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
翠葉香叢,軟草新樹。
冷光氤氳在霜石之上,折射交橫,斑駁光影。
俄而咬咬好音響起,三隻飛禽破空出現,丹嘴翠衣,尾長八尺,狀若巨型鸚鵡,上面端坐人影,穩穩當當。
“你們是什麼人?”
陳巖率先出聲,來的三人給他一種危險的氣息,這是在千錘百煉中昇華的武道的震懾。
“你又是誰?”
最左邊的少女扶着腰間的細劍,俏臉寒霜,道,“誰讓你把他們兩人擊暈的?”
“嗯?”
陳巖一聽,心中警惕,攏在袖中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握緊陸青青留下的傳聲牌,這三個人是妖道的同黨?
“小玉,”
中間的青年人不滿地瞪了身邊的少女一眼,然後轉向陳巖,笑道,“這位兄臺不必緊張,我們是官府之人,負責調查近來雲州孩童無故失蹤的案子。”
說完,他自腰間取下一個金燦燦的牌子,上面繡着一隻展翅飛翔的大鷹,如鉤的鷹爪下抓着生有四腳的天蛇。
“真是官府之人,”
陳巖能夠感應到牌子上纏繞的深沉的規矩和意念,這是朝廷意志的加持,根本不可能造假。
“那好,”
陳巖確認無誤,將懷中的大娃娃放到地上,又指了指其他在地上咿咿呀呀叫喚的白胖娃娃們,道,“這應該是失蹤的孩童,就交給你們了。”
做完這些,陳巖就要轉身離開。
“不許走,”
少女腳下一動,裹起一陣香風,擋在路上,道,“這個鍾元我們盯了一陣子,就是想順藤摸瓜,尋出他們的幕後之人。這次眼看就要成功,卻被你破壞了。”
少女越說越氣,小臉鼓鼓的,長長的睫毛恨不得化爲兩柄飛刀,把陳巖插死,咬牙道,“就是你,讓我們的心血白費了!”
“哦,”
陳巖聽到這,才明白對方爲何這樣氣鼓鼓的,他衝爲首的青年人致歉道,“沒想到無意下破壞了三位的大事,真是抱歉。”
“不知者不罪,”
爲首的青年人身材削瘦,骨架很大,但自然有一種英氣,擺擺手,道,“再說了,我們的計劃本來就不充分,只是試一試罷了。”
“兄臺怎麼稱呼?”
陳巖目露奇光,他有了結交的心思。
“在下陶聖俞。”
青年人聲音清亮,道,“兄臺呢?”
“我是陳巖,”
陳巖點點頭,大袖一展,轉身離開,道,“以後有機會一定找陶兄喝酒。”
“三哥,”
少女小玉目送陳巖消失不見,不甘地跺腳,道,“你爲什麼放他離開?”
“不放他離開,難道我們還能拘捕他不成?”
陶聖俞看了眼在地上咿咿呀呀叫的十幾個白胖娃娃,道,“陳巖應該是剛參加完院試的童生,在這個關鍵時候,沒有理由,誰敢動他們?”
“怎麼沒理由?”
小玉咬着貝齒,美目瞪大,道,“他一個童生,是怎麼能打倒這個妖道的?他又是怎麼解除施加在這羣白胖娃娃身上的邪術的?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完全有理由把他留下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陶聖俞卻是比自己的妹妹看得透徹,他抱起一個肉呼呼的大娃娃,道,“你要是窮根究底,想全弄明白,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到最後非得你死我活。”
“再說了,就是你能夠弄明白陳巖身上的秘密,對我們破案又有什麼作用?難道就能夠抓到孩童失蹤的幕後之人?”
“我,”
小玉張了張嘴,紅着臉,說不出話來,她只是氣陳巖破壞了他們佈置的計劃,讓她無法抓到幕後之人,給自己的師兄報仇。
陶聖俞自然明白自己妹妹的心思,語重心長地道,“小玉,對金臺府來講,我們始終是外人,你要真想盡快破案,揪出幕後之人,就得藉助本地人的力量,合作共贏,而不是像這樣到處得罪人。”
“我知道了。”
小玉低下頭,纖纖玉手捏着腰間的細柳劍,非常用力。
“太璞,”
陶聖俞招呼了一聲另外一個人,道,“你先把這妖道和書生押回去,扔到牢裡,看一看能不能從他們口中問出一點有用的線索。”
“好的。”
石太璞濃眉大眼,矮粗精壯,他一手抓住一個,好似提溜小雞子似的,三兩步上了巨型鸚鵡,然後騰空飛走。
“小玉,”
陶聖俞指了指在地上爬來爬去奶聲奶氣叫喚的大胖娃娃們,道,“你趕緊聯繫府衙,讓他們派人來,把這羣小傢伙安置好。”
“知道了。”
小玉看着一個爬到自己腳邊,用肉呼呼的小手抱着自己的褲腳歡快地盪鞦韆的大娃娃,它的小臉上滿是純淨的笑容,不由得道,“這羣人真是喪心病狂,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是啊,”
陶聖俞深吸一口氣,用堅定的語氣道,“就是這樣,我們才得抓住幕後之人,讓他難逃公道。”
府城,嶽公廟。
白月漫天,霜露時長。
幽幽深深的光華氤氳在殿中,嫋嫋的青煙,映照出精緻的花紋,隱隱約約之間,有神唱傳出。
最中央的位置上,神像立於神龕裡,高有丈許,全身淡金,滿月面,目炯炯,露頂,手持寶印,自然莊嚴。
王捕頭出現在殿裡,腳步清晰。
“嶽公,”
王捕頭上了一炷香,口中唸唸有詞。
不多時,金光升騰,異香撲鼻,神龕中的神像後面浮現出一圈又一圈的光輪,原本的泥胎塑像宛若活過來一般。
“嶽公,”
王捕頭常年和神靈打交道,早就見怪不怪,從容地道,“經過我們的調查,還有銅陵山樹妖的指證,我們認爲,銅陵山之事最大的嫌疑人爲虞山腳下陳家大院的陳巖。”
“既然發現了嫌疑人,就把他抓起來。”
神像中的聲音很是威嚴,高高在上。
“這個,”
王捕頭故意停頓了一下,好似在猶豫,道,“樹妖指證是無法當做證據的,再說了,陳巖是這一屆的童生,不太好辦啊。”
嶽公廟的神靈怎麼會不明白下面人的小心思,心裡冷哼一聲,口中卻是道,“一個童生罷了,就是秀才犯法,也得問罪。王捕頭等會離開之時,我會讓座下童子再送你一盒安神香。”
目的達成,王捕頭馬上挺胸作凜然狀,道,“敢在本捕頭治下謀財害命,豈能輕饒?嶽公放心,我明天就召集手下,後天出發,前往陳家大院,逮捕陳巖。”
“嗯。”
神靈說了一句,神像上的金光逐漸隱去,顯然已經離開。
“陳巖啊,算你倒黴,”
王捕頭哼着小曲,心安理得地拿着安神香回家,官府出力,神靈出物,這樣的交易再是平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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