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舟,靜室中。
水石淨幽,稚鬆森森。
青藤自穹頂垂下,夭矯如龍,片片葉子,盤結如燈,銜着寶珠。
晶晶光華照下來,聲影寂寂。
陳巖脫去法冠,頭上作髻,用木簪子挽起,一身青衣,在冷光和珠光交映下,愈發顯得眸子有神,從容不迫,氣質出衆。
他看着案上苔痕狀的花紋,上面壓着半尺白紙,水墨清華,別有風格,想了想,自袖中取出太冥令。
令牌純青,篆文如龍蛇。
握在手裡,習習風生,隱隱有潮起潮落。
水音自不知名響起,過瑤臺,經小窗,在青藤下徐徐。
要不是有此令接引,別說是橫渡莽莽不見盡頭的虛空星海,避開時刻存在的宇宙潮汐和兇獸,光是要進入玄元上景天都是不可能。
“玄元上景天。”
陳巖握緊太冥令,不自禁想到自己自外空見到的壯觀景象。
當時之時,以十萬百萬計的星辰顆顆璀璨,演化成穹天萬星大陣,紫青之氣垂翼千里,浩浩蕩蕩,鎮壓時空。
任何的虛空兇獸稍一接近,就被星辰撕裂,然後灰飛煙滅。
和那種撼動宇內的偉岸力量相比,自己的元神簡直如同螻蟻一般。
不經過時空門戶,而是硬闖的話,可能連仙人都有可能隕落。
案上青瓶一個,斜插的梅花盛開,枝枝丫丫,葉動萼紅,照出他的臉色,眉宇間的讚歎,火燦燦的,似乎躍然紙上。
好一會,陳巖才恢復平靜,收好太冥令。
此令不光是護佑自己安全抵達玄元上景天,還是自己作爲太冥宮真傳弟子的憑證,不能有失。
至於其他妙用,現在還參悟不出。
陳巖想到這,屈指一彈,一點雷光發出,生機萌動,瓶中的插花頓時鬱郁向上,枝葉上煙雲繚繞,似是雨後風光。
叮噹,叮噹,叮噹,
不知何時,檐下有水珠滴落,似斷非斷,似連非連,玉音清脆,和花色相映成趣。
陳巖扶正花瓶,起身開窗,泠泠然星光照進來,浮空生輝,平添三分空靈。
他坐直身子,看着室中的花色,星光,水音,分析自左琉璃口中聽到的消息。
太冥宮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樣,羽翼冠蓋,仙人垂青,而是在天水地界,默默無聞,低調內斂。
在整個玄元上景天中,存在感非常弱。
真是讓人意外。
“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巖眉頭皺了皺,憑藉他的知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要知道,他所修行的太冥玄天寶典可是正宗道法,高屋建瓴,暗合天道。
要是小宗門,肯定不會有這樣的傳承。
“等以後去了太冥宮再說。”
陳巖想不出來,就不再想,念頭一動,將聖天玄將和胖娃娃從大哉九真天玄宮中放了出來,叮囑幾句後,開始閉目養神。
似醒非醒,似睡非睡。
神沉靈臺,普照光明。
洪荒界的歷史沉澱再次開始翻閱,徐徐如畫,深沉幽遠。
“咿呀,”
胖娃娃出來後,高興地奶聲奶氣叫喚,爬上爬下,肉呼呼的小身子散發着成熟藥芝的香氣,讓室中的梅花靈木愈發欣欣向榮。
在冷寂虛無的虛空星海,日夜總是單調的宇宙磁光,早就把小東西閒的難受,現在出來,是真撒了歡。
整個室中,都是小東西咿咿呀呀的叫聲。
至於聖天玄將,則是穩穩當當而坐,身上的肌膚呈現玉色,生出煙光,他面無表情,只是眸子開合,不停地接引周圍的元氣入體。
不得不講,玄元上景天中的天地元氣要遠遠比洪荒界濃郁的多,在這樣的環境中修煉,突飛猛進纔是正常。
接下來,整個飛舟中恢復平靜。
自上而下看,白雲悠悠,羣峰如傘,星辰垂影其上,一個拳頭大小的光華不停閃爍,無聲無息,拖曳毫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岩心中若有感應,睜開眼。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嬌憨的少女聲音,字字清脆,如黃鸝鳴叫,道,“陳真人,馬上要到軒西地界,真陽派會派人來接迎,師尊讓小女子來告知真人一聲。”
陳巖整理了下衣冠,從從容容出門,來到舟頭,就看到左琉璃換上瓊月仙閣長老的法衣,飛紅描彩,火鳳乍起,別有威嚴。
左琉璃看了眼陳巖身後沉默不言的聖天玄將,還有搖搖擺擺不停往後躲的胖娃娃,美眸中異色一閃而逝,然後指了指前方,道,“前面就是軒西地界,我們等一等,真陽派會有人來接。”
“好。”
陳巖答應一聲,眸子幽幽,心中卻是在想,這個真陽派和自己遇到的真陽神鐘有沒有關聯?
時候不大,只見祥雲陣陣,異香氤氳。
層層疊疊的明光金輝如同蓮花般盛開,映照周圍百里。
玄音自遠方來,鐘鼓齊鳴。
須臾後,漫天天光一開,顯出一架飛宮,離地十丈,綠雲環繞,貴不可言,然後門戶一開,八對捧扇和香爐的金童玉女分列兩旁,一箇中年道人自裡面走出。
仔細看去,中年道人頭戴魚尾冠,身披大紅袍,長眉細目,手持拂塵,大袖飄飄,仙風道骨。
他的身後,有焰火升騰,似真似假,是洞天照入的異象。
“又是一個元神真人。”
陳巖上下打量了幾眼,玄元上景天元氣濃郁,無窮無盡,加上傳承沒有任何斷層,仙道真是欣欣向榮,遠遠不是洪荒界能夠比擬的。
別的不提,只他來到玄元上景天,已經碰到了三個元神真人。
更不用說,據左琉璃講,眼前的真陽派有天仙坐鎮。
那般境界,現在根本想都沒法想。
左琉璃見到中年道人,先是微微錯愕,然後玉顏上浮現出和煦的笑容,斂裙行禮,道,“想不到驚動了廖真人出面,妾身真是惶恐不安。”
眼前的中年道人廖嚴琦,看着長相平凡,但實際法力深厚,元神不凡,是真陽派中下一代有資格衝擊真仙大道之人,這樣的人物,要比她這個取巧凝結元神,無法再進一步的,要強大許多。
“左長龍遠來是客,”
廖嚴琦還了一禮,客氣了幾句後,目光一轉,落到陳巖身上,眸中精光大盛,道,“這位道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