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苗的懷疑讓鳳殊大吃一驚。
“老大體內可能有寄生蟲。天賦很強，可是因爲老大本身實力很高，一開始被入侵了可能不清楚，它一開始動作，老大沒多久就發現了。只是因爲某種原因弄不死又沒辦法驅趕到體外，所以不得不壓制着對方。”
鳳殊的臉色嚴肅起來，儘管和葉苗交談的次數很少，但是她下意識地相信他的說法是真實的，“什麼時候發現的？其他人知不知道？有沒有成員出現過意外死亡的狀況？”
“一兩年前。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爲不是百分之一百地確定，而且，”葉苗頓了頓，“我不想讓老大受到懷疑，這裡的情況也不太好，要是將這種懷疑告訴所有人，只會導致人心渙散，隊伍解散。這幾年都沒有出現過死亡的情況，我們向來人數很少，大家實力也比較均衡，又團結一致，服從老大的命令，不主動惹事，遇到麻煩也多選擇忍讓，所以一直相安無事。”
鳳殊兩眼微眯，“你和蕭大哥說過嗎？”
他搖頭，“沒有。”
“爲什麼？你既然願意告訴我，當然也願意告訴蕭大哥纔對，他是這裡頭你最信任的人，不是嗎？”
“我的天賦技能時強時弱，大多數時候都表現平平，遠不如大柱子這麼敏銳可靠。我怕本來就沒事，結果因爲我的判斷，導致老大陷入自我懷疑中。”
“那爲什麼你現在又主動來告訴我？現在沒有自我懷疑了？”
葉苗搖了搖頭，“沒有親眼見到，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覺有沒有出錯。您的同伴肯定可以感應出來，但之前一直沒有見您有任何異常情況，我想着，可能是因爲您不喜歡去窺探別人的隱私，所以纔會要求自己的同伴也不要干涉，這纔會沒有發現老大身上有可能存在的問題。”
鳳殊仔細回想了一下和蕭崇舒見面交談的那些場景，末了道，“之前我已經替你們把過脈了，可以排除的都已經排除了，除非蕭大哥身上的那隻寄生蟲真的是天賦決絕，又或者隱藏技術了得，否則我應該會有所感應纔對。但不管是我，還是我身邊的那些傢伙，都沒有這種危險的感覺，反而是奇山那個人有點古怪。”
葉苗的表情明亮了起來，“您的意思是，老大完全沒有問題？是我想多了對嗎？”
他對奇山顯然完全不感興趣。
“我也不知道。你常年跟在他身邊，都不能確定是否情況屬實，我們能知道什麼？”
鳳殊暗地裡已經在喊泡泡和劍童了。
“先聽聽這小子怎麼說，然後再去看蕭崇舒。”
這是夢夢的聲音。
鳳殊注意到葉苗的視線正在她周身飄來飄去，像是在找什麼一樣。
“是不是哪一位前輩就在這裡？”他激動地站了起來，“前輩，前輩您聽得見我的話嗎？請您去看一看老大吧，真的，我感覺很有問題。”
泡泡十分詫異，“他聽見我的聲音了？”
顯然沒有，因爲葉苗並沒有回答。
“他應該是感應到了你，不，或者說，應該是感應到了我周身的氣息浮動，然後猜到了你們有可能就在身邊，畢竟之前很多人都是見過你們的。”
“嗯，看起來的確是這樣。這個傢伙比之前那個是不是要差一點？之前那個還能看到小世界的隱約情況。”
“側重點可能不一樣。他還很小，所以可能發揮的不穩定。”
鳳殊示意葉苗坐。
“除了你個人的這種感覺之外，還有沒有明顯的其他狀況？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如果他真的被很高級的寄生蟲寄生了，不管怎麼樣，都肯定會有異常情況出現的，沒有道理從一開始就完全融合到完美狀態。”
葉苗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關鍵是這裡邊就沒有一個人是和老大從前就已經是相熟的關係。您來了之後才勉強算是一個。”
她齜了齜牙，“是蕭家和君家相熟，我和他的弟弟妹妹也算相熟，但蕭大哥這個人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而已。”
“就算以前沒有見過面，您也應該聽說過他的很多事蹟纔對。您覺得綜合您現在所看，他還是從前那個人嗎？”
葉苗因爲缺乏信息，所以也沒有辦法對比。
“原來在你感興趣的話題上，你也是能夠滔滔不絕的啊，鳳瑄之前跟我介紹說你就是一個悶蛋。”
她的話讓葉苗紅了臉。
鳳殊挑了挑眉，這麼看來這傢伙還是個容易害羞的。
“我所瞭解的不太多，只侷限於聽來的一些評價。
他天賦是聯邦那一輩年輕人中最爲厲害的，少有人能夠和他比肩。那一代的年輕人也公認他爲他們的榜樣。長輩看好，同輩認可，晚輩敬佩。如果不是失蹤，現在最起碼已經是少將級別，戰績輝煌的話，中將與上將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而且所有人都認爲元帥之於他而言也是水到渠成的，聯邦未來的頂樑柱，基石，不可能沒有他。
可惜現在外面的人基本都認爲他已經死了。不管多麼驚才絕豔，沒有成長起來的天才，也註定了會成爲人們記憶中的過客，畢竟永遠都會有後來者。”
在蕭崇舒被錯誤認爲已經去世之後，君臨，算是勉強接過了他的榮譽。後來在戰場上以不要命的姿態拿下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之後，即便還是有年輕人蠢蠢欲動着要挑戰他輝煌的戰績，卻不再有人質疑君臨的本事。就像認定了蕭崇舒會是下一任的蕭元帥一樣，君臨也在很年輕的時候便被人們不約而同地默認爲下一任的君元帥。
有意思的是，後來他不單隻離開了軍部，也在公衆的視野中銷聲匿跡，從頭到尾都在星際間漂泊，也時常被人猜測已經死在了某個不爲人知的地方。與蕭崇舒一樣的下場，讓聯邦和帝國的公民們都唏噓不已。
而現在，這兩人居然都聚到了她身邊來，不得不說，他們從小就是緣分深厚。
“沒有具體的故事嗎？”
葉苗很細心。
鳳殊聳了聳肩，“沒有。雖然和他的弟弟妹妹都是朋友，但見面的次數也比較少，他的事情對於蕭家人來說到現在都是一個巨大的傷痛，輕易是不會和人談起的。要是過個一兩百年，可能我能夠聽到一些他的私事吧，但可惜相交的時間太短了，時機不到。”
泡泡接茬道，“就算他們和你說了也沒用，太過久遠的事情，未必能夠界定蕭崇舒現在的個性。人類是非常善變的種族，尤其是經受一些比較大的磨難之後，他被困在這裡這麼多年，不可能沒有一些大的改變。”
“說的也是。”
鳳殊站了起來，“直接去看看他吧，也許我之前真的漏看了。能夠進入蕭崇舒體內寄生的蟲族，可是條大蟲，要是能夠整死了，搞不好這個地方會分崩離析，到時候所有人都可以直接離開了，用不着再像個囚徒一樣。”
泡泡怔了怔，陷入了沉思。
葉苗也跟着站起來往外走，“我胡思亂想了很多，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想法。搞不好我們所有人都被困在老大的天賦技能裡面。只不過剛好因爲老大自己也迷失了，所以他造成的這個地方，也同時囚禁了他自己，連帶着我們所有這些剛好踏入他領域的人。”
鳳殊着實是對他刮目相看，“咦，你還知道領域？想法不錯。”
她沒有看到，身後的葉苗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是老大教的。”
泡泡卻沒有錯過他的變化，“他剛纔情緒明顯浮動了，背後肯定有故事。”
“沒所謂。我們和他不熟，出去後很快就會分道揚鑣的，沒必要追究。”
“你不怕他起壞心思？有可能他自己就是被寄生蟲控制着。”
走在前面的鳳殊翻了一個白眼，“要是他是寄生蟲，泡泡你肯定已經殺了他一千一萬遍了，還讓他好好地活着，豈不是對你的侮辱？”
“嘿，什麼侮辱不侮辱的？我可不是你們，見到蟲族就牙癢癢地想要殺光。只要沒有招惹到我，它們就是蟲子而已，反正不管怎麼殺都不可能真的趕盡殺絕的，由得它們自生自滅就好。法則之力想要它們種族滅絕的時候，它們不管怎麼掙扎都會死。它們的氣運如果還在，那不管人類獸族多麼的賣力，也不管用，殺了一波還有另一波，源源不絕，生生不息。”
鳳殊沒有想到泡泡的真實想法是這樣的。她和它同樣不熟，其實下意識地會將夢夢的一些本能套用到它的身上，現在看來，果然是大誤。
“那些和你一樣的大能，也是能避就避，不願意插手嗎？”
“我哪知道。都說我忘記很多事情了，自己的前塵往事都不清楚，怎麼會了解其他的什麼大能是什麼樣的看法？”
“如果泡泡你也是這種想法的話，可能頂層的人真的有很多都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
鳳殊略感不安。
她突然想起慧山的某些話來。
“小花，等你到了武道山巔，就要學會看淡紅塵裡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放不下也要嘗試着去放手。
所謂正義，所謂邪惡，即便是在極爲涇渭分明的時候，也很有可能會完全顛倒過來。我不希望天下人有負與你，也不希望你有負與天下人。我只希望你能夠照顧好自己，有點空閒時間，又有點想要去做的時候，順便照顧好那些力所能及的人與事，要是照顧自己都忙不過來，又或者心有餘力也足，但就是不想要去做事去幫人，那就統統不要做。
在紅塵中走過路過哭過笑過痛過也跪過之後，不要再去想，不要再去看，因爲沒必要多想，也沒必要多看。衆生不欠你，你也不欠衆生。衆生是你，你也是衆生。一切緣法，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她以前一直以爲慧山是在勸她極盡可能地入世之後，能夠拿得起放得下，學會出世，身處紅塵，心卻與天地同遊，五界瀟灑。現在看來，其實他只是在隱晦地提點她，許多事情從一開始就無須在意？哪怕在自己陣營的立場上，再正義不過，再正常不過，再普遍不過，只要不甘，不願，就可以不想，不看，不動手。
猶如輕風掠過白雲，風不在意雲，雲也不在意風。它們只是單純地彼此路過而已。
該爭爭，該搶搶，該鬧鬧，該殺殺，該什麼都不做的時候，就什麼都不做，說到底，其實沒有什麼是應該的，也沒有什麼就是不應該的。
“鳳殊！”
夢夢的一聲大喝讓她驀地警醒，下意識看向四周。
葉苗正在前方不遠處看着她，驚疑不定。
“怎麼了？”
“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剛纔看着臉色不是很好，忽明忽暗，就像是，像是一個即將溺水，還在掙扎求生的人。”
他的比喻讓鳳殊啞然失笑。
“不要疏忽大意！他說的是實情。剛纔有一瞬間你心境動搖了，小世界裡很多地方都塌陷了，你知不知道？”
夢夢聲色俱厲。
“情況還好，你不用太過擔心。”泡泡出言安慰，怕她想要進來，“君臨和孩子都安然無恙，其他傢伙也都沒事，包括藥圃，也沒有任何損傷。”
鳳殊沉默。
葉苗的話讓她有些在意。
“你到底想什麼了？整天胡思亂想幹什麼？你本來就是很容易頓悟的類型，說好是好，說壞也壞，但凡有點不對勁，你念頭歪了，就會有一連串的不良反應。你有沒有一點腦子？走路都能夠想一堆亂七八糟的？”
夢夢感應到不同方位都有塌陷的痕跡，後怕不已。
“鳳……老大？”葉苗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要是不舒服，還是回去休息吧？”
“我沒事。”鳳殊搖了搖頭，按捺下不適的情緒，集中意念道，“是我自己的原因，還是葉苗剛纔提起過的那隻寄生蟲的伎倆？”
“沒有。沒有任何外來的能量在攻擊你。”
“你這是轉移話題。鳳殊，告訴你，所有傢伙的命都系在你身上，你要是再這麼隨意，整個小世界的生物遲早都會跟着你陪葬。”
被她漫不經心的態度刺激到，夢夢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