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只是前線的大後方。上面作戰的都是s級實力以上的人,大部分都是軍隊基層人員,還有一些是預備役,其中一些是高等院校的學生,還有少數是進入社會後,通過訓練突破s級以後,報名申請要到前線來作戰的人。”
賀甜甜震驚地看着眼前戰火紛飛的景象,頭一次意識到這個時代的危險與動盪。在這一刻,她的內心對軍人起了無限的敬佩之情,正是這些人長年累月奮不顧身地駐守在這裡,聯盟裡的老弱婦孺才能安然無恙地活下來。
“許多人一生都不會看到這樣的場景,我之所以帶你來,就是希望你能認清所處的環境。”
葉景南看向賀甜甜,頓了頓才繼續道,“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將心思過多地放在與人的糾纏上。人類自身的爭鬥,只會造成內耗。可實際上,我們離下一次大戰沒有多少時間了。最近一千年來,蟲族的攻勢越發猛烈,即將到來的百年大戰,情形會更加不容樂觀。也許某一天,爲了保護家人,女子也要身先士卒,走上戰場去面對我們的宿敵。”
“您剛纔說這裡是前線的大後方,真正的前線又是怎樣的情形?”
賀甜甜視線低垂,兩手不自覺環抱住自己,強忍住想要嘔吐的衝動,一字一字地緩慢問道。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沒有ss級實力,寸步難行。”
葉景南將視頻給關上,遲疑了一會,摸了摸她的頭,“聯盟衆多ss級實力以上的人,一生當中會有大概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是在戰場上度過的。每次大戰十幾二十年。平時則輪流負責不同的區域,遇上緊急任務,也要呆上三五年才能回來一趟休息。”
賀甜甜驀地想到了榮和光。上次榮家家主就彷彿提到過,因爲突發事件。所以榮和光一直留在前線偵查情況。
葉景南感覺到掌心下的人身體一僵,便若無其事地移開了,“一般來說,能力越強的人,大戰時任務越重,能力一般的,則主要負責平時的剿殺任務。”
“那假設現在非戰時期,能力強的人也上了前線呢?是否代表蟲族有了異動?”
葉景南再次下令空間躍遷。沒有回話。
實際上,他這回就是接到了元帥雲晟的指示,讓他立即過來接應受了傷的榮和光上將。
聯盟巔峰人物受傷非同小可,那代表着偵查遇到了難以估量的困難。尤其是,還需要人接應,那代表着榮上將現在的情形並不樂觀。
只是這是軍事機密,他卻沒必要告訴賀甜甜,即使,他們真的有那樣的淵源。
賀甜甜站了一會,腦海裡始終浮現着剛纔的場景。心裡悶悶的,便臉色蒼白着告辭,回到剛纔的房間休息去了。
接下來一整個晚上她都在做夢。毫無例外全都是鋪天蓋地的蟲族。她吃飯,桌上的菜餚全是蟲子的斷臂殘肢;她喝水,乾淨無味的溫水在入喉的剎那變爲鮮紅腥臭的血液;她去農場採摘果蔬,生機勃勃的植株轉眼之間化爲無數的蟲子對她虎視眈眈垂涎欲滴;即使是她與人對戰,蟲子也會從天而降變作對手將她撕咬得屍骨無存……
不管她走到哪裡,在做什麼,該死的蟲子都會出現在她身邊,吃的用的,甚至是她的朋友親人。無一例外都化身爲蟲子,猙獰着撲向她。
一年。三年,五年。她生活中的無數歲月,就是在蟲子的如影隨行中度過。不斷地在它們張牙舞爪中死去,又在陰暗血腥中醒來,然後重新經歷啃齧撕碎的痛苦,死不瞑目……
大汗淋漓,淚溼枕巾,她吐了個天翻地覆,才終於從夢魘中掙脫而出。
凌晨五點,她勉強爬起來倒了一杯水,剛端至脣邊,手卻下意識地一抖,再也喝不下去。
賀甜甜靠在牀邊,喘了好一會,又略微將房間收拾了一下,才蹣跚着走到外頭,來到醫療室敲了敲門。
“請進。”
“樑軍醫,能不能給我幾片止痛藥或者安眠藥?”
樑東聞言詫異地擡起頭來,看見賀甜甜步履蹣跚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
他趕忙將她扶着坐了下來,並迅速推過一臺儀器給她檢查起來。
“沒什麼,只是做噩夢沒睡好。”
樑東卻執意給她做了全身檢查,確認她只是精神疲憊,身體並沒有什麼事,才倒了一杯水,並拿了一片止痛藥給她。
“吃一片就好,頭很快就不會痛了。如果害怕,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吧,我還要忙幾個小時。”
賀甜甜搖搖頭,接過藥片吞下去,然後緊閉雙眼強迫自己喝了一口水。
溫溫的液體從喉嚨一路蔓延至胃部,就像噩夢中蟲子的鮮血飛濺到她臉上一樣,那暖意灼燒着她的神經,讓她感到無以言表的恐懼。
她被自己的想象打敗,再也抑制不住狂吐起來。
看她吐出來的只是剛喝下去的水,樑東上前給她順了順背,又去弄了一條熱毛巾,“你還是躺一下敷敷臉,睡一覺就好了。”
賀甜甜搖搖頭,將臉埋入毛巾,好一會情緒才平靜下來,“麻煩你了,謝謝。”
“沒事,第一次見到這場景的時候,許多大男人都是和你一個反應,有些還連續做了幾個月的噩夢,上了戰場剿殺蟲族以後,就算回到家裡還是神經兮兮地。”
樑東拍了拍她的肩,戲謔道,“我們葉景南大校,在預備役的時候,第一次見到蟲族也是嚇得兩腿發抖,所以你這情況實屬正常。別太過在意。”
他誇張地顫抖着雙腿,做出膽戰心驚的表情,跌跌撞撞地從她眼前來回走過,逗得賀甜甜想笑又不敢笑。
“你的記憶力更上一層樓啊,樑東。”
樑東聽見這聲音一個趔趄,順勢歪倒在地,“哎啊,一晚上沒休息,真是累死我了,見到地板就以爲是牀板,這習慣真不好真不好。”
賀甜甜聞言站起來,頭卻低垂下去,企圖掩蓋笑得扭曲的臉,不料卻看見坐在地上的某人以某種詭異的角度仰視着她,一邊用脣語說着“求幫忙”,一邊不忘擠眉弄眼繼續逗她發笑。
“魚眼,將樑東的牀搬到醫療室裡來,接下去他要閉門研究新藥劑,沒空回房間休息。”
賀甜甜愛莫能助地看着傻眼的樑東,終於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二十四軍的人,還真逗。
“別笑了,你跟我來。”
葉景南瞥了一眼賀甜甜,見她雖然臉色蒼白,看着有些疲憊,精神氣總算不錯,便悄悄放下心來。
幸虧沒有被蟲族給嚇出毛病,要不然,他這一次心血來潮帶她來前線,還真不是件好事。
“要去哪裡?”賀甜甜邊走邊問,這一回總算記得提前問目的地了。
葉景南頭也不回地在前方帶路,“有個人要見你。”
“誰?”賀甜甜聞言有些遲疑,眨眼便與前方的背影拉開了幾個身位。
“噤聲。待會別亂說話,找你的人受了傷,最好不要刺激他,以免傷勢加重。”
語氣冷肅,賀甜甜越發疑惑了。她一個尚在中級學校的學生,根本就不認識什麼社會人士,更何況這裡還是軍中。誰會找她一個無名人士?
十分鐘後,他們到了一個五步一崗的地方。賀甜甜看見了挺直了腰背的吳圓圓,還有幾個她不認識的生面孔。
她想跟吳圓圓打招呼,豈料他目不斜視地筆直站着,甚至無視了大踏步而來的葉景南。
她微微低下頭去,腳步不自覺放輕,呼吸也緩慢起來。戒備如此森嚴,要見她的人來頭不小,非富即貴,起碼是將級以上的人,找她一個小蝦米有什麼事?
她的胡思亂想沒能繼續下去,葉景南通報了一聲,門就無聲打開,放佛一早就在等着他們的到來。
“勞煩大校,你可以去忙了,讓她自己一個人進來。”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賀甜甜如遭雷擊。
葉景南又說了句什麼,她沒有聽見,然後在他的疑惑目光中,賀甜甜木着張臉走進了房間,大門隨即關閉。
“你要在那裡站到什麼時候?過來。”
榮和光半躺在恢復倉中,見她許久都不曾挪動,神色便不耐煩起來。
賀甜甜走近了些,默默行了個軍禮,仍舊無聲地低垂着頭。
“將桌上的個人光腦拿起來。”
賀甜甜按照吩咐,拿起光腦,輸入他說的密碼,接着按照指示將軍用頻道給調出來。
榮和光勉強看了一會,精神便不濟起來,他不適地動了一下身體。
“將消息全部看一遍,等我醒來的時候將重點彙報給我。”
賀甜甜愣了一瞬,擡起頭來想要拒絕,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眼淚也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失去了四肢的榮和光,胸前插滿了各種管線,那雙與她極爲相似的眼睛,充滿了血絲與疲憊,再也不復往日的犀利有神。
“怎麼,可憐我?收起你的眼淚,老子還沒死呢。”他不悅地抿了抿脣,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