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公墓翠林密集,安寧清靜,便是在初秋的炎熱陽光下也自有一股涼意。
明思沒有關於這裡的記憶,不過是靜靜跟在唐明遠的背後,望着密密麻麻的灰白石碑自下而上,彷彿是走在一條黑色的生命之路上;這裡躺着的人曾經都鮮活在存於世界,可無論貧富貴賤都最終走向了死亡的結局,也許死亡是命運對所有人最公平之處,而修士大約是僥倖逃脫這生死的另類吧?
今天是唐母的祭日,一大早明思便發現了唐明遠情緒的低落,也許今天是他極少數能正大光明的這般顯露心性的日子吧!看着唐明遠親自選上一束鮮花,看着他發紅的眼圈,看着他哀傷的背影,明思似乎也體味出一些難過。
“爸!媽!我和明思來看你們了!”唐明遠走到一處雙人墓地處停下,有些感嘆的喊了一聲。
明思擡眼,這處雙人墓地的墓碑上的名字正是唐新陽與阮素月,墓碑字跡處有些污處,看得出來已經有些年頭了,倒是墓兩旁還種了兩棵圓柏,綠意喜人。
唐明遠放下花,嚴肅的站在墓碑前,卻是發起呆來,也許他是透過那冰冷的碑石,眼前還勾勒着記憶裡親人的模樣;只是不管他勾勒的曲線有多相似,那終究只能是圖像罷了。
“咳咳,明遠,你不要太難過!我想唐爸唐媽現在正在看着你呢,你這樣子他們肯定不會開心。”明思怕唐明遠想太多難過之事,壓抑太久的情緒一旦釋放,怕會傷了她好不容易幫明遠調養出起色的身體。
唐明遠點點頭,聲音裡帶着沉重的鼻音,“明思,其實我不是隻有難過,我還很高興;在昨天晚上我就想了一夜,發現自己有很多很多話想跟爸爸媽媽說,想跟他們說爺爺的改變。想跟他們說你的出色,想跟他們說要放心,可是等我一站在這裡,便發現再多的話也不用說了。或許這一切爸媽在天上早就看到了呢!”
明思贊同點點頭,這個世界的人相信死去的人化作星星守護親人,雖然明知有些怪異但她也不想多去追究;如果唐爸唐媽在天有靈,也的確會以他們的方式看護着兄妹倆的吧?
“明遠,只要你過得開心,爸媽自然就能放心了!不過我可能過幾天就得要出一趟遠門,到時候很久都顧不上你,所以你最好還是住回唐宅比較好,跟爺爺他們住在一塊總算還有個照應!”已經在天景巷又住了幾日,爺爺那邊日日來催他們搬過去。可她還是格外享受住在天景巷的自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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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遠轉過身,感慨萬分:“明思,要不是有你,或許我怎麼都沒有辦法讓自己回到唐家,雖然我心中並不在意回不回唐家這個豪門。但是不能否認,辦到這事還需要能力足夠!在爸媽墓前,我要鄭重的跟你道謝,謝謝你爲我們這個家做出的努力,謝謝你讓爸媽能夠同葬祖陵,這對媽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喜訊呢!”
“不用這樣!”明思感慨萬分,她知道唐明遠指的是爺爺承諾的將唐媽的墳遷進祖陵的事情。如此一來便已經表明他的態度,唐爸唐媽兩口子一直想得到唐家的承認,如今也算是做到了呢!“我只是做了該做的,就像你一直照顧妹妹,這種事情並不爲什麼結果,只是由心所發。堅持到底。”
“明思,其實你不知道,這個墓不過是個衣冠冢,當時爺爺派人早早把爸的遺體帶回了祖陵安葬,連媽也只是隔着棺木見了爸爸最後一面!唐家祖陵媽媽不能隨意進入。所以每年媽到了爸爸的祭日便會淚流心傷;後來媽病倒了,吩咐我在她死後一定要將她和爸的衣冠合葬一處,纔會有這處雙人墓的存在。”
明遠說起久不回憶的過往,眼淚根本忍不住,媽媽神傷多年還是撒手西去,臨走時的囑託已經很清楚,便是想和爸爸死後同穴,當年只能用衣冠冢全這個心願,如今卻是由明思實現了!爲此,他也是得替媽媽謝明思一句!
“唉,既然如此,唐媽心願算是得償,你該高興纔是!你不要怪我這樣輕易就答應回唐家,也不要埋怨我還在催你住回唐宅,有些心情我一直記在心裡從來沒有忘記過,但是唐家如今的情形,我不得不拋開個人情緒;明遠,我們姓唐,這輩子已經打上了家族烙印,爲了能夠好好活着,我們也得期望唐家好好的存在下去!”
有時候,個人恩怨真的算不了什麼,明思不知道這樣說明遠能不能接受,但是她卻必須這樣做;她接了靈室信牌,說過的諾言也絕對不能反悔!
“我知道的明思!比起你的大氣,我這個哥哥卻要幼稚得多;我知道如果你不在h城,那麼我住在唐宅會更安全,也知道你出遠門是爲了唐家和三叔的病!三叔我去看過了,他雖然話語裡並無半點埋怨擔心之色,可一個普通人也受不了終日臥牀之苦,何況是三叔這樣從前還能飛天遁地的靈脩呢?
明思,三叔一直很關心我們,所以我也很希望你能治好三叔的病,你放心去尋藥吧!天景街的家我會守護,唐宅裡的親人,我也會拼命守護的!”明遠似下定了決心,臉上盡是堅毅果敢之色。
明思點頭,手上靈光一閃,一塊紫玉平安扣出現,明思將這平安扣塞到明遠手裡,“明遠,這是一個玉質護符,能保你平安!我不在的日子裡,只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尤其是你!”在世人眼裡,唐明遠是她的唯一的親哥哥,若是有心人打了壞主意,或許明遠還會被她這個聲名所累呢!
唐明遠即刻帶上了平安扣,“你放心,這東西我會一直戴着我不會取下來的!”雖然不知道這東西效用如何,但是明思這樣鄭重交予,他打心底裡便重視了。
“好!”明思微笑,眉頭又是一皺,“好像是明慧和嫣然過來了?後面還跟着人……”這幾人跑到公墓來,不用想也知道是爲了唐媽來的,或者是如今她身份不同了,衆人的態度總是跟着變的。
果然,一行人各自抱着捧花過來,明遠臉上盡是感傷神色,想來是因爲這處墓地難得有這樣熱鬧的時候呢!
送上花,明慧上前同明思說話,“明思,今天是伯母的祭日, 我們特地過來看看!”
“你們有心了!”明思頷首,“明姍今天臉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還有這個小少年,看起來十分面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明思瞥過明姍發白的臉,注意力放在了最後面那位少年身上,心中隱約有些揣測。
“明思姐姐,我叫唐明傑,今年十六歲,可不是小少年了!我姐姐臉上的傷沒好,媽媽不讓她出來玩,所以姐姐特地讓我代她出來看看明思姐姐!”明傑十分機靈,雙眼明亮有神,一番話更是逗樂的衆人。
“喲,原來是明傑啊!這可是第一次見你,很高興認識你!這是你姐姐最喜歡吃的蜜餞,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明思遞上制的一些靈果蜜餞,這東西是明莉的最愛,但不知道這明傑喜不喜歡。
明傑倒不拒絕,紅着臉收下了紙包,又一本正經的裝嚴肅,“我今天來,其實還有一件很嚴肅認真的事情要說,我爸爸有話叫我轉告明思姐姐,明思姐姐來,我跟你說悄悄話!”
明思湊耳上前,只聽明傑說:“明思姐姐,爸爸說,‘賞珍會要開始了,明思早日啓程前往,三叔不能護送,望明思路上保重!’明思姐姐,爸爸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什麼賞珍會,明思姐姐要去參加什麼會議嗎?”
“明傑啊,這個會可不好玩,不然你看怎麼別人都沒說要去呢?我也是沒辦法必須去呢!”明思也輕聲逗明傑,這個唐家如今最小的孩子,據說一直在國外長大,對中文可是一知半解的存在。
“明思姐姐真辛苦!”明傑撲閃着長睫毛感嘆,“我的任務總算完成了,明慧大哥,現在交給你了。”說完話,小夥子便換了一副笑臉,真真是讓人吃了一驚。
明慧莞爾,“明思,三叔的意思是讓你早日啓程,不要耽誤了賞珍會;只是三叔現在不方便護送同去,你可需要我陪你前去?或者,叫嫣然同她家人問一聲,或許秦家還有沒去的可以一起結伴同去?”
“不必了明慧!家裡如今少不了你和二伯的操持,三叔可是還病着呢!再說我已經約了一個高能的保鏢護送,哪個敢輕易爲難我呀?要是路上速度快些,說不定還會碰上幾個熟人,也不擔心什麼安全問題。”帶上明慧,明思感覺是自己護送明慧了,因爲真要發生什麼事情,明慧絕不會比她逃得快呀!
“好,明思你決定了我便不多說,那明遠你何時搬回宅子裡?三叔每日叨唸無聊,可憐三嬸要照顧三叔又要照顧明莉,累得不行!好在明傑也回來了,多少能幫上一些;若是明遠你再幫上一把,三嬸可得輕鬆多了。”明慧識趣的轉向明遠,悠悠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