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ntham顯然已經見慣了各式打量的眼光,如今看到冷家幾位長輩的眼神,竟也只是風輕雲淡地點了點頭,隨即朝那位一直站在旁邊的中年領導道:“既然事情都已經查清楚了,也沒有我什麼事情了。很高興能與你結識,認識您這樣正直而毫不因感情而左右的官員,我感到十分自豪。”
很多時候,云溪與冷偳常常忘了grantham在貴族的身份後面,更重要的是歐洲政要。這人考慮事情極爲全面,除了對他那位水牧蓮的妹妹有點幾乎毫無原則的疼寵之外,簡直讓人覺得沒有任何缺點。
雖然冷老爺子讓中年領導早點離開,以免被人口舌,但此人似乎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親自送冷家上下一起回冷宅。
這不僅是對老師一家的尊重,更是一種立場。以他的身份,向所有觀望並暗中打聽消息的人宣佈,冷家的這場風波,絕對是冤案。而他的立場,代表的不僅僅是他的個人,所有人都會掂量掂量在他背後的某部門如今的打算。
grantham的話說完後,自覺站在他們一家團圓的情景裡有些不適合,和大家打了個招呼,便瀟灑自如地走了。正如那一場朦朧月色下,他順着梵蒂岡臺伯河邊走來,只爲她在那裡的娉婷回首。
當冷偳與云溪擁着父親和爺爺走出,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最不應該發生的事情竟然在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冷清的門庭內,竟不知何時停着一輛黑色高級轎車。
從裡面走出的一人,神色極爲剛毅,冷冷的眼神向他們這邊望過來,沒有絲毫表情。
不用說是冷家的幾人,便是那位中年領導都愣在當場。
剛剛纔見過的人,竟然隔了半個小時又出現在眼前,即便是身份特殊,可望着喬老那冷厲的臉龐,向來崇尚修生養性的中年領導表情也忍不住一冷。
他剛想上前攔住喬老,卻沒想至始自終,表現最爲冷靜的云溪的父親竟然親自擋住了他。
中年領導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卻聽喬老冰冷刺骨的聲音已經在耳邊響起:“好手段,好謀劃,沒想到,冷樁髯你竟然能養出來這樣一個孫女!”
兩位年過六旬的老人爭鋒相對,明明都已經頭髮花白,可這一刻,氣勢碰撞,那氣場強悍的,竟無人可以靠近。彷彿,在他們中間形成一種難以攙和的深淵,便是冷家的這幾位,也壓根沒有辦法插手。
“當年的事情,於情來說,我的確對不住你。你既然恨,便恨我一個人。何必把我全家都牽扯進來!”冷樁髯自認自己這一輩子只有在老喬的面前纔會低頭,是愧疚,是無奈,還是其他的什麼,早已經被歲月蹉跎得越發難以描述,可,老喬從國外回來的時候,親自上門找他。那是喬老第一次見到他的孫女,卻沒想到,因爲一個詹溫藍,竟湊成這樣一個陰謀!
老喬手一揮,卻像是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轉而盯着一直站在他後面的冷云溪。
“你竟然能把詹溫藍的底都給掀出來。我是該誇你一聲‘後生可畏’呢,還是說你一句年紀輕輕就手段老辣,城府深厚?”這句話,他幾乎是貼在她臉上說的。
殺伐之氣撲面而來,那種從戰場上爬出死人堆的氣魄,遠不是一般在和平年代裡成長的孩子能夠承受得起。
云溪默默地看着他,一言不發。宛若春江的雙眸又黑又長,除了平日的空靈之氣,今天這麼近的距離之下,喬老竟第一次發現,冷家的這個女娃眼神裡有一種深不可測的冰寒。看不出任何情緒,就好像聽着他說着一段故事,她於這段故事不過是個路人,置身事外,僅此而已。
“這次別人舉報的事情你能把平反了,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冷云溪,我很期待,下一次,再在這所大門前,看到你的身影。不過,到那個時候,估計,你們冷家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好運,可以閤家團圓了!”瞥了一眼壞了他所有計劃的冷云溪,他憤恨地轉身,司機早已打開車門,低頭請他上車。
冷樁髯握緊拳頭,臉色越發陰沉。
冷家的其他人表情也極爲難看。
但這個地方,並不是外面的大庭廣衆,亦不是可以隨便說話的地方,喬老和冷家有恩怨,他們雖然心底清楚這事是喬家和詹家聯手擺弄出來的一出局,卻不能當着這機關大院所有工作人員的面撕破臉。
這事,就在所有人臉上越發陰暗,黑得幾乎黑雲壓城的當下,一截白得宛若冬雪的手腕,輕輕地擱在了某人的後頸。
這是一處重要穴道所在。
那人出手極快,彷彿不過是站在喬老身邊,輕輕一碰,卻讓在場所有人都同時一驚。
所有人的表情,就如同看到冬日裡春花爛漫,夏日裡鵝毛大雪,碧波大海上突然出現了羣山,每一種景象都不及眼下,看到冷云溪竟然手中扼住喬老穴道的樣子來的驚心動魄!
那拈花一指,如水天交接出的一筆濃墨重彩,看直了所有人的眼,也徹底讓喬老臉上的憤怒轉爲驚怒。
“你準備幹什麼!”喬老原以爲冷云溪不過是衝動之下,衝過來抓住他,誰知正要掙脫,才發現,這看似蔥蔥玉指的手竟有雷霆之力,扣在那一處上,無論怎麼動,他都掙脫不開。
下一刻,他愕然發現,冷云溪竟然扣着的是他的肩頸穴。
肩頸是大腦與軀幹交接之處,骨骼、神經、血管連接於大腦,傳達指令並供應頭面部所需營養。而頸椎是脊椎當中骨結最小,活動量最大,而且最容易受損的地方。外人常常知道頸部有兩條大動脈,血液從心臟流出後走內側到腳底涌泉穴走外側從肩頸穴分開成左右頸動脈,卻不知道肩頸穴更是人體108個大穴中毒素最容易堆積的地方。如果肩頸經絡長期堵塞,不僅會引發慢性頸椎病、肩周炎,還會造成氣滯血瘀。當然,如果通過某種特殊刺激的方法,效果自然更讓人“耳目一新”。
喬老的話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眼,雙目圓睜,那眼神恨不得將云溪全身都挖出血淋淋的洞。
云溪卻壓根似乎一點都沒注意到,忽而擡頭,反而是望向那個一直站在喬老身邊的司機,面上竟然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身手很好,但你信不信,你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我輕輕一按!”
說罷,她右手輕輕一攏,不知道到底用的是什麼手法,看上去分明絲毫沒有費力,但喬老的整張臉立馬冷汗密佈,眉目顫抖地糾纏在一起,彷彿連搭在車門上的手都開始不聽使喚地開始蜷縮。
現場一冷,誰都沒料到,當年在戰場上動輒殲敵數千的將領,眼下,竟被一個女孩握在手心裡任意揉搓!
別說那中年領導,就連雲溪的一家子親人都愣在了那裡。誰曾料到,自家這個長得千嬌百媚的姑娘,竟然有這種雷霆手段!
“你,你敢再動一動,信不信,我……。”喬老每說一個字,眼底的怨恨就深一分,因爲被云溪死死扼住,他眼角都已經開始充血,慢慢的,已經出現了缺氧的現象,後面的狠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站在他面前,又伸出一隻手,雙手合攏,在他那處穴道,輕輕一點。
瞬間,喬老整個人都開始顫抖。冷汗像是水一樣地從額頭留下,徹底溼透了衣服。
那司機像是傻了一樣,望着這手法,滿眼的恐懼。
此刻,那美若游龍的女子,深深地看着抖得不成人形的人,淡淡道:“您不會天真到以爲,我把家人救出來就算了吧。”
眼前的人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再說出任何一句話,似乎全副精力都用在如何呼吸這件事上。
喬老只覺得眼前開始出現重影,那個姿態悠然而容貌驚人的姑娘,輕輕地在他的太陽穴點了一記,下一刻,他嗡嗡作響的腦子裡,只聽到一聲幽幽低吟:“喬老,這茬咱們沒完!”
這一句話森冷的讓氣魄驚人的喬老那一剎那,竟然呆愣住了。
連雲溪什麼時候放開的他都不知道。
直到那司機將他渾身檢查了一遍,發現除了出現短暫性休克,其他並沒有多大問題,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喬老,您看要不要我派人送您去一趟醫院?”中年領導見喬老還沒緩過神,趕緊走過去,將云溪擋在身後。
站在原地,從天旋地轉中漸漸恢復過來的喬老一下子推開那領導,冷笑着看着云溪,“好,你好!有本事,你儘管給我看看,你準備跟我怎麼個沒完法!小丫頭,你可別讓我失望!”
轉身,直接上車,連看一眼云溪的表情都懶得望,就像是對待一個已經被自己吊死的獵物一樣,反正有的是時間折磨,他倒要看看,他冷云溪是不是真的長了三頭六臂!
車子開走了,可站在那兒的冷家人還沒有醒過神來。
冷樁髯幽幽地看着云溪,良久,招了招手。云溪順着他走過來,被老爺子一下子攥住了手心。
“剛剛的那一手,是誰教給你的!”聲音之急切,竟是前所未有。即便冷家上下被圍住,他被請到這裡“協助調查”時,他亦能不爲所動,大氣凌然,可這一刻,他拉着云溪的手,彷彿在期待又在害怕某個答案。
冷偳這是也反應過來了,眼看自家爺爺將云溪拽得手心通紅,卻不是責怪她剛剛對喬老出手,反倒是追究云溪那手扣擊是從哪裡學來的,頓時覺得蹊蹺。
“爺爺,您到這裡來之前,不是囑託了某人照顧我嗎?難道,您忘了。”云溪沒有拽出手,而是很自然地依偎到老人的肩膀邊,輕輕嘆息:“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一瞬間,冷樁髯眼前豁然開朗,像是被這個答案弄得茅塞頓開,又像是整個人都陷入了一個打不開的僵局。
矛盾,大約是他這麼多年,第一次出現在臉上,這麼明顯的反應。
他想要說什麼,可對上云溪那雙重新恢復清澈的眼,卻什麼也說不出。
這一手扣擊明明是嶠子墨的身手,爲什麼,云溪竟然會學會?
有一種怪異的預感在腦子裡開始盤旋。
他微微搖了搖頭,這時,云溪的父親突然開口了。
“爸,先回家吧。家裡人估計都該等急了。”
云溪看着自己的老爹,第一次發現,雖然面容冷峻,又一直喜歡擺着父親的架子,但在關鍵時候,絕對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冷樁髯擺了擺手,自知這個時候問什麼都遲了。乾脆閉了閉眼,跟着那中年領導就上了車。
冷偳乘機捏了捏云溪的手,“沒事吧?”老爺子那可是行軍打仗出身,剛剛也不知道有沒有捏傷了她。只是,這麼纖弱的一雙手,剛剛竟然把那個喬老扣得簡直缺氧窒息,說真的,不管從誰身上學來的。反正他是覺得,爽了。
“還磨蹭什麼!”冷偳的父親見他還好奇地在那打量云溪的手,率先喊了一句,果然某人乖乖地跟着上了車。
云溪回頭,看着這棟標誌建築。
她會再來的。到時候,她要來好好地看着某些人,呆在這裡,永不翻身!
行車的一路極爲安靜。
中年領導像是故意忘了剛剛那一起事故一般,熟練地給司機指路,並不時和老爺子說話,語調輕鬆和緩,並不談什麼嚴肅的話題,大多都是老人家感興趣的棋譜書畫。
於是,當車子抵達冷宅,老爺子下車時,那位在本城向來以深沉難測的性格著稱的中年領導正言笑晏晏地扶着老爺子,一臉喜氣洋洋。
這一幕,被許多盯着冷宅的人看見眼底,記入相機中,更甚至,迅速地發到了彼端某位人士的手機上。
很快,消息靈通的人立馬知道了,冷家,這一樁懸而未決三個月的案件,在今天,極爲華麗的落了幕,並且,那負責調查的一把手竟然親自護送冷家一家人回家,笑容溫和,極爲親近。
於是,坐觀失態發展的那羣人開始蠢蠢欲動。在冷云溪他們回到家還不到三小時的時間,就已經從本城各處,紛紛趕來,要給他們接風洗塵。
冷偳當下看着這些送禮上門的牆頭草的嘴臉,忍不住冷笑,轉頭卻道:“爺爺身體不舒服,已經睡下了,各位還是請回吧。”
“哪裡,冷老爺子這次否極泰來,必有後福。無論如何,還請讓我們在這等等,我們不進去,就在院子裡坐着。”一個平日裡和冷氏集團打交道頗多,但更多的卻是想要討好冷老爺子的商人笑呵呵地手中的頂級冬蟲夏草送去,一邊真的找了個院子裡的小石凳子坐下來,一副就算等到明天,也絕不會離開的樣子。
無恥!冷偳憤憤地心底呸了一聲。出了事情,各個都是孫子,連頭都不敢伸,現在局勢已定,倒是各個來攀交情了!
坐在樓上書房的冷樁髯冷淡地望着窗下那羣坐在庭院裡不肯走的人,扭頭朝正在沏茶的云溪勾了勾手。
“丫頭。”他沒再追問上午那場莫名其妙的事故,而是平靜和緩地道:“你下去,幫我把那羣人打發了。看着就覺得煩。”
云溪將沏好的茶端給老爺子,站在窗邊看了一眼樓下。
除了商人,亦有不少平日裡和家裡來往甚密的幾家,家室身份差不多,倒不是像那羣上門來送禮的商人一般進不得冷家大宅的客廳,而是,再厚的臉皮此刻也微微有些尷尬。更何況,一下子碰到這麼多“前段日子一直不在國內,今天才知道冷家出了事就立即趕來”的人士,當真,連再冠冕堂皇的說辭都沒法掩飾他們當初隔岸觀火的本質。
“知道了。”云溪漠然應了一句,神色平靜地收拾了茶具,這才從房間裡退出去。
門外,李嫂已經淚眼朦朧地望着她,喜不自禁,“我,我給夫人打了電話,她一會就回來。”
“恩。”云溪點點頭,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臉頰:“不早了,你也去休息會吧。媽媽回來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的。”
李嫂眼底剛剛還努力圈在眼眶裡的淚一下子失了控,“好,好,待會夫人回來了,你告訴我。”她家的小姐真的長大了,整個家族的擔子落在她的柔弱的肩膀上,竟然絲毫不覺得沉重。
想着早上,小姐踏着陽光離去的背影,她忽然覺得,只要是自家小姐說的話,無論多不可思議,都一定能如她所願!
安撫了李嫂,云溪一步一步地朝着樓下庭院走去。紅脣輕輕一勾,勾起一個美人笑,分明明豔逼人,卻讓人只要看上一眼,就覺得渾身哆嗦。
就在冷家賓客喧囂的同時,另一邊,詹家的房子裡,冷得如同冰塊!
“溫藍到底去哪了!你們竟然一個個都不知道!平時都和我說自己是特種兵!怎麼,這麼多人跟着他一個人,都能把人給跟丟了!你們丟不丟人!”一聲狂吼,震得整個房間都要地震一樣。
“我不管!”詹司令氣急敗壞地看着一干臉色複雜的下屬:“下個星期就是他的訂婚宴,請帖都發出去了,你們要是在週一之前還找不到他,你們也不用給我回來了!”
兩個月前,他在北上入京之前,與當初南京軍區那位同僚定下兒女的婚事,對象正是兒子當初的青梅竹馬,那個大院裡的小公主。跳芭蕾的女子氣質沒得挑,最主要的是,家世背景都合適,更何況,兩家的立場相同,又同時上調北京,可以互幫互助。
“先生!”下屬顫顫巍巍地指着大門門口:“軍部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