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夜。
冷月掛檐,稀稀疏疏的霜白明光垂下,如珠簾,叮噹有聲。
遠遠看去,亭榭飛甍反宇,上覆天青琉璃瓦,兩翼露臺浮閣,柱壁屏幛之上,盡繪五彩雲氣,崇山幽林。
天光一照,五色交輝,瀰漫煙霞。
陳巖端坐在木榻上,身邊是檀架,背後是山水屏風,他識海中陰神吞吐,五色靈焰升騰,時而發出種種的天音,似是極遠,又彷彿很近。
用不了多久,五色靈焰就會徹底化形,寄託心神,成就無上道基。
道基一成,只剩下水磨工夫,就能衝擊龍門一關法身境界。
以後就是風雲化龍,力量無量,縱橫往來。
“時間不多了。”
陳巖看了看天色,月涼如水,皓白似雪,神靈十宗罪在不斷地發酵,向三十六州和京城傳播,神靈們肯定不會坐視不管,醞釀的攻擊或許下一刻就會降臨。
“那就各憑手段吧。”
陳巖哼了一聲,他也不是沒有準備,到時候定讓他們來的輕鬆,去得狼狽。
嘩啦啦,
正在此時,簾攏一挑,一個膚白貌美的侍女手託玉盤進來,上面有瓜果,有冷飲,等等等等。
“公子,”
侍女走到近前,聲音如黃鶯出谷,清脆動聽。
“嗯,”
陳巖取過一串葡萄,拿在手中,看了兩眼,道,“秋月,沒別的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
侍女秋月脆生生答應一聲,在她轉身之時,細腰擺動若扶風,上面絲絛陡然間伸開,筆直如劍,直刺陳巖的眉心。
這一擊,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這一擊,力量凝成一線,殺機森然。
這一擊,近在咫尺,讓人防不勝防。
“小兒把戲,”
陳巖卻如同未卜先知一樣,手臂倏爾拉長,五指伸展,血光滔滔,殺伐之音大作,猛烈插下。
要是插實了,非得頭顱開花不可。
“嘿,好一個陳巖,真是深藏不露。”
侍女秋月身子一扭,口中卻發出冷漠如神靈般的聲音,金燦燦的光華自背後升騰,凝成寶鏡,鏡光一轉,將血腥氣化掉。
“哈哈,”
陳巖大笑,張身而起,已經顯出修羅聖體,頭上的彎角猙獰,一拳擊出,力量貫空,森森然的殺機瀰漫,八面俱全。
“天下有神。”
秋月聲音越來越冷漠,神光浩瀚,寶鏡懸空,每一道光華射出,都是純粹到極點,發出一聲尖銳的長鳴,隱有雷音。
“咄,”
陳巖經過吞噬冥獄黑海之氣,對修羅聖體有了進一步的了結,他領悟出的修羅殺道更是一往無前,見神殺神,見佛殺佛,見仙殺仙,詭異而又霸道。
轟隆,
來人沒想到向來以文采著稱的解元郎一旦爆發會這麼兇猛,被壓制到下風后,硬生生被打爆。
咔嚓,咔嚓,咔嚓,
秋月的身體被打爆之後,並沒有出現什麼血肉模糊的景象,而是一枚枚通體晶瑩的神鑽,四四方方,當空飛揚。
嘩啦啦,
漫天神鑽往下一落,重新排列組合,凝成人形,俊美硬朗,額頭生有豎瞳,身後重重神光如輪,不停地轉動。
“陳巖,”
盧秉書面色陰沉,眉宇間煞氣騰騰,他看着陳巖,冷聲道,“我們還真都是小看了你,難怪這麼膽大妄爲,原來有此依仗。”
頓了頓,盧秉書繼續道,“這麼看來,原先負責這一區域的嶽王公出現變故,陷入沉睡,跟你也脫不了關係。”
“嶽王公勾結邪教,目無王法。”
陳巖眸子中血光氤氳,不盡的魔氣變幻,聲音變得殺氣森然,道,“這樣的敗類,可不是陷入沉睡就能逃脫的,等他醒來依然會押到有司查辦!”
“真真是好大的口氣,”
盧秉書嘲諷一笑,然後問出了心裡的疑問,道,“我自問我的金鼎化神三十六變沒有任何的疏漏,就是城中的武中聖者都不可能發現,你是怎麼察覺的?”
“是你修煉不到家。”
陳巖當然不會告訴對方自己察覺的,隨口糊弄道,“男人扮女人,扭扭捏捏的,傻兮兮嚇人,真想不到你一介天生神靈,還有這樣的愛好。”
“找死!”
盧秉書聽到這話,火焰透頂,他斷喝一聲,神光凝聚,化爲半人高的細紋大弓,層層疊疊的星火落下,凝成箭矢。
嗖,嗖,嗖,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一道道的箭矢射出,星火大旺,蘊含爆裂的毀滅氣息。
“咄,”
陳巖身子一動,修羅聖體速度全開,倏爾化爲一道血線,滿室遊走,箭矢雖快,卻動不了他分毫。
嘩啦啦,
陳巖全力施展,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到最後,星火箭矢好像離的衣角越來越遠。
“這是什麼魔功?”
盧秉書神情凝重,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沒有,對方的難纏,還在自己想象之上啊。
“無上殺道,”
陳巖當然不是隻躲不還擊的性子,他抓住機會,然後身子後面升起一幅魔圖,無盡血海,殺戮不斷,戾氣直透九重天。
轟隆隆,
力量一動,殺機森然,魔圖中的血光幾乎化爲實質,將上下左右的空間凝固,刺鼻的血腥氣讓人頭皮發麻。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室中殺氣縱橫,彷彿真的要化爲修羅道場。
“嗯?”
盧秉書第一次變了顏色,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千錘百煉的神體被這股殺機一衝,就好像普通人落入泥潭一樣,越是掙扎,越是下沉,越是難受。
“叱,”
關鍵時刻,盧秉書顯示出身爲天生神靈的強橫,他口中吐出一個神咒,重重疊疊的寶光升騰,方圓丈許之內,盡數化爲神土。
琉璃赤金,寶樹森立。
時而有拳頭大小的晶珠降下,落地化爲大小不一的光暈,向四下散開。
一個個的人影層次出現,誦讀神咒,神態虔誠。
丈許神土,我自做主!
神土一出,丈許之內,風平浪靜。
信徒吟唱神咒,讚美神靈的偉大,光華越來越大,幾乎將整個軒榭都映照出赤金之色,非常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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