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殊盤腿坐在地上。
“也許情況不至於這麼糟糕。你忘了，那張摺疊牀真的不見了，到現在都找不到。”
“也可能在你進入小世界之後，剛好那個地方就發生了地陷，牀被吞噬了。”
鴻蒙也跳到了地面上。
“沒有道理看不到。連只蚯蚓螞蟻都沒有，真是奇了怪了。”
鳳殊看着它到處踩踩踏踏，突然想到還有個辦法可以試驗。
“濛濛你挖坑，我放種子，看看能不能長出點什麼來。”
“啊，對，對，對，好人你腦瓜子真好使。”
鴻蒙高興地飛快鬆土，不一會兒便多了幾十個坑。
“夠了嗎？夠了嗎？我可以將這裡的土全都翻了。”
“可以了，不能浪費種子。”
鳳殊挑了一些種子放下去，蓋上土，還澆了一些水。
“什麼時候才能長出來？”
“不用多久，耐心一點。”
鳳殊從空間鈕裡掏出來一張懶人沙發，整個人都窩在了上面。
“好人，要不要施肥？施肥的話可以加速生長。”
“有些已經連同種子一起進去了，有些沒有施肥，過幾天再看看是什麼情況。”
“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休息。”
“你又想睡覺啊？”
“等阿鎮它們回來。”
鳳殊從空間鈕裡找出來一本藥劑學的書籍，慢悠悠地打發時間。
鴻蒙還算耐得住性子，三個多小時了都沒有出聲打擾她。問題是，雲枕獸羣不回來，鳳殊又不吭聲，種子又沒有那麼快發芽，周邊連點綠色都沒有，除了赤褐色的土地就是赤褐色的土地，它終於感到無聊了。
“你知道說的是什麼嗎？”
“知道啊。”
“可你不是看不懂內域的文字？”
“現在已經看得懂了，會說也會寫，看當然不在話下。”
“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剛回到家那兩年，一開始連聽都很困難，連猜帶蒙，慢慢地學會了聽說，後來學認字跟書寫就容易多了。最初是叔公親自教的我，後來是太爺爺太奶奶，在學堂星的時候校長爺爺也很照顧我，所以學起來其實很快。”
說起往事，她已經很放鬆了。
“好人，你真好。”
“嗯？”
“有家人啊。雖然沒有父母，可是你有這麼多長輩，這麼多姐妹，這麼多朋友，還有下屬，走到哪裡都可以說鳳家是我家。”
沙發是棕色的，跟白團子一樣的鴻蒙形成了鮮明對比。
“鳳家也是你家啊。說起來，你纔是在鳳家出生的，我可不是。我在外域聯邦薩達星出生的。”
鴻蒙從另外一頭跳到了她的膝蓋上。
“你不是在什麼沂州府出生的嗎？在薩達星出生的那個鳳殊明明就不是你。”
“誰說不是我？她是從前的我，我是未來的她。她是鳳殊，我也是鳳殊，只不過是不同人生階段的鳳殊。”
鴻蒙撇了撇嘴，“明明就不是同一個人。你承認了之後，連鳳珺也對你畢恭畢敬的，我看他都快把你當做鳳初一一樣供起來了。”
“鳳初一應當是在我後面的時代出生的，所以認真說起來，我比鳳初一還要年長。老古董。”
鳳殊兩眼含笑，視線依舊沒有離開書本。
“所以說，你根本就不是出生在外域啊，你出生在遠古華夏地區的沂州府。”
鴻蒙蹭蹭蹭跳到了她的肩膀上，“要是我能夠到你原來的時空去看一看就好了，我也想要去闖蕩江湖。”
鳳殊合上書本，將它丟回空間鈕，再次將自己的長劍召喚出來。
“你真的要闖蕩江湖？”
“可以嗎？你要教我練武？”
鴻蒙立刻跳到了沙發上，“我要學耍劍。”
“劍不是用來耍的，你要耍就是耍賤。”
“還不是一樣？”
它壓根沒有聽出來她的揶揄，鳳殊握劍在地面上飛快的來回移動，花了三個多小時，地面上出現了一幅幅不同場景的畫。山林原野，亭臺樓閣，市井街頭，江湖兒女，或坐或走，或臥或跳，或三五成羣，或齲齲獨行，不一而足。
鳳殊興致盎然地給它講解，鴻蒙聽得津津有味，她一路講一路重新畫另外的畫，鴻蒙則將講過的場景毀掉，免得被後來者發現。
這個地方這麼詭異，連風雨都沒有，搞不好真的會完整保留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了，先講到這裡。”
鳳殊停了下來，將長劍上的泥土擦掉，擡頭看向高空。
雲枕獸羣秩序井然，眨眼之間就降落到她身邊，咕嚕聲不絕於耳。
“別叫，別叫，阿鎮你來說，有沒有什麼異常發現？好人的摺疊牀看到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鴻蒙曾經教訓過它們還是怎麼樣，不論是曾經呆在它空間裡的雲枕獸還是幼崽們，通通都非常老實地閉上了鳥嘴，唯有阿鎮咕嚕嚕地鳴叫。
鳳殊聽不懂，便全權交由鴻蒙去交流，自己則拿了一些黃晶石出來，分給它們吃。
“好人，情況不太好。”
鴻蒙沒多久就愁眉苦臉地跟她彙報起來，“阿鎮說沒有看到任何森林，大海，湖泊，人類，動物，通通都沒有。就跟我們這裡一樣，一望無際，全都是赤褐色土地，極爲少數的高出地平線的東西，是土墩子，非常矮的土坡。它中途也降落過，沒有在泥土裡找到任何一隻蟲子。因爲幼崽們肚子餓了，吵着要吃的，所以它不得不掉頭回來。”
“攝像機呢？讓我看看視頻。”
阿鎮很快就飛到了她身邊，腦袋伸了過來，掛在它脖子上的攝像機很快就到了她的手裡。
鳳殊又拿了一堆黃晶石給鴻蒙，讓它去喂，順便溝通一下後面的偵查事宜，自己便開始瀏覽視頻。
儘管是固定好在阿鎮身上的，但因爲飛翔的角度與速度時常調整，畫面並不是一貫平穩。非常細節的東西看不出來，只能夠聽阿鎮敘述，但總體印象卻是非常明顯的。
當真可以說是空無一物。它們飛過的地方，一律都是赤褐色的土地。除了泥土，別的什麼都沒有。
一馬平川。
鳳殊來回看了幾次，最後將攝像機重新掛到了阿鎮的脖子上。
“好人，你還有這種小型的攝像機嗎？也掛幾個到它們身上。這幾個大傢伙總不能白吃飯不幹活。”
鴻蒙對那隻當了父親的雲枕獸非常看不順眼，一直盯着它，“好人，這個傢伙就是那個不老實的，佔了便宜還賣乖的。以後就叫它阿佔，專門佔便宜的傢伙。”
阿佔估計也是聽得懂鴻蒙的話，鳥頭耷拉着，看起來相當沮喪。雌獸們沒什麼反應，各自照顧着自己的幼崽，時不時咕嚕嚕幾句，時不時扇扇翅膀，將想要偷溜的小傢伙們給阻攔下來。
“沒必要浪費能源。這種攝像機可以將它們走過的地方全方位展現出來，阿鎮一個人帶着就足夠了。它們族羣的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廂情願，你管怎麼多做什麼？阿鎮都不介意，你這叫皇帝不急太監急。”
“我就看不慣它，明明一副慫樣，居然還敢以下犯上。獸族從來都是強者爲尊。阿鎮就是它們的王，但這傢伙居然無視了阿鎮的存在，擅自做主將雌獸們佔爲己有，實在是太過分了！”
鴻蒙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摁死對方，但慶幸它生氣歸生氣，並沒有生氣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鳳殊不太明白它爲什麼突然這麼激動。
“阿鎮，你介意阿佔跟它們生下幼崽嗎？濛濛現在在爲你打抱不平。”
阿鎮飛到了她的左肩，蹭了蹭她的臉，“咕嚕嚕嚕嚕嚕。”
“什麼意思？”
鳳殊看向鴻蒙，它哼了哼，“它說無所謂。你個笨蛋，這樣下去阿佔遲早要不服從管教。該你的就是你的，該它的就是它的，不能因爲無所謂就讓它攪亂了族羣的秩序，這是鐵律。
你現在不注意，以後就會形成習慣，跟着你的雲枕獸雖然是聽從你的號召才形成族羣，但最後卻都會認阿佔爲王，對它享受原本該是你的角色才應該可以享受的權力。事情你在做，好處卻全都由這傢伙給佔去了，你名義上是王，實質上卻成了幹活的小弟，你蠢不蠢啊？！”
阿鎮再次咕嚕嚕了一大串，鴻蒙義憤填膺，“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它們是你的族人，不是我的，更不是好人，自然要由你自己來管教，沒有理由你當甩手掌櫃，卻讓我們來替你管教你該管教的族羣。你做得到就要你，你要做不到，我分分鐘讓好人跟你解除契約，你信不信？！”
鳳殊苦笑，“我什麼時候又跟它結契了？”
“它喝過你的血，早就偷偷跟你結契了。其他的倒沒有，就是幼崽們在小世界裡太長時間了，現在也沾染了你的氣息，我不知道會有什麼影響。”
鴻蒙氣不過來，見其他的雲枕獸都吃得差不多了，立刻催促阿鎮帶着它們繼續去幹活，很快現場便又重新恢復了安靜。
“其實這不是很大的事情，你沒有必要這麼生氣。就算阿佔想要取而代之，它也成功不了。”
“好人你不明白。獸族都是強者爲尊，實力不夠就必須血緣來湊。阿佔這傢伙有些心機，不像阿鎮這麼聽話，要是它真的會一些人類的手段，到時候雲枕獸羣就麻煩了。我是說，整個雲枕獸羣。它要是個好的，會帶着整個族羣往上走，它要是個歹的，搞不好會直接滅掉雲枕獸這個族羣。”
“這是雲枕獸族羣應該去考慮的事情。你以爲阿佔真的想要當王就真的能當王了？實力跟不上，什麼都白搭。”
“它實力跟不上，但阿鎮肯定跟得上啊！阿鎮是異類，本身就是天賦最好的，又有歲月果跟綠髓可以隨便吃，有小世界加成，它的成長速度會遠超其他的同齡雲枕獸，只要它返回雲枕獸族，以後肯定會成爲雲枕獸的王。身邊的屬下有城府無所謂，那叫謀略，智庫，但有小心思就麻煩了。如果是無傷大雅的也沒什麼大問題，可阿佔是直接取而代之，享受了阿鎮才能夠享受的實力與地位所帶來的權力，這是不正常的。”
鴻蒙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鳳殊並沒有太多想法。
“你認爲應該怎麼辦？”
“阿鎮不管我們要管。阿佔現在實力還沒上去，心思更多的也是本能行爲，好人你要多注意幫阿鎮確立絕對的王的地位，要求其他的雲枕獸絕對服從阿鎮的命令。如果有幼崽敢以下犯上，你一定要懲罰它們，哪怕殺死其中的一隻，以儆效尤，也絕對不能手軟。”
鳳殊失笑。
“你剛纔還說阿佔是想要取而代之。要是我越過阿鎮去處理它的族羣事務，以後大小事都會交到我手裡，那我不是成爲了操心的那一個了？它要當王就當王，不想當王就不想當王，一切都是它自己的打算。每個人都應該爲自己的人生負責任，星獸也一樣，該走什麼樣的道路，就走什麼樣的道路，就算阿鎮跟我結契了，我也不會去幹涉它的選擇。”
“所以說有族羣的傢伙就是麻煩。管了它一個還得管一羣，不是買一送一，是買一送一堆。直說吧，好人，阿鎮這種變異的星獸，是非常非常罕見的，沒有我跟夢夢這麼稀罕，可也絕對不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就算它實力還沒有上到那個可以當王的地步，它也會被它的族羣推舉爲王。如果現在我們就在雲枕獸的地域，你就會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鳳殊聞言終於正色起來，“你到底在怕什麼？”
鴻蒙翻了一個白眼。
“還能怕什麼？怕阿鎮管不住這麼一大羣，到時候會連累到你。”
鳳殊再次失笑。
“你這是怕它太過沒心眼了，以至於不得不坐上高位的時候會受阿佔擺佈？你也太小瞧它了。
如果它真的註定爲王，那自然會有它的本事在。要沒本事，坐上去了也會很快掉下來。要有本事，長長久久地當王，阿佔想要跟它爭還真的爭不過。雲枕獸族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肯定不會只有一隻雲枕獸跟阿佔一樣，但肯定也會有別的不一樣的雲枕獸，以後會真心信服阿鎮，真心推崇阿鎮，真心跟隨阿鎮。
沒有必要太過杞人憂天，你這幅樣子，就像是擔心自家孩子受人欺負。啊，不對，應該說是擔心自家孩子會自相殘殺，明明未來還很遙遠，它們也還沒有長大到需要擔心到那麼遙遠的事情的地步。”
鴻蒙遲疑不定，“我這樣真的很奇怪嗎？很不應該？”
“沒有。站在你的立場上看挺正常的。”
鳳殊心想換了從前，她可能也會有這種熊孩子的家長的心情。現在嘛，宇宙這麼美，江湖這麼大，將來能夠遇見的人啊獸啊事情啊多了去了，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愛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