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你這下頭大了吧?”
說這話的人是靳有爲,地點是在水藍之夜那個套房。就他倆,外加兩個按摩師。
自省委的任命文件一公佈,給柳書記道賀喜的人,絡繹不絕。大都是長河區和長風總公司的幹部,還有胖大海、大剛等一幫子鐵桿兄弟。
不過除了胖大海和大剛,其他人都只是口頭上給柳書記道了賀喜,請柳書記吃飯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不敢說出口來。
這位升遷的軌跡,實在是太“陡峭”了一些,從他研究生畢業擔任n省團委學校部大學科的副科長開始,短短六年時間,從副科級到副廳級的省會城市市委副書記,幾乎中間就沒有過渡的時候,職務一年變動一次,一次比一次高。
如果用股票來比喻柳俊的升遷之路,那就是一隻超級大牛股,無論是年k線、月k線還是周k線日k線,就沒有一個是泛綠的,一路飄紅,長陽到底!
而且,這個大陽線尚遠遠未曾到頂,日後不知還要拉出何等形狀的驚天長陽線!
別人不敢請柳俊吃飯,是因爲敬畏。靳有爲倒不存在這個問題。所以他一發出邀請,柳俊就來了。不過柳俊也有條件。
“就咱倆啊,其他『亂』七八糟的傢伙,就算了!”
柳衙內如此“警告”靳衙內。
“行,你是領導嘛,都市委副書記了,自然是你說了算,兄弟我以後還要仰仗你關照呢……”
靳有爲樂呵呵的。
柳俊咔噠一聲掛了電話,懶得跟這個傢伙浪費口舌。
靳有爲果然信守承諾,沒有叫其他『亂』七八糟的傢伙。他也知道,自己這個衙內與柳衙內是不大一樣的。靳有爲本質上,已經是一個生意人,三教九流的朋友都交上幾個,也沒什麼。柳俊卻是體制之內的高級幹部,位高權重的市委副書記,交朋友就要看人去了,不是什麼人都能往柳書記跟前湊的。
不料靳有爲就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柳俊便有些詫異的望了靳有爲一眼。
“嘿嘿,柳俊,別拿這種眼神看我。我靳有爲雖然辭職不幹了,你們圈子裡那點彎彎繞,瞞不過我!還真以爲只有你們精明啊?別小看江東無人物!”
靳有爲就撇了撇嘴,很不爽地道。
柳俊笑了,笑着點點頭,淡淡說道:“還不是拜你家老爺子所賜,見不得我安生幾天嘛!”
柳俊擔任市委副書記,真正看穿了這中間玄機的,到目前爲止,只有三個人。一個是邱晴川,另一個是柴紹基。其他鐵桿心腹,都爭着向柳俊道喜,喜氣洋洋的。這也難怪,“老大”升了官,做兄弟的,跟着沾光嘛。連遠在瀚湖市的政法委書記程新建也第一時間打了電話過來,扯開大嗓門,足足聒噪了俊少好幾分鐘,爽朗的笑聲震得柳衙內耳鼓嗡嗡作響。
柴紹基卻憂形於『色』,說了一句:“書記,丁書記真是老謀深算啊!”
靳有爲笑道:“柳俊,這可不怪我家老爺子,都是老丁與何省長的意思。話說老丁這也是沒辦法,誰叫你那麼強勢的?他要不在你和李惠之間種下點刺,光是李惠,他就很難把握得住!”
柳俊不吭聲,示意正在賣力地給他按摩頭部的嬌嬌點一支菸。嬌嬌忙即騰出一隻手,從按摩牀旁邊的茶几上拿起香菸,放進柳俊嘴裡,又緊着給他點火。
自打與靳有爲在水藍之夜談判過後,柳俊來過好幾回,當然每次都是靳有爲請客。柳俊每次來,都是嬌嬌給他做按摩。這也是柳俊的習慣,熟悉了一個按摩師之後,就不願意輕易換人。嬌嬌曾經有一次給柳俊點菸,是自己先吸了一口,再往柳俊嘴裡放,結果被柳俊冷冷的眼神盯得渾身大汗淋漓,自此不敢造次,更不敢在按摩的時候做十分出格的動作。
這人,年紀輕輕,規矩卻大得不得了。
聽領班說,是市裡的大幹部,難怪這麼擺譜!
不過嬌嬌很喜歡給柳俊服務。倒不是因爲柳俊長得帥,而是柳俊對她的態度很好,很平等。這種平等的態度,讓嬌嬌心裡十分感動。
柳俊發覺,自己還是小看了靳有爲。
這傢伙,是真的拎得清。
讓他柳俊出任市委副書記,而不是讓李惠擔任這個職務,如同靳有爲所言,種刺的意圖相當明顯。李惠如果完全“接收”的杜文若遺留下來的一切,至少在現階段,他的職務無可再升,換句話說,他對丁玉舟無所求了!丁玉舟手裡沒有了籌碼,如何掌控這位省委書記的前秘書?同時,讓遠比李惠年輕的柳俊後來居上,在黨內職務上壓李惠一頭,李惠必定以爲是柳俊鼓動何延安這麼幹的,硬生生將他李惠的市委副書記大帽子搶了過去,叫李惠心裡如何不記恨?
只不過憑藉一個市委內部的排名先後這樣的小手段,便切斷了李惠私下與柳俊“聯盟”的可能『性』,乖乖歸入自己的陣營。丁玉舟這一手,很是高明!
此前丁玉舟連連吃癟,最主要的原因在於丁玉舟輕敵,被柳俊的年齡『迷』『惑』了。要一個五十多歲的省委副書記,將一個二十多歲的副廳級幹部放在與自己等同的位置上來看待,確實有點難度。
如今丁玉舟已經清醒過來了。
老『奸』巨猾的官場老手,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哎,柳俊,我就是還有一點搞不大明白啊,你說,怎麼何省長會主動把你架到火爐上去烤呢?”
靳有爲見柳俊不吭聲,也不生氣,笑呵呵地繼續問道。
柳俊還是不吭聲。
嬌嬌就有些緊張。她知道靳有爲是省委書記的兒子,水藍之夜很多人都認識這位a省第一衙內。在嬌嬌眼裡,這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想不到柳俊卻是如此態度,對靳衙內愛理不理的。不要人家臉上掛不住,生氣起來,就要出問題了。
“切,柳俊,你小子真能裝!”
靳衙內果然有些不滿了,想要伸手去抓一把按摩女郎的『奶』子出氣,剛擡起一隻手,想起了柳俊的“規矩”,又恨恨的放了下來。
這鳥人,官架子比自家老子擺得還大。
靳有爲內心深處,還真不敢胡『亂』去破壞柳俊的規矩。貌似這傢伙要翻臉的話,未必會記得要給他靳衙內面子。
柳俊吐出一個菸圈,貌似很愜意的樣子。
應該說,他和靳有爲之間的關係,比較奇特,像是朋友,又還不是真正的朋友,最少不是那種很知心的朋友。畢竟柳俊是何延安的干將,靳有爲是靳秀實的兒子。這個事實,沒法改變。所幸柳俊現在與靳有爲之間,也純粹屬於私交,沒有摻雜多少功利『性』的東西。所以,問題不大。
這主要是歸功於靳有爲的身份。
靳有爲不在體制之內,很多事情,柳俊就不必顧忌太多。
從柳俊內心深處來說,他比較喜歡靳有爲。這人聰明,智商很高,最重要的是明進退,懂得孰輕孰重。這個就很了不起。一個愣頭青般的衙內,譬如高二那種人,哪怕他老子官再大,也不放在柳俊眼裡。
或許,等靳秀實與何延安之間的爭鬥塵埃落定,雙方身份不再那麼敏感了,柳俊與靳有爲的交情,能夠更進一步吧!
柳俊並不反對和靳有爲做真正的朋友。
“我知道了……”
靳有爲忽然大叫一聲,一下子坐了起來,將兩個按摩女郎都嚇了一大跳。
這位靳衙內,又抽瘋了!
柳俊便瞥了他一眼。
“柳俊,這個市委副書記,是你要來的,對吧?你自己向何省長要的!”
靳有爲盯着柳俊,大聲問道。
柳俊雙眉揚了起來。
料不到靳有爲,竟然也猜到了。這個卻比柴紹基更高明,堪比邱晴川了。
“嘿嘿,被我猜對了,不敢裝了吧?”靳有爲見了柳俊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所料不錯,不由大是得意,笑嘻嘻的,如同中了大獎一般歡喜。朝柳俊伸出大拇指:“你小子行!真行!你這是不願意把丁玉舟『逼』上絕路!”
柳俊繼續抽菸,心裡也有些慨嘆。
這個世界上的明白人,當真不止他柳俊一個。
“嘿嘿,柳俊,你說你這傢伙,年紀比我還小,怎麼就那麼精呢?丁玉舟也算得是老『奸』巨猾了,跟你一比,完全不夠瞧的。你不是市委書記,勝似市委書記,爲他丁玉舟考慮得這麼周全!寧願自己架到火上去烤,也不願看到玉蘭市徹底『亂』套!行!丁玉舟輸給你,一點都不冤!換了誰也得輸!”
靳有爲哈哈大笑起來。
“基本上,你算是猜對了,不過稍微有一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玉蘭市委常委,理所當然要爲全市的大局考慮……”
柳俊笑着說道。
“得得得,又來了……”
靳有爲大手一揮,很不客氣的打斷了柳俊的話語,神情頗爲不屑。
“所以我就要辭職不幹,實在是受不了你們這些當官的傢伙,一個個假惺惺的,滿口仁義道德……我有那神思跟你們蘑菇,還不如好好賺錢,享受生活呢!從這一點說,柳俊,你就一笨人!”
柳書記狠狠盯了靳衙內一眼,又再躺了下來,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