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官爺,勞煩您通報,我們是您家老爺在蜀中的遠房親戚!此番從北邊回鄉路過京城,特來拜見郡馬爺大人!”顧傳賢小心的陪着臉色,將兜裡所有的銀子都殷勤的遞了過去,這次可一定要順利啊,顧傳賢在心中默默祈禱!等我見着了二叔,你們這些勢力走狗……
顧傳賢說服姑母一同投奔二叔以後,這是他們第三次來到郡馬府的大門了。
頭一次時,他們沒想到在京裡官宦人家,規矩這樣大,見個自家的親戚居然這麼難,要拜帖要通報,層層關卡,處處打點。顧傳賢自覺是這府上半個主子,報上家門,沒有熱情的接待,換來的卻是一陣冷嘲熱諷,“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蠢驢樣,還咱們老爺的親侄子,吹牛皮也不打個草稿,這長相哪有一點相似的,就是和大少爺也半分不相同,你要真是我們家的少爺,我可就是玉皇大帝的親孫子了!”
顧傳賢年輕氣盛,又自持主人身份,哪裡受得了這番羞辱,就想直接衝進去,見着二叔,立馬讓這狗仗人勢的東西好看。可是對方人多勢衆,很不好惹,個個摩拳擦掌的樣子,顧迎春見情況不妙,硬是把他拽了回來,否則後果可不敢想。
第二次,顧傳賢便想着在門口守着,等二叔出門再上去相認,可二叔上朝早,他好幾天沒趕上,好不容易碰着了,那些狗崽子卻盯得死死的,看二叔出門那陣勢,方圓幾丈都被家丁圍起來,他根本上不了前,剛想扯着嗓子叫一聲,卻猛的吃了一拳頭,倒在了地上,眼睜睜見二叔的轎子越走越遠。可是,這次短暫的,甚至不能算是相見的場景,卻讓顧傳賢更加堅定了留在京中的決心,他也要過那人上人的生活。
這一次,顧傳賢回去好生打聽了一番,原來真正他們這些“顧家的人”倒真還沒聽說去過郡馬府上,大家也不知道這位狀元爺族中的情況,倒是很多蜀中的所謂“同鄉遠族”經常登門拜訪,誰不知道這其中攀關係,佔便宜的多,真正的只怕沒幾個,但顧老爺不僅時常抽出時間來親自接見,還很親切隨和。現在不僅京城,就是蜀中,大家都流傳這位新晉的文曲星老爺禮遇下士,一點不忘祖宗根本,盛讚真是位大賢人呢!
那門房一瞧這點碎銀子,買幾碗金華酒都不夠,又看幾人的穿衣打扮,心中冷哼,面上就顯得很是爲難,“這,咱們老爺現在不在府裡,我給你報上去,要不這位兄臺過幾日再來!”
顧傳賢也不笨,一看那樣子,知道是嫌銀子少了,可這已經是他們的所有,盤纏早就花光,這些是她與姑母、表弟妹們這幾日四處做苦工,才省下的一點, “大哥,勞煩您通融通融,小弟感激不盡!”顧傳賢做出非常感恩戴德的樣子,朝那門房的家丁好生拜了幾拜,心裡卻暗罵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鬼!
“喲,我瞧這是誰呢!不是咱們府裡的侄少爺嗎,怎麼對着我們幾個小小的門房磕起頭來!”這時,另一個守門的家丁出來,正是頭次差點和顧傳賢起衝突的那個,“你還有這閒工夫和那來路不明的人瞎扯,大小姐馬上就要從安國公府回來了,如果讓這莽夫衝撞到,咱們吃不了兜着走!”
顧傳賢一聽,是大堂妹,暗自計定,對那幾個家丁的推搡譏諷也不在意,乖乖的離開,趁着他們不注意,躲在石獅後。眼看那華貴的青幃雙駕馬車越來越近,卻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看樣子是要直接從側門夾道駛進去,顧傳賢卯足力氣,一個箭步衝到馬車旁,大聲嚷道:“雅婧堂妹,是我啊!你傳賢哥!”
“還不快把這潑皮拉走,驚着小姐,拿你們是問!”隨車的一個粗使婆子,攔在前面,對幾個家丁喝道。
“等一下!”顧雅婧聽着那陌生卻隱隱又有些熟悉的男聲,撩開窗簾,竟真是二堂兄!“休要無禮,先把人請進去!”顧雅婧吃驚之餘,很想現在就下去問問,但還在門外街上,大庭廣衆的。
“都這樣了,怎麼不早些過來,讓你二哥給你做主!”顧傳賢和顧迎春還有兩個孩子,都進了府裡,梳洗乾淨,換了新衣裳,李氏又爲他們了準備好些吃食,等一切安頓好,才拉着久未見面小姑子說話。
“二嫂,我……我是嫁出去的人,怎麼好什麼都找孃家,況且這些子家裡的醜事,也怕二哥爲難。唉!如今真是沒有辦法了,才……”說罷,又泣不成聲。
“四全怎麼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你放心在府裡住下來,這事兒你二哥會好好處理的!”李氏溫言安慰小姑子,又替她擦眼淚。但眼角卻看向顧傳賢,她雖然對宋氏已經全無情分,老死不相往來,但這稚子無罪,大人的恩怨還是不要閒扯到小孩子,而且這畢竟是相公的親侄,李氏吸了口氣,很是親切的問道:“賢兒都長這麼大了,難得到京裡來,多住些日子,就像自己家裡一樣,別拘束!”
“嗯,多謝二嬸!二叔什麼時候回來?”顧傳賢看似隨意的問道。
“你二叔上差去了,這些日子在忙些什麼,我婦道人家的,也不是很清楚,回來得可能有些晚,沒關係的,你早上明天問安,也是一樣!都是一家人嘛,不講那些子虛禮!”李氏一口氣解釋了很多!
“是!二嬸說得在理!”就見顧傳賢眼裡些些的失望,“傳康弟也不在家嗎?”
顧雅妍看着顧傳賢的一言一行,在心底微微一嘆,和宋氏……又想起方纔“初見”的這位姑母,看到一寶和二寶時,是真心的喜歡,拿不出見面禮時滿臉通紅,再看看兩位表弟妹,不符合年齡的安靜與乖巧,微微點頭。
“他上學堂去了,再過大半個時辰就要下學,你們兄弟倒是可以好生說會話,好幾年沒見了吧!”
靖雯郡主挺着個大肚子來春暉園的時候,就看見這麼一副一家團聚,其樂融融的畫面,李氏和她的小姑子絮絮叨叨,又惺惺相惜的互道衷腸,一個大些的少年帶着另一個男孩和雙胞胎互相嬉戲,那兩個丫頭和另一個小女孩也是歡聲笑語,彷彿,彷彿她纔是多餘的那一個,但這裡是她的家啊!
“聽說小姑和侄兒來了,先前和府裡的門衛發生了些誤會,是我管家無方,姑奶奶別介意!”靖雯郡主強打着精神,扶着肚子,走近裡間。
顧迎春就愣了愣,很有些不習慣,顧傳賢卻表現出些激動。李氏就起身上前道:“郡主怎麼親自來了,快過來坐,馬上就要生了,可得小心着些!”
“前些日子一直躺着牀上安胎,肖太醫看我這快生了,胎也穩妥了許多,倒是讓我多走動走動,說是有利於生產,多謝姐姐的關心!”說着,很自然的坐到主位上。
“見過二嬸!哦,不,侄兒見過靖雯郡主大人!”等顧雅妍他們行完禮,顧傳賢看上去很有些手足無措的行了個大禮。
“什麼郡主大人的,都是一家人嘛,叫二嬸聽着親切!”靖雯郡主很是受用的樣子,讓錢媽媽遞上一個分量很重的精緻荷包,“賢侄,門房上的那些下人,我都已經狠狠罰過了,主要是先前冒充的人實在太多,已經擾了你二叔的休息,他又是個謙和寬厚的人,沒法子,只有我來做這個惡人了!”
“二嬸賢惠,侄兒當然不會介懷,只是那些下人太可惡了,狗仗人勢,欺上瞞下的!要是讓外頭的人誤會了,污了二叔、二嬸的賢名就不好”顧傳賢趕緊討好道。
“是,本只是想讓他們嚴格把關,卻是把該請進來的貴客,也給得罪了,如此不會辦事的奴才,留着何用?賢侄說是不是?”靖雯郡主似笑非笑的眼裡卻像是別有一番深意。
“是!是!二嬸說得對!”顧傳賢連忙附和。
這個顧傳賢,顧雅妍不由的在心中暗暗叫苦。
“姐姐,今個兒去安國公府,玩得愉快嗎?”和姑母他們說了會話,靖雯郡主就離開了,顧雅妍姐妹見她們有些子疲乏,孃親也將他們安頓好,就相攜回到慕湖樓。
“嗯,很有意思的,聽了江南喬生梨花班子的《琵琶記》,吃了玉膳坊的京八件,後來還打算放風箏的,可是我們幾個喝了些陳年的桂花釀,真是醇香甘甜,就多飲了幾杯,有些子不穩,明芳的奶媽怕出事,就沒答應!”滿臉的喜悅輕鬆,笑容燦爛,又有些遺憾道:“可惜,妹妹沒有去!”
“明芳”,看樣子真的玩得很高心,與那林三小姐相處得也很不錯,“以後,還有機會的嘛!那姐姐見着他們家其他的人沒有?”
“見了明芳的兩位嫂嫂,特別是她二嫂新添的胖小子,好不可愛,肥嘟嘟的!我們麒兒和麟兒三個月的時候,都還沒長得那麼壯呢!對了,妹妹猜我還見着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