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觀天中。
閣在雲上,四面環水。
波光雲影照入其中,稀稀疏疏,松花苔蘚,青意襲人。
東方朔穩穩端坐,天門之上,金白之氣大盛,自穹頂垂下來,森森然,粼粼然,凝結出千百的蓮花綻放,鬱郁馥馥,香氣瀰漫。
他目有雙瞳,哈哈大笑,笑聲傳得很遠,驚起一片水鳥,道,“真沒有想到,陳巖能這麼快就窺得道果。”
東方朔法衣颯颯,隱有刀劍之音,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後浪推前浪啊,看到年輕一輩這麼勇猛精進,我都覺得自己老了。”
方桐儀坐在對面,周匝是青雲冉冉,金燈貝葉懸在上面,光華垂珠,叮噹作響,她眉頭皺起,毫不掩飾自己的態度,道,“消息可爲真?陳巖才修行多久,就能窺得道果?”
“當然是十足真金。”
東方朔的聲音若金石之鳴,鏗鏘作響,道,“師妹,你不能以自己的眼光看待別人,或許陳巖覺得這個晉升速度很慢呢。”
他話語中的意思,也是很明顯,不用掩飾。
“哼,”
方桐儀冷哼一聲,沒了說話的興趣,只是道,“沒有造化玄玉,即使是凝結道果又怎麼樣?你不見葉夢得,當年早早凝結道果,是何等的驚採絕豔,結果得不到造化玄玉,爲保全性命,不得不散去道果,只能等下一世重修。”
東方朔哈哈大笑,瑞氣升騰,凝若燈火,照亮四方,隨着他的喜悅,周圍都是花團錦簇,抽枝發芽,美輪美奐,道,“葉夢得不行,陳巖未嘗不得。”
“那我們走着瞧。”
方桐儀心情大壞,不再多說,要告辭離開。
“好走,”
東方朔坐的穩穩當當,一動不動,道,“不送。”
“我們走。”
方桐儀喚來道童,身子一輕,上了靈鹿。
叮噹,叮噹,叮噹,
道童在前面牽着,靈鹿四蹄生出祥雲,朵朵似蓮,掛在脖子上的紫青鈴鐺響起,方桐儀坐在上面,倩影纖麗,身前妙音生香,玉手握着龍虎玉如意。
不多時,就出了小觀天,不見了蹤影。
東方朔目送方桐儀的背影消失不見,又是大笑一聲,只覺得非常之痛快。
他這個師妹,出身大族,向來得意,何時能有這樣的暴怒?
只是看到,就值了。
好一會,東方朔收斂起笑容,他擺動拂塵,想了想,陳巖晉升半步天仙,可謂是剛猛激烈,激盪風雲,一下子躍居宗內最有資格競爭造化玄玉之人。
這樣的話,計劃要再變一變了。
想到這,東方朔喚來座下的道童玉女,吩咐道,“金玉和霜月。”
“老爺。”
“帶我手書,再送上一對魚龍如意,十八顆定海珠,六十四天意丹,前去元青殿,說我改日去拜訪金乘妙玄仙尊。”
“是,老爺。”
金玉和霜月是東方朔晉升天仙后隨手點化的寶玉化人,心思純淨,他們從來不會多言多問,收拾妥當之後,就從寶齋找來丹頂仙鶴,騎乘上去,杳杳入了雲端。
元青殿。
四下是嫋嫋的煙水,瀰漫在松柏竹林之間,橫浸在霜石之上。
風吹來,暈開漣漪,時大時小,不停地激盪,無聲無息。
正中央,寶蓮層起,交織成雲榻,五彩華蓋撐出,綠雲冉冉,一個女冠靜靜而坐,青絲垂髻,白衣如雪,妙音仙姿。
女冠眉宇青青,天門上懸有一寶壺,玲瓏剔透,不斷地吞吐煙氣,龍鳳符文,幻生幻滅,非常玄妙。
正在此時,女冠美目一閃,突然開口,聲音清清如玉,吩咐座下弟子道,“曲兒,你去外面一趟,鬥聖小觀天有人來,迎接一下,將東西拿回來。”
“是。”
袁曲兒答應一聲,裙裾搖擺,羅襪生塵,疾步出去。
剛到外面,就見到金玉和霜月跨鶴而來,鳴聲清越。
“是你們兩小傢伙。”
兩個界天走動頻繁,袁曲兒當然認識這兩人,她嫣然一笑,道,“可是好一陣子沒見你們了。”
“還不是因爲金玉,”
霜月是個俏麗的小丫頭,扎着沖天髻,非常可愛,她嘟着粉脣,道,“老爺讓他看護丹爐,沒想到他卻悄悄睡着了,因此煉壞了一爐子丹藥,連帶我,都被我家老爺責罰了。”
“嘿嘿,”
金玉撓了撓腦袋,作爲道童,在煉丹時候睡着不是很應該嘛,看書本上都這麼寫的。
“好了。”
袁曲兒接過兩人手上捧着的玉盒,收攏到袖中,正容道,“我現在還有正事要做,改天去小觀天找你們玩耍。”
“曲兒姐姐再見。”
金玉和霜月上了仙鶴,衝袁曲兒搖搖手,然後仙鶴一聲清唳,騰空起身。
閒適,自然,安逸。
無拘無束,無憂無慮。
界天仙府的日子,要是心夠大,是很自在。
當然,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
袁曲兒玉足生雲,托住身子,環佩叮噹,不由得想到了自家的師兄周桐,像他就不願意這麼舒舒服服,而是去了三十三天,積累資糧,尋求突破。
仙道,有的人追求長生,有的人希望自在,有的人求取力量,有的人醉心研究,不同的人,不同的追求,自然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只能說,子非魚,不知魚之樂。
袁曲兒想着,不知不覺,就到了元青殿。
“師尊,”
袁曲兒這個時候看到上面高座的女冠,連忙取出玉盒,用手一扣,打開之後,顯出裡面的諸般物品,道,“金玄鬥聖仙尊遣人來,說是要改日拜訪師尊。”
“嗯。”
金乘妙玄仙尊點點頭,屈手一點,垂下琉璃寶光,只是一引,就見東方朔的手書拿過來,展開一看,先是一愣,隨即美目之中,爆發出驚人的光亮。
一時之間,殿中金芒跳躍,團團簇簇,像是盛開的鮮花。
還有霹靂雷霆,氣象不凡。
“師尊,”
袁曲兒嚇了一跳,小聲開口道。
“沒事。”
金乘妙玄仙尊輕輕一笑,像是玉樹堆雪,美輪美奐,眼前的異象一掃而空,她扶正頭上的鳳簪子,問道,“曲兒,你周師兄最近可跟你聯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