確定她得知孩子們出征會不會來個一波三折。
還是交給他萬能的老丈人得了，他真的心力交瘁了。
這一夜，周嬌靠在張國慶的懷裡，聽着最新動向、孩子們身邊保護的人員等等一系列的消息。
她的心放下了一點，剩下的，她知道再也不能表露出來，這傻男人除了繁重的工作之外，心裡壓力不比她少。
她唯有帶上驕憨的笑意，“幸好有你和爸，我放心多了。”
“對，我們等着五孫到來。”
周嬌緊緊地握住他的手，露出璀璨的笑容，閉上雙眼。
黑暗中她不敢睜開雙眼，一直到了身邊的男人發出勻稱的呼吸聲，環住自己的胳膊放鬆，她才暗暗地嘆了口氣。
有那麼一刻，她是真的想折斷孩子們的一雙翅膀。
錢財？
到目前爲止，有足矣他們揮霍的資本。
權力？
以自家背景地位，換一條路未必就沒有大成就。
可她想到了三個兒子每次提起理想時，那一雙雙會發亮的眼睛；會想起今年暑假他們回來時提起身爲軍人的自豪神情……
身處大院，耳濡目染地在此長大，很自然的會受到影響。她更忽視了一點，他們這一代人對祖國的無比熱愛。
對於他們這一代人來說，祖輩們打下的江山接下來就等他們代代保衛，比起貪生怕死地守在後方，他們更想親自去守衛這片土地。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支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