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嚴夫人見李氏這樣熱情和客套,先是稍顯一怔,隨即微微一笑,又恢復方纔端莊溫柔的儀態,“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兒,只是我孃家三妹年前嫁到京中來,現下又喜獲麟兒,這次我便順道與夫君一起進京,想親自恭賀她一番。”
顧雅妍暗覺不好,買賣的時候,如果買家表現得迫切而勢在必得,賣家往往會提價,反之亦然!他們兩家現在,可不就是有了合作的意向,而在互相試探的時候嗎?
另一方面,顧雅妍在心中也很是納悶,她的孃親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情緒很內斂的人,不管心裡怎麼想,喜歡也好,難過也罷,很少會直接而明確的表現出來,也許在至親至愛面前還會些些流露,其他人則從來沒有過!今個兒怎麼會對這位第一次見面的嚴夫人表現得這樣熱情,行爲談吐都好像興致很高的樣子呢?
“這可是好事,恭喜恭喜啊!不知令妹嫁的是京中哪戶人家?”李氏聽了,很是替嚴夫人高興。
“姐姐,陪我們玩!”沒等嚴夫人回答,顧傳麒、顧傳麟兩個小傢伙先後邁入花廳,迎夏和巧夏則是寸步不離的跟着。
“瞧你們兩個,就知道耍,還有客人在呢,快來見過嚴夫人!”李氏見到兩個兒子蹦蹦跳跳的,就掏出帕子給兩人額上擦擦汗,滿臉慈愛的笑容到達眼底,語氣全無責備,只有寵溺。
兩人先是跑到母親面前,滿眼希翼的瞧着李氏,只要孃親發話,姐姐們就能陪着他們耍了,最近姐姐們都好像很忙呢!又聽母親這樣說,也沒鬧,乖乖的走到嚴夫人面前,規矩的行了個禮,“嚴夫人安好!”
“顧夫人真是有福氣,不僅有這麼一對如花似玉的閨女,還有這樣俊俏可愛的一對兒子!”說罷,從丫鬟手上接過兩個一模一樣的繡着三尾鯉魚的大紅錦緞荷包,親手遞給兩人。
“麒兒謝過嚴夫人!”
“麟兒謝過嚴夫人!”
兩人都不是第一次收見面禮了,知道如何行事。嚴夫人見兩個小傢伙,纔不過三、四歲的樣子,卻是懂事有禮,暗暗點頭。
“婧兒和妍兒,你倆小心看着弟弟們!”李氏見兩個小兒子表現得很有禮貌和規矩,很是滿意,一會兒又看他們扭來扭曲,顯見坐不住,惦記着玩耍的事兒,就對兩個女兒說道。
顧雅妍看了看條案上的自鳴鐘,已經巳時了,和顧雅婧一起帶着兩個弟弟往他們院裡走去。嚴夫人給的見面禮是兩塊雕着麒麟的上古玉器,瞧着很有些年頭了。
顧雅妍想了想,“墨香,你去和春暉園小廚房說一聲,中午燒幾個地道的川菜招呼客人。”
墨香聽罷,卻很是疑惑,他們家雖然是地道的蜀中人,吃得卻很是清淡,平日裡甚少吃辣。今天爲招呼客人特備準備的話,那也應該是按照客人的口味習慣,纔會讓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啊,聽說蘇杭一帶,口味也是偏淡的,小姐怎麼這樣吩咐?墨香又看自家小姐明顯是考慮過後的決定,可能是有什麼別的打算也不一定,就依言去了小廚房。
顧雅妍就發現午飯上,那嚴夫人瞧着滿桌子的川菜,先還沒什麼反應,待嘗過一口,卻是眉頭微蹙,粉臉微紅,額上也冒着細汗,顯見是吃不慣辣的。但隨即優雅的喝了幾口茶,又毫無異色,儀態端莊的吃了起來,只不過用得很少。
“是不是吃不了辣的?”李氏很是歉然,竈上怎麼突然做起川菜來?“本想着用家鄉菜招待你更顯誠意,是我沒有考慮周到。”
“顧夫人不必自責,只是平日裡我們那兒很少吃辣的,一開始有點不習慣,這味道還是很好的!”嚴夫人吃得慢條斯理。
李氏也不是沒有眼力勁兒,“錢媽媽,吩咐廚房,加幾道清淡的菜色上來,快一些!”
“何必這樣麻煩!”嚴夫人看着李氏,神情卻像是在思索些什麼別的事,就有些疑惑,不太確定。
李氏卻沒有發現,笑着說道:“總不能讓客人餓着肚子回去!”
顧雅妍在一邊瞧着,這樣的言行談吐,氣質涵養,肯定不是什麼普通商戶出身,應該是名門望族纔對!
自從下定決心回蜀中之後,顧雅妍將先前安插到府裡各處的人手,好好整理了番,先前的好些動作逐漸停了下來,又從中選了幾個最爲忠心,一直以來也老實不打眼的放到暗處。還抽空仔細研究了織布機的構造,無奈她從來沒有織過布,對於機械的構造原理不瞭解,也沒有天賦,想要改進只能找懂行的人。西北白疊布之所以這樣精貴,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織布機的效率非常低,一個熟練的織女日夜不停,要花一個月才能織出一匹來。
“小姐,你吩咐的事情都已經辦妥了,這隻狗可還合適?”錢管事的臉上喜滋滋的。
顧雅妍那天回來後,就讓錢貴叔幫着去找只馴化好,又通些人性的小狗,可以給孃親,弟弟們解個悶。“這麼快!”顧雅妍看到這隻狗的品種模樣,似笑非笑,很是玩味。
“可不是,還真是趕巧了,我本打算去咱們老家那邊找個相熟的訓狗人買只,畢竟是給夫人少爺的,一點馬虎不得!可沒想我派去的人半路上就碰着他了,他是聽說京裡近來時興耍這個,便想着來西京城某個營生,只剩下最後這麼一隻乖巧的,他本打算是留着自個養,見咱們是老交情,又是專門去找他的,這才忍痛割愛。”錢管事繪聲繪色的給顧雅妍說道着。
先不說有沒有這麼巧的事情,也就是說那個人現在不在蜀中,而是在京裡,以後不再自己訓狗賣,而是專爲富貴人家馴養,這可不就是爲某些人量身定做的背景嗎?另外,錢貴叔一向是個穩重話少的,今天怎麼一反常態說了這麼多,顧雅妍就看見錢貴叔的臉上有些侷促。錢貴叔可是一個聰明人,明着表現出這樣大的漏洞,不就是變相的告訴她這隻狗是某人送過來的嗎?
“那還真真是巧呢!”顧雅妍好生瞧了瞧這隻狗,兩隻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這一隻的毛稍微短一點,但不仔細甄別,根本發現不出來。爲什麼不直接把那隻狗送來,而是要另外弄一隻一樣的,然後通過這個曲折的途徑送到她手上。錢貴叔又究竟知道多少?
“小姐滿意就好。還有嚴夫人的身份,我也查清楚了,嚴夫人的孃家是杭州有名的望着蕭山秦家,其先祖秦世勳乃是開國功臣之一,曾任戶部尚書及知樞密院事,嚴夫人的母親是永寧侯的庶姐,那位嚴夫人提到的三妹是去年與安國公府的二少爺成的親,於上月十七生下二少爺的長子。”錢管事就沒有繼續說狗的事情,主子們這些事兒,他還是摻和的越少越好。
“安國公府的二少爺是庶出的嗎?”否者,誕下安國公府二房嫡長孫這樣的喜事,怎的沒有聽說。
“是的,這位二少爺也很是有志氣,不靠家中蒙蔭,而是自己考取的功名,巧的是,還和咱們老爺是同一屆的進士,被受了庶吉士,現在也在翰林院。”
“多謝錢叔,你辛苦了!”錢貴叔手頭上的差事越來越多,以後有什麼事情都麻煩他也不行。
“當不得小姐的謝,話說真論起來,是我們夫妻倆要好生謝謝小姐,小蝶這孩子,真是被她奶奶慣壞了!我們也沒有盡到責任,讓她給小姐添了那麼多的麻煩,小姐還安排人教她算術、針線這些子的手藝。”眼神是一個父親對子女打心眼裡的疼愛與擔憂。
“其實小蝶挺好的,這樣單純又活潑的性子很是難得。也是錢媽媽和錢貴叔對我的信任,我只能保證儘自己的全力!不過,太拘着天性也不好!”顧雅妍的語氣很是真誠,她挺喜歡小蝶這孩子的,只是這樣的性子卻不適合在後院裡生存。
錢貴叔又再三道了謝,才離開,而對顧雅妍也是越發恭敬。
顧雅妍就見不止墨香、秋月,就是硯香也是,眼裡都很是羨慕和渴望的看着錢貴叔的背影。“硯香,你家裡人怎麼樣了?”說起來,她只知道硯香的孃老子也是在錢府當差,卻過問的很少。
“他們很好,謝小姐關心!”語氣並沒有那種對遠方親人,分別的思戀,倒像是卯足了一口氣的樣子。
而墨香和秋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圈都有些紅紅的,眼神則是很茫然。
“小姐,安國公府的林三小姐下帖請大小姐過去做客,書芯姐姐過來問,您去不去?”秋雨進來看着這番景象,不知發生了什麼,疑惑的看向顧雅妍,聲音就越說越小。
顧雅妍卻視而不見,“你回了書芯吧,我就不去了,姐姐自個兒去就好!”
顧雅婧過個一兩、年就要出嫁了,如果能在此之前結交些閨中密友,多些交際,特別是這些公卿望族家的女兒,對姐姐以後在婆家也是很有幫助的!
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