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是嚴夫人吧！”顧雅妍就隨口一說，她們在京裡其實也沒有幾個算是真正認識的人。
“嘻嘻，我就知道妹妹聰明，一猜一個準，不過，還有另外一個人，妹妹怕是猜不到，”顧雅婧就頓了頓，明亮的眸子如星辰般熠熠生輝，“還有嚴夫人的大女兒，和嚴夫人一樣漂亮，性格也很好，非常的嫺靜溫柔。”
顧雅妍的表情就有些嚴峻，但不忍拂了姐姐難得的好興致，又神色如常的問道：“那嚴家的大小姐能得姐姐如此盛讚，定是不錯的，不知道多大了，我是該稱呼姐姐還是妹妹呢？”
“妍兒，你不知道這有多巧，那嚴小姐和你竟然都是乾元帝三十二年六月初六生的呢！只是時辰不同罷了，那嚴夫人和嚴小姐得知後，也是驚異得不得了。妍兒，你說我們下個帖子請嚴小姐來家裡做客可好？”今天的顧雅婧有些不同尋常，多了些自信與張揚，睿利和氣勢，然而心事重重的顧雅妍卻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
顧雅妍提煉着姐姐話裡的信息，也就是說快滿十三歲了，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和父母一同來到京裡，還準備來他們家拜訪……一樣大，嫁人，顧雅妍心裡卻猛的抽了一口冷氣，對啊，她自己也不知不覺到了這裡定親成婚的年紀了！
“姐姐，你喜歡京城嗎？”顧雅妍按捺住心底的慌張，循循的問着顧雅婧。
顧雅婧想了想，神色有些變幻，片刻對着顧雅妍溫和的笑道：“妍兒，我知道你自小主意多，心思重，很多該我這個長姐扛起來的責任，卻都是你擔負了，可是姐姐我也早就不小了，再也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你有什麼就直說吧！”
顧雅妍聽了顧雅婧這番話，很不好意思起來，她總以爲對得起身邊每一個親人，自己盡全力去保護她們，其實還不過就是仗着多些眼界和經歷，就把別人都當小孩子，自己好像救世主一樣，其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酸甜苦辣鹹，挫折還是失敗，你不可能幫別人阻擋或是安排一切。
顧雅婧見妹妹有些難堪的尷尬，有些猶豫和自責，妹妹可是打心眼裡爲了她們好的，但是……“妹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是覺得以後有什麼，我們姐妹倆可以一起承擔！”最後一句，很是堅定，很有底氣。
“姐姐，我沒事兒，我就是有些想回蜀中！”顧雅妍終於察覺顧雅婧今天說話行事，不，應該是從前一段時間開始……
“回蜀中？”顧雅婧果然有些驚訝，可隨即鎮定的問道：“怎麼了，妹妹？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告訴姐姐！”
“沒有的，姐姐！只是，嗯，靖雯郡主馬上就要臨盆了，我擔心……”顧雅妍面色微沉。
“孃親從那天婚禮回來，就要我開始繡嫁妝用的繡品了！”顧雅婧聽罷，思索片刻，卻是說起別的。
顧雅妍忍不住心中的驚訝，嘴角微翕，正思忖着要說什麼好，顧雅婧又感嘆道：“爹爹說這些年他一直在觀察他的人品學識，是個可塑之才，那應該是個良人吧！而我也已經十四了，爹孃的意思是等及笄後，再挑個好日子，但是現在很多東西已經要開始準備了。”
顧雅妍原以爲，可能即將爲人婦了，所以，顧雅婧突然放開自己，做了很多以前沒有的嘗試，也許真的很驚喜美好，也許只是一種不確定的放縱。有些事情，顧雅妍看在眼裡，不是不明白，但是鼓勵姐姐突破世俗禮教，跟着那個人，就會幸福嗎？那是一個很有故事而又複雜的人，他心中的執念也從沒有放下，否則，也不會輕易和顧仲安達成什麼……想到自己的父親，顧雅妍眼神一暗。可是，現在看來，她的姐姐想的遠遠不止這些。
“妹妹，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嗎？你想過怎麼說服爹嗎？”顧雅婧很是擔憂，而且認真的問道：“還有娘，你覺得她會同意，並且一起回去嗎？我能夠理解你的想法，留在這裡，不是參與到那些勾心鬥角的明爭暗鬥就是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很不喜歡這些，但是妹妹，你聽姐姐一句勸，水至清則無魚。”
她的那個曾經婉約柔順，甚至還有點怯懦的小姐姐……
“姐姐……”顧雅妍發現，她的姐姐顧雅婧，也真的變了。在起初的逃避，沉默之後，看似胡鬧的種花養草，後來又熱衷府裡圈內的交際，仍然溫婉，仍是沉默，但那卻已經是一種隱忍和心底的明確。
“妍兒，以前是我這個姐姐沒有盡到責任，我就要出嫁了，在此之前，我會好好的保護你們，把事情安排好。有些想法，如果不可能實現，怎麼想都沒有用。阿其格懂得白疊子的種植和白疊布紡織的事情，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吧！爹已經上了密摺，將這工藝獻給聖上，過幾日，聖上就會親自召見阿其格。”顧雅婧說罷，神色清明的望着顧雅妍。
顧雅妍心裡五味雜陳，有些混亂，快速理清這些頭緒，聽姐姐繼續道：“妹妹，那天從我那裡拿到那匹白疊布的時候，你就想到了吧，這項技術根本就還不成熟。這裡的白疊子產出來的質量沒有西北的好，織不出最上乘的西北白疊布，那一匹已經是現有之中最好的了。而工藝上，也沒有改進，織布的效率仍然是很低，也不可能在普通百姓裡，大範圍的推廣。可是，爹爹爲什麼還是進獻了上去？”
“有人也知道了，誰？”顧雅妍只想到這種可能。
顧雅婧的臉上難得的，有些不屑的樣子，“西北那邊已經察覺，阿其格要不是和咱們來到京中，現在深居簡出在郡馬府裡，只怕……還有一些一直盯着府裡的人，恐怕也知道了，不過我不知道他們是誰。”
“所以，爹爹和嚴家的合作，已經……姐姐覺得可靠嗎？”顧雅妍進一步推測。
顧雅婧看着妹妹這麼快就想到了這點，很是欣慰，心底裡多了些放心，這樣也值得，以後……“目前來說是的，姻親和利益可以把他們牢牢的栓在一起。”
“姐姐……”顧雅妍卻再次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她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有些自負的可笑，她還覺得有些受傷，她的姐姐……
“是不是覺得姐姐變得太多了，妍兒，”顧雅婧點了點妹妹翹挺挺的小鼻子，有些無奈，但又帶着很是安慰的語氣，對顧雅妍說道：“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妍兒，那樣姐姐在你心目中就永遠都是那個溫婉善良的大姐了。可是，你真的肩負得太多，早就失去了你這個年齡的童趣與天真。我不能再那麼自私了，只顧自己的情緒，也不能再那麼懦弱，有什麼困難，就把自己包裹起來。還有一件事情，姐姐要和你道歉的！”
聽了顧雅婧的這番話，顧雅妍心裡有些疼，有些酸，顧雅婧要改掉她的某些天性，無疑是要下很大的決心，要花很大的力氣，是環境的危機感，也讓她不得不改變吧！貧窮的人沒有卑微的權利。
“後來我細心留意，發現他們基本上只盯着你的動作，我就想這樣，你已經在明，我在暗處更好行事些。妹妹，對不起，我應該早些和你說的！姐姐也許在某些方面沒有你聰明，但是相信姐姐，很多事情我們現在可以一起分擔。”長姐如母，顧雅婧的神色飽含似母親，又似兄弟姐妹的關愛。
“姐姐，也是我以前太自以爲是了！”顧雅妍覺得心裡溫暖極了，那些煩惱，無奈與悲傷，似乎都在慢慢變小，因爲有至親至愛的分擔與支持，“嗯！姐姐，我們以後一起保護這個家！”
顧雅婧就輕輕握住妹妹的手，“回蜀中，是可以解決一些問題，特別是麒兒和麟兒都還這麼小的情況下，但是爹爹應該不會允許的，他現在做的事情也許比那鹽稅改革的案子，賭注更大，”說罷，顧雅婧也有些無奈的撇撇頭：“所以，爹爹現在是不會允許任何事情分散他的注意的。與其這樣，不如咱們就從你先前的法子做起，開繡坊！”
“姐姐重提這個法子，自然是有一定依據的，莫非是和那……”
“的確，傳康也已經知道了，所以我們這邊，嚴家本就是開布店的，在杭州那一帶也有好幾家繡坊，以前苦於和各府的交情，深不深淺不淺，這次正好借女兒嫁妝的名義，至於靖雯郡主那裡，也確實如你所說……”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他父親已經行動了，她姐姐也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回蜀中……也好，現在鋪子至少明面上算是未來大嫂的產業，如果她真的和嚴夫人是一樣品行的話，應該是可以一試，傳康哥哥那裡目前也是可以……聯吳抗曹……“姐姐，咱們什麼時候給嚴家大小姐下帖子，這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緣分，可是難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