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新聞聯播,柳俊抱着兒子親熱了一下,向菲菲微微一笑,揹着雙手,進了書房。公務特別繁忙的時候,柳俊會帶一些文件回家來處理。一般情況下,是在書房裡看看書。經濟建設方面的,哲學理論方面的,或者稗官野史,沒有一定之規。國外的名著,英文版或者俄文版的,柳俊會看原版,不看譯本。也是起個複習的作用,不要將英語和俄語丟了。
看着看着,柳市長說不定就大受啓發,腦海裡會冒出新奇的念頭來。
隨着重生的時間推移,除了記在自己小本子上的那些重大事件,柳俊已經不大分得清楚哪個是前生的記憶的記憶,腦海裡很多東西都糅合到了一起。柳俊也不會刻意去分辨。
不過今天他腦子有點『亂』,面對着書本子,不大看得下去,索『性』將書本往旁邊一推,點起一支菸,靠在椅子裡想心事。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是書房的座機。
柳俊就笑了。這個電話八成是他老子柳副總理打過來的。熟知他的脾『性』,知道他在家裡的話,這會子肯定在書房。
“爸……”
柳俊接起了電話,果然是柳晉才。
“潛州賓館賣了?”
父子之間,沒有客套寒暄,柳晉才直奔主題。
“嗯,賣了。今天籤的合同,賣了三點七個億,超過省市專家的估價七八千萬。和互利租賃公司簽了租賃使用二十年的合同,年租金兩千三百萬。”
柳晉才以工作細緻嚴謹著稱,柳俊知道自家老子的行事作風,簡單將情況作了個說明。
柳晉才沉『吟』一下,問道:“省裡,邰惟清同志,是個什麼意見?”
柳俊淡淡一笑,帶着一絲譏諷說道:“邰惟清同志,什麼意見也沒有。”
關於出售國有資產給租賃公司,籌集建設資金的方案,潛州市『政府』也呈報給了國家國資委和發展委。不過依照慣例,a省省『政府』沒有批示意見,國家部委也不好先做回覆。也不一定就要a省省『政府』作出明白的批示,哪怕只是一個請示,矛盾上交也行。國家部委纔好研究回覆。這個是正常的程序。邰惟清遲遲不表態,估計也考慮到了這個因素。等你小柳同志按捺不住,先斬後奏了,再慢慢說道不遲。
說道好了,柳市長是改革先驅,敢於探索新方式新方法,大力予以表揚。說道不好,你柳俊同志未經上級同意,擅自出售國有資產,就是個問題了,這中間,有沒有權錢交易啊?就算沒有權錢交易,你也違背了國家的方針政策嘛。
區區一個地級市市長,敢在這樣的大是大非問題上『亂』動手腳,膽子夠肥的!
柳晉才又沉默了一下,這才說道:“你寫一個材料,把你的模式系統闡述一下,直接交給我,我先好好看看。”
柳俊點頭應諾。
邰惟清總喜歡玩點小兒科動作,針對小柳使絆子。柳晉纔再厚道,也不樂意見到這種情況,看來是準備越過a省省『政府』,直接給這個模式定『性』了。
a省是你邰惟清說了算,國家發展委,可是我柳晉纔在做主任!
“那個白湖縣的腐敗案,查得怎麼樣了?”
說完出售國有資產的事情,柳晉才又主動問起了白湖窩案。平日裡,柳副總理政務繁忙,就是在家裡也不消停,很少主動給兒子打電話。此番算是破例。柳俊新任市長,潛州就接二連三整出許多大動靜來,柳晉才也清楚柳俊的日子不大好過,主動對兒子表示關心。
柳俊苦笑一下,說道:“鬧得越來越大了!”
柳晉纔不吭聲,等着兒子詳細說明。
“現在已經出了白湖縣的範圍,擴大到了市裡和其他區縣,江城市委書記管永清也出了問題,嗯,這個管永清,是潛州市委常委,方汝成的前任,以前在白湖縣做過縣委書記的……”
柳俊將案子的情況大致說明了一下。
“那你和劉輝,是什麼意見?”
柳晉才問道。
“我的意見,要適可而止。潛州的重點工作,主要還是應該放在災後重建上頭,馬上就是春節了,這個案子不瞭解,老是這麼拖下去,深挖細查,潛州的局勢,很難穩定下來。”
柳俊平靜地向父親闡述了自己的意見,不帶多少情緒。這一點令得柳晉才很滿意,看來兒子是愈加成熟穩重了,縱算面對親生老子,也很能剋制自己。
“這個情況,你跟你嚴伯伯說一下。”
柳晉才靜靜聽完,提醒了一句。儘管嚴玉成早已經是柳俊的岳父,老柳家父子交談的時候,柳晉才還是喜歡以“你嚴伯伯”相稱。
對於老子的提醒,柳衙內心領神會。政法系統眼下是嚴玉成在主持工作,中紀委那塊,也能說得上話。既然a省省委不肯消停,那麼嚴玉成柳晉才也要適時表現自己的存在,不能叫某些人過於肆無忌憚。
自從白湖窩案發生以來,柳俊也曾經和岳父老子通過氣,但嚴玉成一直未曾就此事發表過具體的意見,出乎意料的保持着緘默。
對於岳父老子這個態度,柳俊也曾有過分析,不得要領。或許嚴玉成如今位高權重,區區一縣之地發生的腐敗案子,還進不了他的法眼。既然柳晉才提醒他問問嚴玉成的意見,柳俊自是凜遵不誤。
柳俊知道,這個時候,嚴玉成一般也是在書房處理公務。到了嚴玉成柳晉才這樣層級的領導幹部,上下班的概念已經很模糊了。尤其嚴柳目前的職位,都是要面對許多突發情況。
不過柳俊也清楚岳父老子的『性』格,終歸是要比柳晉才放得開些,懂得張弛有度。
電話一撥就通,裡面傳來嚴玉成威嚴的聲音。
“老爸,紅樓夢看第幾遍了?”
柳俊笑着問道。嚴玉成威嚴厚重,上位者氣度儼然,下級幹部在他面前通常都是畢恭畢敬,甚至有些誠惶誠恐。唯獨柳俊是個例外,每次和岳父老子說話,都是帶着三分閒適的意味。這個對於幫助嚴玉成放鬆精神,很有好處。
“呵呵,你小子還真成諸葛亮了,怎麼就知道我在看紅樓夢?”
嚴玉成頗有幾分訝異,蓋因他面前攤開來的,正是線裝本的《紅樓夢》。嚴玉成是周先生的及門高弟,古文底子深厚,對於古典名著,情有獨鍾。經常會以這些書籍來換換腦子。
柳俊就笑。沒想都瞎蒙也能蒙對。聽嚴玉成的語氣,書記大人心情還不錯。
“蒙的!”
柳俊老老實實答道。
嚴玉成哈哈一笑,說道:“算你小子還有三分老實……說吧,是不是白湖縣的案子,起了些變化?”
“首長英明,如同皓月之光,明見萬里……”
柳市長便趁機大拍馬屁,諛詞『潮』涌。
嚴玉成微笑聽着,怡然自得。到了他如今的地位,時時刻刻都要謹言慎行,翁婿之間偶爾開開玩笑,頗能起到調節的作用。
柳市長拍了一陣馬屁,夾帶着也將自己的“私貨”全給出了。
嚴玉成臉上笑容不減,淡然說道:“我知道了,你該幹什麼還幹什麼。有些人,別理他!”
嚴大書記骨子裡頭的英雄主義又擡頭了。柳俊發覺,自己很多方面都受了嚴玉成的影響,至少那種睥睨一切的氣度,就是從嚴玉成身上學來的。
有了嚴玉成這句話,柳俊頓時輕鬆起來。
翁婿倆正說話間,書房的門被一把推開,柳陽咯咯笑着走了進來,菲菲跟在後面,望着兒子,絕美的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來,陽陽,和外公說話。”
柳市長忙即招呼兒子。
“我不打電話,我要聽爸爸講故事……”
陽陽『奶』聲『奶』氣的話語在房間裡回『蕩』,料必電話那頭的嚴書記也是聽得清清楚楚的,不由大爲鬱悶,“恨恨”地咕噥了一句“臭小子,和你爸一個德行”便掛了電話。
菲菲見打擾了丈夫和父親通電話,就歉然一笑,說道:“陽陽一定要聽你講故事才肯睡覺。”
以前柳陽沒這“『毛』病”,都是這些日子給柳俊慣的。發展到現在,爸爸不講故事,他就不肯乖乖睡覺。柳市長哈哈一笑,抱起兒子,徑直向臥室走去。
臥室裡,巨大的雙人牀旁邊,支起了一個小木牀,夫妻兩個哄着兒子入睡之後,就將陽陽放到這個有圍欄的小木牀裡去睡覺。嚴菲開始是不同意的,後來拗不過老公,纔不得不妥協。
柳俊一躍上牀,讓兒子躺在自己旁邊,眉花眼笑的和柳陽講開了故事。無論前世今生,給兒子講故事都是柳衙內的強項。也不一定要照書上的講,很多時候,柳市長能現編許多新奇有趣的故事來,聽得兒子咯咯直樂。
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柳太守“口若懸河”,小柳衙內“昏昏欲睡”。
眼見得兒子漸漸睡着,菲菲靠在柳俊身上,微笑着說道:“你這到底是講故事還是唱催眠曲啊?”
說起來,菲菲的“責問”也很有道理,講個故事就能把兒子講睡着了,柳市長講故事的水平,着實令人不敢恭維。
柳俊呵呵一笑,伸手攬過妻子柔軟的嬌軀,動手動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