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小禮堂內,迴響着柳俊略帶磁性的男中音。
“在座諸位都是我們江淮大地走出去的優秀兒女,是六千五百萬江淮子弟的傑出代表。你們孤身在外,奮勇拼搏,學好了好的技術,好的管理經驗,也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由當初懵懵懂懂的年輕人,變成了今天事業有成的創業者,變成了老闆,這個過程很不容易。諸位致富不忘家鄉,回到家鄉來創辦企業,我代表省委省政府,代表全省人民,對大家表示熱烈的歡迎和衷心的感謝……”
這是a省召開的回鄉創業優秀企業家代表大會。與會人員,全都是a省在外務工有成,回鄉創業的企業家代表。
這些企業家代表,有男有女,男性居多。大家都擡起頭,認真看着主席臺正中央那位傳奇般的年輕省長,部分人打開筆記本,記錄着柳俊的講話。
鼓勵在外務工人員回鄉創業,很多省市都在做這個工作。不過a省的力度比較大,柳俊對這個事情很關注,省招商局有一個專門的辦公室主管這個事情,各地市招商局也有對口部門。在大家的努力之下,越來越多的在外務工的江淮子弟,回到家鄉來創辦企業。
省政府爲此專門出臺了一系列的優惠措施,盡最大努力給這些回鄉創業者創造合適的條件和環境。目前發展形勢十分看好,涌現出一大批優秀的回鄉創業企業家,爲a省的經濟發展,貢獻了很大的力量。
這個表彰大會,省招商局原本沒指望能請柳省長到場。但柳俊知道這個事情之後,吩咐柯啓帆通知招商局,說這個大會,柳省長會親自參加並發表重要講話。
因爲柳俊的到會,整個會議流程也做了改變,臨時加進了座談的內容。時間也由原定的一天改爲兩天。第一天的內容不變,次日是座談。柳省長要親自和這些回鄉創業的代表們聊聊天說說話,瞭解一下他們在創業過程中遇到的困難。
這也是柳俊的一貫作風,儘可能瞭解第一手的,最真實的資料。
代表們聽說之後,都很興奮。對於柳省長的大名,大家都是久仰的,部分代表甚至很清楚柳俊是總理的兒子,這令得柳俊在他們心目中更加增添了許多神秘感。能夠和這樣一位“傳奇人物”面對面談話,自然是大家都很期待的。
有些具體的困難,也希望省長能夠給予解決。
第一天的總結表彰會很隆重,次日的座談會,氣氛就很熱烈了。在玉蘭大酒店的會議室,代表們濟濟一堂,踊躍發言,爭相向省長訴說自己的感受。
“那位……嗯,對,孫光輝同志,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座談的過程中,柳俊見一位坐在靠後位置的代表,一直想要說話,卻總是得不到機會,被人家搶在了頭裡,便微笑着點了他的名。
孫光輝愣了一下,有些不大相信地說道:“柳省長,您……您是在叫我嗎?”
這位孫光輝大約四十幾歲模樣,臉上頗有風霜之色,看上去也是那種比較忠厚之人。
柳俊微笑點頭:“對。”
孫光輝睜大了眼睛:“您知道我的名字?”
柳俊笑道:“資料上有你的名字,有你的事蹟介紹,還有照片。”
孫光輝大吃一驚,說道:“柳省長,上百人呢……您都記得?”
不但孫光輝,其他代表也十分驚異地望着柳俊,似乎是很不可思議。
柳俊微微一笑:“全部記得就有點懸,不過大部分還是記得的。孫光輝同志,資料上介紹你是六九年出生的,和我同年。不過看上去,你比較成熟啊,呵呵……”
企業家門都笑了起來。
孫光輝確實比他的實際年齡看上去要蒼老一些,至於和他的同年柳省長比較起來,年歲相差更遠,柳俊一眼看上去,最多是三十出頭,非常年輕。儘管梳了領導幹部常見的大背頭,依舊顯得十分年輕。
孫光輝笑着說道:“省長,這個不能怪我……我是德城縣孫河鄉的,我們那裡出門就是大山,常年日曬雨淋,人老得比較快。”
見省長平易近人,企業家門也便比較放得開,孫光輝過了最初的激動期,說話也比較流暢了。
“唔,德城縣!你是……開了一個竹製品加工廠。這個工廠好,德城縣的元竹存量,全省第一。這個是很大的資源,利用好了,是廣大父老鄉親的福音。”
柳俊翻開手裡的資料看了看,說道。
儘管柳省長記憶力驚人,不過孫光輝具體的事蹟,也還是要看看資料才清楚的。
“是啊是啊,我以前就是在一個竹製品廠打工,做了十年,普工,小組長,車間主任,生產廠長都做過,對這個流程比較瞭解。前年響應政府號召回家鄉自己辦廠的……”
“好啊,光輝同志,這個好。致富不忘家鄉嘛。你那個竹製品廠,招收了多少工人,待遇怎麼樣?”
孫光輝忙即答道:“省長,我那個工廠,招收了五十幾個工人,除了幾個師傅是我從原來的廠裡帶過來的,其他工人都是孫河鄉的農民。待遇一般吧,五百塊基本工資,加上獎金,加班費什麼的,滿勤可以拿到七八百。”
在德城縣的農村,一個月能夠有七八百的純收入,那是很高的待遇了。
柳俊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光輝同志,那工資發放及時嗎?銷售情況怎麼樣?”
“省長,工資發放是及時的,每個月月底發上個月工資,銷售情況以前也不錯……”
孫光輝期期艾艾地說道。
柳俊雙眉一揚,關心地問道:“以前不錯?那現在是不是出了點問題?”
“呃,也不是出了問題,我以前的客戶還在,需求也穩定,還有逐漸增加的趨勢,就是……”
孫光輝似乎有難言之隱。
柳俊微笑道:“光輝同志,今天這個座談會,有什麼說什麼,暢所欲言,言者無罪。”
其他企業家也都關注地望着孫光輝,不知道他有什麼話想對省長說。
孫光輝略一猶豫,便即下定了決心。他本來就是想要向柳省長反映這個問題的,不過想找一個機會單獨向柳俊彙報,現在看來,這個機會不大好找。既然柳俊已經問了,其勢難以隱藏下去,只能說了。
“省長,我們近來碰到一個小問題,比較困惑……就是我們孫河鄉的農業合作社,要求我們的產品給他們代銷。說這是縣裡的統一要求。但是我們這個產品,都有固定的客戶,是按照訂單生產的。農業合作社沒有這個方面的客戶啊……”
柳俊雙眉微微一蹙,問道:“農業合作社是農民的自發組織,是爲了更好的促進農副產品的生產和銷售。既然他們沒有這個方面的客戶,爲什麼要你的產品交給他們銷售呢?”
“是這樣的,省長。我也問過鄉里的領導,他們說這確實是縣裡的統一要求。說今年全省都要取消農業稅,爲了保證農民增產創收,所有農副產品和鄉鎮企業產品,都要通過農業合作社銷售。如果我們不交給農業合作社銷售,也可以,但是每件產品要繳納一定的費用,叫做管理費吧。”
孫光輝有些困惑地說道。
“胡鬧!”
柳俊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們沒有客戶,也沒有爲你提供任何服務,何來的服務費?”
“就是啊,省長。取消農業稅當然是好事了。我也是農民家庭出身的,省裡這個政策,我舉雙手贊成。如果說,因爲取消農業稅,縣裡鄉里的財政一時有困難,我們這些搞工廠的,也應該做一定的貢獻。但是以這樣的方式收取服務費,就不是很合適。”
孫光輝小心地說道。
看得出來,這個孫光輝外表木訥,內裡是十分精明的。一眼就看透了這中間的玄機,也就是德城縣的領導,在變相的搞攤派。農業稅取消是大勢所趨,沒辦法“抵制”,少了這一塊的財政收入,就想透過其他方式收回來。總之羊毛出在羊身上。
在孫光輝來說,偶爾捐助一次是可以的,但向農業合作社繳納所謂的服務費,那就是兩碼事了。交服務費會變成一種定式,是長期的。只要他這個工廠存在一天,這個服務費就要繳納一天。撇開純經濟問題不論,也還有個心理原因。
這錢交得莫名其妙嘛,有點被掐住脖子勒索的感覺。
“光輝同志,你提的這個意見很好,很及時。成立農業合作社的宗旨,是爲了更好的爲農民朋友服務。它不能變成一個斂財的機關。如果事實確如你所言,德城縣的做法是不妥當的。這個問題,我來解決,你放心吧。”
柳俊毫不猶豫地答道。
孫光輝連連點頭,不過心裡也有點忐忑不安。畢竟他這是告縣領導的狀啊。
柳俊很理解他的心理,微笑說道:“光輝同志,不要擔心。不會有人打擊報復你的。真要有人人爲的給你製造困難,你隨時可以向我反映。我來處理!”
“是,謝謝省長。”
孫光輝暗暗舒了口氣。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