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命懸一線。
他也曾像所有的人一樣,幻想過自己的死亡,他想過很多很多種死法,這與他讀過很多的書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人讀書,無非是喚起對於死亡的好奇心和憧憬罷了。
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曾想過,自己會被一個日本女人凌空一肘子壓死。
這讓他感到異常的鬱悶。
夏琪猛然間暴喝一聲,跳了起來,一頭撞在渡邊純子的腰上,兩個人一抹黑,頭上腳下的栽倒在地。渡邊純子一直沒把她放在眼裡,豈知再一次爲了輕敵吃了大虧,腰被撞得又酸又痛,不禁勃然大怒,反手一巴掌抽在夏琪的臉上。夏琪哎呦一聲,臉貼着地摔倒,嗚嗚的哭出聲來。
蘇北急忙去撿他的手槍,渡邊純子眼疾手快,飛起一腳,把槍踢到了牀下,蘇北暗暗罵了一句,抄起牀邊的撐衣架,舞動的虎虎生風,嘴裡還不斷挑釁:“來啊,來啊,倭寇母狗,有種的你過來,喂,要不要大爺給你配個種?”他是怕渡邊純子對近在咫尺的夏琪下毒手,那丫頭看着白白胖胖很耐揍,那得分是誰打,眼前的女人明顯是黑社會出身,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女人顯然是有的。
不巧的是,純子精通漢語,他罵的每一句都能聽懂,聞言怒不可遏,衝着衣服架子就是一腿。蘇北眼睜睜看着那粗粗的鐵架子被她一腳踹斷,傻了片刻,苦笑一聲,心說很好,天亡老子,非戰之罪。
“你去死吧!”渡邊純子雙手扯住他的衣領,將他生生拎了起來,兩腳離地,摁在發黃的牆壁上,蘇北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苦,他簡直想一死了之,也不要再受這個倭寇母狗的折辱。
“王八蛋!”夏琪爬起來,像頭發了狂的母豬一樣,認準了純子就撲了上去。
渡邊純子這次有了防備,自然不會再讓她撞一下子,身子微微一側,卸去她兇猛的衝勢,伸出左腳一絆,夏琪失去重心,烹的一下子摔了出去。
“賤人,有種你就殺了我,我在黃泉路上等着你!”蘇北業已絕望,喊出了告別式的狠話。
渡邊純子冷哼一聲:“好啊,怕你要等幾十年,我送你歸西!”
“你去死吧!”
夏琪表情兇悍的站起來,手裡拿着蘇北那柄手槍,原來槍滑落在牀沿,夏琪飛出去的時候無巧不巧,左腳把槍給勾了出來。手裡有槍,她便再度囂張起來,晃啊晃的象是個小太妹一樣。
“開槍打死她,快啊!”蘇北知道純子的手段,一不小心就會被她反客爲主,忍不住高聲提醒。
渡邊純子急拿蘇北去擋子彈,蘇北右腳在牆上一等,接着一股慣性衝力,向前悶出去四五步,一頭撞在對面的牆上,卻是擺脫了純子雙手的控制。
“開槍啊,快啊!”他嘶聲怒吼。
“下地獄吧,倭寇。”夏琪冷笑着摁動扳機,渡邊純子幾乎在同一時間身子開始飛一般移動,幾個起躍,逃出了小屋。夏琪連開三槍,沒子彈了,覺得很不過癮。
蘇北撓了撓頭:“你還真夠蠢的,這麼近的距離,打三槍都打不死一個人,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去死。”夏琪雖然也被摔得鼻青臉腫,渾身痠痛,心情卻是大好,笑嘻嘻的說:“剛纔要不是我的神勇表現,北北你就掛定了。”
“叫我什麼?”蘇北鬆動了一下筋骨,驚問道。
“北北啊,你就是我的北北。”
“北你媽啊北。”
“北你媽!你欠揍啊!”
蘇北懶得和她吵,撥通了凌莎的電話,誰知道渣哥這會是不是在犯病,反正凌莎整天和他膩在一起,打誰的都一樣。
“喂?”凌莎的聲音聽上去,明顯有些疲倦。
“莎莎,你老公現在正常麼?”蘇北焦急的問道,走了一個日本女的,待會再來幾個男的,今晚就真的要成爲他蘇某人的忌日了。
“這兩天還好。你在老家呢啊。”凌莎有氣無力的說。
“我回煙雲了,和夏琪在一起。”
“哦,什麼??”電話那頭的凌莎打了個激靈,驚道:“你說什麼,夏琪和你在一起,你們怎麼遇到的?”
“先別說這些了。”蘇北環視着四周,沉聲道:“消息走漏了,現在很多人都在追殺我和夏琪,你馬上派人來接應我,來晚了就都沒命了。”
“好好,你彆着急,告訴我你現在的位置,我馬上帶人過去。”
“我在郊區的星星旅店,你快一點啊,我已經沒有子彈了,對手的人一個比一個強,前無不要延誤。”
“知道了,手機隨時隨時保持開機狀態,我半個小時之內趕到。”
林小渣悶悶的在那裡看英超,菸灰缸裡堆了厚厚的菸灰和菸蒂,他的神情略略有些麻木,臉頰消瘦的像是刀削一樣,棱角分明,眼裡佈滿了細細的血絲。他見凌莎一驚一乍的,便擡頭問道:“老婆,誰打來的啊。”
凌莎興奮的說:“老公,這次有救了,夏琪找到了,和蘇北在一起。”
“什麼?”已經決意等死的林小渣聞言嘩啦一下跳了起來:“夏琪找到了?”
凌莎便將蘇北電話裡說的話快速複述了一遍,林小渣悚然一驚:“那蘇北豈不是很危險,他雖然敢拼命,但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豈是那些黑社會的對手,老婆,馬上打電話叫人,各方面的精英都給我叫上。消息既然走漏,對方一定會不惜代價的殺夏琪,絕我生路這將是一場硬仗!”
凌莎答應了一聲,先給楊老實打了電話,令他帶着虎堂的弟兄直接撲過去,如果遇到阻攔,無論對手是誰,先殺後說。然後,緊急通知了劉光北和米勒,兩人聞訊,立時點上了所有精銳,開着車風馳電掣般趕到了林小渣的住處。
這次各方均是傾盡精銳,劉光北帶上了三壯及其他功夫足球隊的高手,黑熊等人也紛紛帶着得力小弟趕來,半路還遇上了扛着爆管的趙志強。米勒的三大助手齊齊到位,沒有一個缺席,獨獨沒有通知林天飛,怕他着急上火。
“各位,這件事事關小渣的生死,只可全勝,不可出一點差錯!”劉光北站在林小渣的原木餐桌上,朗聲喊話:“現在虎堂的弟兄已經提前殺過去了,咱們也立即行動,務必在對手殺死夏琪之前找到他,此事事關重大,各位務必要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劉光北如今越來越像個大哥了,林小渣滿意的點點頭,自己不管混的怎麼樣,這識人的本事還是不錯滴。當初耍無賴二半吊子的癩蛤蟆,除了他林小渣,有哪個看出了他能夠成爲獨當一面的大哥?
對於劉光北,米勒也是很敬重的,雙鷹盟前段時間內憂外患,四面樹敵,處境之危,可謂寸步難行。林天飛心灰意冷,不問社團事,林小渣百事纏身,又要上學,這雙鷹盟,便是他劉光北幾乎以一己之力扛了起來。直到後期,白唯京等人才逐漸放開手腳做事,又有了趙志強的幫忙,纔算是輕鬆了一些。米勒自謂換了自己,在這樣的處境下能玩到這個地步,也算十分不錯了。
劉光北本是社會底層的一個小混混,正是因爲林小渣獨具慧眼,識英雄重英雄,保薦他當了雙鷹盟的長老,纔有了今日的八面威風,因而對於渣哥,他是打內心裡感激敬佩的。這次事關渣哥生死,他不敢怠慢,主動指揮了行動,黑熊帶了十輛車前面開路,儘可能一路暢通的抵達旅店,發生交通事故的道路,黑熊負責立刻清理現場,子彈砍刀開路,車開走,人滾蛋,統統給大隊人馬開道。
爲了防止地方趁着後防空虛打偷襲,雙鷹盟方面,留下了白唯京主掌後方。調查組方面,則留下了中國青年李旦,防止閃組再度趁亂動手。剩下的人,擠擠靠靠,足足裝了有五十輛車,其中還有兩輛是東風大卡。
林小渣一看這架勢,生怕警方會從中作梗,出來盤查,耽誤了時間,坐在車上,一個電話打到楚天那裡,簡要的說明了一下事情的情況。
楚天沉默了半晌,道:“你儘管去做,儘量少出人命,事情辦完了儘量把現場收拾一下。今晚我帶所有的人去掃黃,成敗在此一舉,你自己保重。”
“多謝了,楚局。”林小渣不禁有些感動,在平時,這樣做自然沒有什麼。但在這個敏感時期,楚天能夠如此義氣給自己放行,那是要擔天大的關係的,萬一事情鬧大了,別說辭職,只怕下半輩子要在牢裡度過了。
2002年,是一個嚴打的時期,包庇縱容黑社會做保護傘,平日裡很正常,是個當官的都幹過這事。但在2002,在此時的煙雲,這就是天下最十惡不赦的罪名。
“所有的人都在爲了我這條命而奔波,犧牲,曾幾何時,這條命就算死在大街上,也沒有人會流一滴眼淚。人生無常,能夠活着的話,還是要堅強的活下去啊。”
林小渣微閉上雙眼,心中陡然鬥志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