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汀在笑,很開心地笑容,笑得很爽朗。可是顧茗卻感覺到,她內心的最深處,卻是那麼的悲涼。
因爲她的愛,根本就得不到迴應。
而且,她明明知道她得不到迴應,還沒有辦法放棄。
不管是三娘子,還是芷汀,看着她們爲愛情所苦的時候,她都會覺得心疼。
只是很可惜,愛情這個東西,外人從來幫不上忙。
這次宋先生的運氣很好,他打聽到了年前的時候,張書鈞在東坊那邊置下的一個小院子,趕緊帶人直奔那裡——
然後,他真的找到了他。
張書鈞見到這麼大的陣勢,不慌也不忙,慢慢地吃着他自己手中的那隻油吱吱的雞翅。
“烤的火候正好,宋先生,你不吃一隻?”他慢慢地擡起頭來,看着眼前站在他桌邊,冷着臉,用手指關節敲打着桌面的人,一臉淡然地問道。
宋先生冷冷說道:“多謝,在下出來之前已經吃過了……不過皇上現在還等着張天師呢,還是希望張天師能夠加快點速度。”
“慢一點,不應該是你們願意看到的嗎?還可以將這事怪罪到我的頭上。”張書鈞卻是仍然不緊不慢地吃着,一邊吃還一邊讚歎,“辛孃的手藝越發地好了,這雞翅烤得火候恰到好處不說,蜂蜜的份量也是正正好,吃着真是讓人心服……”
宋先生聽着他提起什麼烤雞翅的辛娘,臉頓時就黑了。
這個什麼辛娘,是六皇子就蕃之前在京城的那家“十九樓”裡最出衆的廚娘。
十九樓確實是個很厲害的青樓,可是青樓裡面卻並不只有姑娘。爲了吸引客人們上門,青樓裡也是費盡了心思的。
就好像青樓裡面做的菜式,除了一些錢多得沒有辦法、不知道怎麼浪費纔好的大鹽商,一般,是沒有地方能夠與他們在精美、工藝繁雜上面去比較的。
就好像現在張書鈞吃的這盤雞翅,看着普普通通,簡簡單單的,可是事實上,這些雞翅上面花費的心力,半點不比揚州名菜“佛跳牆”上面的少。
宋先生生氣,當然不是因爲他吃雞翅不說,還吃得這麼慢……他真正生氣的原因,是因爲張書鈞這話裡的意味。
他不過是在提醒自己,提醒四爺,老皇上現在並不止是隻有他一個兒子……還有一個老六呢。
不然,哪裡的東西不好吃,非要吃十九樓的秘製雞翅?他住的這裡,離十九樓可是遠着哪!
“張天師看到在下親自來請,便應該能夠明白王爺的用意了。”宋先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氣,非常和氣地向張書鈞說道。
現在當然不是能夠跟張書鈞鬧翻的時候。
張書鈞卻是淡淡地、嘴角帶着一絲揶揄地笑着說道:“不一樣嗎?我可沒有看出哪裡不一樣了。八皇子之前做的那些,是爲了那個位置,十皇子做的,不還是爲了這個位子嗎?那麼問題來了,現在四皇子做的,原來不是爲了這個位子,是爲了讓他最後那個兄弟坐上這個位置嗎?”
說着,他自己也覺得太可笑了,哈哈地大笑起來。
而宋先生的臉,已經黑成醬菜的顏色了。
他從來不是工於口舌的人,現在在這口舌上,也沒有辦法與張書鈞爭一爭風頭。
不過,他有的是辦法對付張書鈞。
“來人,好好請天師出發。”說完,他扭身就走了,不願意再與張書鈞多說什麼。
他才離開房間,張書鈞便沉下臉,將手中那個還啃着的雞翅放了下來,拿了塊溼布,認認真真地擦起自己的雙手來。
其實他並不喜歡吃雞翅……非常的不喜歡這個玩意。
肉太少,而細小的骨頭又太多,實在沒有什麼吃的意思。
但是十九樓其餘的東西,更是讓他沒有什麼味道。
相對來說,這個已經是他最能夠接受的東西了。
青樓裡做出來的東西,不知道爲什麼,總是隱約帶着一股臭氣。
他的手還沒有擦完,來請他的人便已經板着臉,站到了桌子邊,沉着臉等着他了。
張書鈞仍然不急不慢的,慢慢地擦着手,直到每一根指頭都擦乾淨了,他才長笑一聲,站立起來。
“既然你們這麼着急,那麼我就去吧……不過到時候你們可別後悔就是了。”他哈哈大笑着,推開了有些緊張靠過來的小道童,大步地便向前而去了。
宋先生目光沉沉地跟在後面,也走了出去。
他們到了皇上的寢宮裡,接到消息的寧予卿已經到了,見到張書鈞來了,趕緊迎上。
然後,他不動聲色地將他好好觀察了一番。
這個人,太神秘了,神秘到沒有人能夠理解他,明白他到底在做什麼。
芷汀從顧茗那裡得到消息,知道張書鈞來了,頓時就慌了神了。
“你不想去看看他嗎?”顧茗輕聲問道,“你不是很想他的嗎?”
芷汀慌慌張張的,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了,在房間裡急速地轉着圈子,嘴裡不停地念叨着:“怎麼辦怎麼辦,去不去?去不去?見到我了他會不會生氣啊?他要生氣我怎麼辦?”
“你……”顧茗想拉住她說點什麼,可是芷汀卻突然跟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嗷地一聲跳了起來,然後飛快地便跑出去了。
她的輕功那麼好,她用盡全力向外跑,顧茗哪裡拉得住?
她搖了搖頭,只得作罷。
其實,她是真的很想讓芷汀見一見張書鈞的,至少,有什麼話,當面說清楚,比什麼都悶在心裡面要強多了。
可是誰能夠知道芷汀會連見張書鈞一面的勇氣都沒有呢?
顧茗很懷疑剛纔她說的那些,她還敢追隨張書鈞,他去哪裡,她就去哪裡?
不會一直追,可是卻連個面都不敢露吧?
“如果你喜歡他,至少,你得讓他知道啊。”顧茗搖頭,嘆息着說道。
她想要見他一面,問問他,那天站在那裡望着她與寧予卿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雖然她心底隱隱有些數,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卻又非常害怕他點頭承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