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靳有爲電話裡頭大大咧咧的,辦事還是講究禮數,提前幾分鐘在玉蘭大酒店的門廳前迎候柳俊。靳有爲是玉蘭大酒店的常客,每次光臨玉蘭大酒店,酒店的總經理只要在市裡,都會趕過來,親自作陪。總經理很清楚一個事實,做酒店的人,可以得罪官員,但絕不要得罪衙內。
官員出招,有跡可循。衙內發難,卻是全然不按牌理出牌。什麼都跟你講規矩,那還叫紈絝嗎?
何況靳有爲這位a省第一衙內,本身也是一個大款,來玉蘭大酒店消費,折扣是要的,卻從不白吃白喝,較之許多其他的衙內,品行要好得多了。
大家都知道,靳公子好的就是個面子。
不過這一回,總經理是真的納悶了,到底是什麼人,竟然當得起靳公子在門前親自等候。在總經理的印象中,靳公子這種做派,極其罕見,就算是宴請省裡的副省長,貌似也不曾在門前親迎。卻不知此番前來的,是何等樣人。
總經理心裡也起了幾分好奇。
將近七點的時候,一臺奧迪100,出現在酒店門廳前。
總經理絲毫不以爲意,也沒仔細去看車牌。總之當得起靳公子親自迎候的大人物,不至於坐這種檔次的車子。
不料靳公子就站起身來,向奧迪100走過去。
車裡走下來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輕男子,氣度儼然,站在那裡,目光一掄,就讓人情不自禁的心中慄慄不已。
“柳俊,你好!”
靳有爲走到近前,大咧咧的打了個招呼,並沒有行握手的禮節。
柳俊就笑了。
靳公子穿着個花t恤,白褲子,黑皮鞋,頭髮有點亂,除了手指上戴個翠玉斑指,沒有別的裝飾物,怎麼看怎麼不像名震玉蘭市的第一衙內。
“靳公子,你好!”
“切!別搞得那麼生分。我叫你柳俊,你就叫我靳有爲得了。要不,我也叫你柳公子?”
“請便!”
柳俊可不是那種隨便能被左右的人。
“呵呵,好,有個姓,不愧是做一把手的人。請!”
靳有爲眯縫了一下眼睛,伸手延客。
這個柳衙內,還真跟傳聞中一樣,拽得二五八萬的。要不也不能叫丁玉舟那號超級老狐狸吃癟,連自家老子都不得不容忍下來。
有料的傢伙都是這種德行。
玉蘭大酒店的總經理,全然暈了菜,搞不明白這個年輕人是何等來頭,竟然在靳有爲面前這樣擺譜。貌似靳有爲還並沒有不悅的表示。若說他也是衙內吧,通a省就沒一個衙內比靳有爲更拽的。人家老子是省委的“一哥”。況且靳有爲剛纔說他是什麼一把手來着,敢情是體制內的人,還是領導幹部。那就更不應該在靳有爲面前擺譜了。年紀輕輕,在體制內混,不巴結省委書記的兒子,還要巴結什麼人去?
總經理胡思亂想着,靳有爲已經領着柳俊進了電梯。靳有爲的小舅子,就是那個星宇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鍾海星,屁顛屁顛像條巴兒狗似的跟在後頭。
進了2008號包廂,柳俊被餐桌上的豪華陣容嚇了一跳,密密麻麻的,怕不有二三十個盤子。整整一張十二人座的大圓桌,全都堆滿了。隨便瞄一眼,螃蟹鮑魚一應俱全。玉蘭市是內陸城市,這麼一桌子菜,至少得好幾千塊。
“靳公子,太多了吧?吃得完嗎?”
柳俊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在主賓位置上坐了,說道。
“嘿嘿,柳公子。吃不吃得完是一碼事,上不上這麼多菜又是另一回事了。你是貴客,小氣巴拉的事情,不是我靳有爲做的。”
靳有爲笑着,隔了兩個位置坐下來。
柳俊就點點頭,不吭聲。
“柳公子……哎呀,這麼叫真是拗口,我還是叫你柳俊得了,你愛叫我什麼隨你便……柳俊,這個就是我小舅子,鍾海星,幫我管着星宇房地產公司。他人年輕,不懂事,跟你胡說八道來着,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鍾海星,趕緊的,自罰三杯,向柳書記賠禮道歉!”
靳有爲朝鐘海星喝斥道。
見了姐夫這個做派,再見了柳俊沉穩如山嶽般的氣度,鍾海星知道自己冒冒失失,差點闖了大禍。別看柳俊的根基是在n省,但衙內就是衙內,千里遠來,也一樣的威風顯赫,不是自己這種檔次的人可以相匹敵的。
鍾海星馬上啓開桌面上的一瓶茅臺酒,滿滿倒了三杯,朝柳俊說道:“柳書記,不好意思,我不懂事,冒犯了您,您多擔待,我這裡給您道歉了!”
說着,一口氣將三杯茅臺灌了下去。
柳俊看着,也不說話,眉毛都不曾揚起半點。
鍾海星這種份量的人,無論得罪他也罷,賠禮道歉也罷,壓根就不放在他的心上。說實在的,鍾海星現在連惹他生氣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靳有爲沒有在門口介紹鍾海星的身份,到了包廂裡才做出這樣的動作,可見這人外表粗獷,內裡辦事還是很細緻的。能把星宇公司搞到那麼大的規模,可不僅僅只是頂着個衙內的招牌就能管用的。這種官場與商場上的道道,智商低一點的傢伙,根本就摸不清門路。
見了柳俊這個神情,鍾海星就很尷尬,心裡暗暗咒罵。
靳有爲再次眯縫了一下眼睛,對鍾海星說道:“好了,你出去吧。今後辦事情,眼睛放亮一點,別四處惹禍!”
鍾海星在心裡咬牙切齒,連帶着將靳有爲都咒罵了一通,卻不敢多說半個字,再三鞠躬,退了出去。
“柳俊,兩個人喝酒沒意思,我叫了朋友在作陪,你沒意見吧?”
柳俊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嗱,這個是小華,華遠航,省委政法委華書記家的小子,你們認識一下,以後常來往!”
靳有爲給柳俊介紹了同行的另一個年輕男子,約莫也是二十六七歲的模樣,長相和身材都只是中等,神情傲岸。從門口到包廂,一直未曾開口說話。這個時候,才朝柳俊微一點頭,淡然說道:“柳書記好!”
省委政法委書記華君庭,是從外省調任過來的,以前是省公安廳的廳長,省委政法委副書記。遲安峰三年前退下去之後,才接任的省委政法委書記。不過據傳華君庭與靳秀實走得比較近。這個柳俊倒是相信的。眼下紀委系統雖然還不如後世那麼權柄顯赫,中紀委書記沒有入常,但也已開始漸漸的增加了讀力姓。很多省份的省委書記,都很難完全掌控本省的紀委。政法委作爲另一個強力機構,省委書記靳秀實自然要想方設法抓在自己手裡。華君庭若是與靳秀實合不來,要上這個省委政法委書記,只怕有點難度。
如今靳有爲請他柳俊吃飯,別人不請,單單請華君庭的兒子前來作陪,也可見兩家的關係,非同一般。到了靳有爲這個層級的衙內,與其他衙內交往,不可能不受雙方家庭的影響。假使靳秀實與華君庭關係只是過得去,當然也不妨礙靳有爲與華遠航互通往來,但今晚這麼重要的事情,卻斷無可能叫上華遠航在一起“旁聽”。
“華科長好!”
柳俊稱呼華遠航的官銜。
靳有爲與華遠航就同時吃了一驚。
華遠航的職務並不顯赫,在省第一監獄擔任獄政科長。省第一監獄是歸省勞改局直屬管理,省勞改局又歸司法廳管轄。雖說父子倆在同一個系統,有些犯忌諱。但是華遠航職務太低,壓根就扯不上避嫌不避嫌的問題。
但以華遠航的背景,二十六七歲的人,還只是一個科長,略顯低調了些。
不過,靳有爲與華遠航的吃驚,乃是因爲柳俊一下子就叫出了華遠航的職務。這代表着,柳俊對華遠航的情況很是瞭解。而他們兩人,今天不過是第一次見面而已。
如此說來,柳俊只怕對所有省委常委的家庭情況,都做過比較詳細的瞭解。
一念及此,靳有爲與華遠航情不自禁的在心裡提高了警惕。華遠航原本對柳俊很不服氣。瞧柳俊的樣子,和他年歲相當,卻已經高居副廳級一把手的位置,反觀自己,不過是個監獄裡的小小科長罷了,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憑什麼呀!
但現在,華遠航不這麼看了。
這些能在官場上混到實權副廳以上的人,有哪一個是省油的燈!至於二十六歲到實權副廳,那就不是省油不省油的事情了,絕對的人精!
“呵呵,柳俊,你對省委班子成員的家庭情況很瞭解嘛,怎麼,秘密調查過我們啊?”
靳有爲很快收起驚訝的神情,恢復了大咧咧的樣子,笑着問道,但是言辭之間,就透着玄機了。私自調查省委常委班子成員的家庭情況,當然不算違法犯罪,卻也是十分犯忌諱的事情。
柳俊淡然一笑,說道:“做過這種秘密調查的幹部,省裡只怕不在少數。”
這也是實話。官場上,向上的臺階有很多,盡力接近領導的家人,就是其中的一種手法。
“呵呵,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喝酒喝酒!來,先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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