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爽倒吸着涼氣,揉搓着耳朵道:“程老師、程大人、程女王,沒有其它事情,我可以走了麼?”
程又青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盯着樑爽。
樑爽立即警惕起來,盯着程又青,細心留意她每一個動作,以免她再猝然發難。過了一會兒,程又青仍舊沒有動作,樑爽猛吸一口氣,眼珠緩緩地轉動,往近在咫尺的門口瞟了一眼,計算好距離,人在不知不覺中移動。
程又青仍然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變得愈發冰冷。
樑爽終究還是抵不住那種壓迫感,吞了一口口水,怯怯地問道:“程老師,你好歹說句話表個態嘛,搞到人家的心七上八落似的,差點就學會了唱《忐忑》了。”
“我這個人很恐怖嗎?我說話很難聽嗎?”程又青說話的語氣,足以令盛夏的季節也下起了冰霜。現在她的臉就像是鋪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森寒得害怕。
樑爽打了個嗝噔,暗罵道:“多大的事,用得着像對待殺父仇人一般對待我嗎?而且又不是呻吟聲,有什麼好聽的?”
“我在問你!答我啊!”程又青直勾勾地盯着樑爽,冷冷地催促道。
樑爽嚥了一口水,掩飾自己心中的緊張,掂量道:“嗯……程老師,好像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了,而且最後你還跳起了脫衣……”
“不要試着糊弄我!”程又青打斷樑爽,厲聲地喝斥道,“我跟你說過的每一個句說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纔不信呢!”樑爽一臉誠心地聽着程又青的說話,在心裡面卻腹誹她。他想起了程又青問他那個問題的時候,語氣很是哀怨的,最後還騎了他,只不過,那是在夢裡而已。他皺了皺眉,試圖岔開話題:“程老師,你不准我進去,是不是有要緊的問題,要單獨問我?”
程又青果然被樑爽引開了注意力,緊繃的俏臉鬆馳下來,雖然仍舊沒有好的臉色給樑爽看,但相比在冬天吹着冷冽的寒風,寒冰初融還是要讓人舒服得多。
程又青有些惱怒地問道:“你們請假出校買籃球,誰知道去了足足四個小時,連個乒乓球也沒有買回來,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樑爽有點不解了,想都不想就問道:“程老師,我們四個人站在這裡的時候,你爲什麼不早問?”他第一次謙虛,“只留下我一個人纔來問,老實跟你說,我的表達能力不是很好。”
程又青明顯一愕,也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緊接着,她猶如一個蠻不講理的小女孩一樣嗔道:“我就是喜歡問你!”
“嗯!”樑爽沒有說話,他覺得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古怪。而引起那古怪的氣氛,正是程又青剛說出的說話。隱約之間,他捕捉到了什麼,那是一種很朦朧,在悄悄萌芽的東西。
程又青破天荒沒有出手教訓發愣的樑爽,因爲她也愣了,她也察覺到那古怪的氣氛忽然在她說完話之後,瀰漫在她和樑爽之間。她隱約覺得自己剛纔說的那句話,跟平時有些不同,惱怒、蠻不講理之中,隱約有些不應刻有的情愫摻合其中。她摸不準,想不透,隱約是撒嬌……不消一刻,她立即否定了自己那荒唐的想法。
天氣悶熱,在寂寞的黑夜中,吹來了一陣涼風,沁人心脾。那淡淡的涼意,猶如在炎夏之中,投身到冰河裡,讓人忍不住打個激靈。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萌動了,是感冒菌?抑或……
程又青用輕咳打破了沉默,那忽然出現的怪異氣氛,在細細品味中,她觸摸到了躲在朦朧後大概的輪廓。一層由內心最深處泛起的恐懼,讓她立即就此打住。她也沒有心思再問下去,揚手道:“你回教室吧!”說完,也不等樑爽回答,急急地下了樓梯。
清脆的下樓梯聲,讓樑爽在發愣中醒來,他踏前一步,默默地看着程又青急急地走下樓梯,彷彿做賊心虛,掩蓋着慌張。在昏暗的燈光下,阿娜的曲線變得更加驚心動魄,堪比月芽兒的弧度還要圓的臀瓣,隨着程又青下樓梯的動作,在微微地顫抖着。樑爽沒有跟往時一樣迷醉,還刻意地避開目光,因爲,他仍然陷在那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當中……
程又青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樑爽依依不捨地回到了教室。坐在座位上,他託着腮,仍然發着愣。本來離放學的鐘點不遠,過了不久,放學鈴聲就響起來。八班的教室頓時炸開了鍋,歡呼雀躍地叫了一輪,彷彿平時尖銳的鈴聲,也變成了動聽的樂章,好讓他們興趣盎然地起舞一番。一些男生爭先恐後地跑出門口,向着飯堂的方向狂奔過去。甚至,其中還夾雜着幾個彪悍的女生。
H4纔剛吃完一頓,但他們那個年紀,消化能力特別強,想起了宵夜,肚子條件反射一般“咕咕”地直響。H4商量一下,決定去飯堂吃宵夜。
買了夜宵,坐下來。樑爽猶如機械般重複着喝粥,他仍在發愣,楊偉大喝一聲,才把他帶回了現實。他的身體猛地一乍,驚道:“怎麼了?”
“樑爽,你真神人也!吃粥都可以發愣!”楊偉好笑道,“怪不得黑麪女神會生氣了。”
“黑麪女神”這四個子觸動了樑爽敏感的神經,他慌慌張張地叫道:“你……你說什麼黑麪女神了?”
楊偉懶得跟樑爽重複解釋,怏怏地道:“這一趟出校,是專職買籃球的,誰知我們不記得買籃球了,只怕會被宿舍這班禽獸罵死!”
“買不成就買不成了唄!”謝金志無所謂地道,“週末放假的時候再去買吧,反正打少幾天籃球,又不會死的。”
樑爽聽完了楊偉和謝金志的說話,不期然地想起了尹招,沒好氣地道:“四眼雞那張鳥嘴是合不攏的,你預計給他念叨上一個星期吧!”
楊偉“呵呵”一笑,一臉嚮往地道:“各位兄弟,不要忘記了週末我們與佳人有約啊!”說着,朝樑爽、謝金志和費炳三人眨了眨眼睛。
“對啊!”謝金志記起來,扭頭望着樑爽,“樑爽,是時候去找朱芸和路琳琳師姐,規劃一下行程了。”
聽見“朱芸”二字,樑爽一下子變得熱烈起來,在心底裡的迷茫頓時化爲了泡影。有了籍口,就能避過陳嘉麗,光明正大地去找朱芸聊天了,他能不開心?
回到了宿舍,沒有意外地被尹招噴了一輪。電切了,燈息了,睡覺鐘響了。樑爽躺在在牀上,突然之間,他想起了自己要打算寫一份DOTA的計劃書。那可是個大工程,一百多個各有風格的英雄,一百多件各種特色的物品,那些英雄技能,物品作用,通通都要燒掉他不少的記憶腦細胞的。
樑爽卻沒有生怕,舒服地呻吟一聲,攤開了四肢,有感而發:“明天將會是十分充實的一天啊!”不知道是否困爲繁忙,他使自己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其它的事情,而感覺輕鬆自如。
以楊偉爲主,208室開始進行熄燈後的聊天大會,樑爽第一次沒有參加其中,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有些事情,你不刻意記住,它會被遺忘。相反,有些事情,你就算使盡辦法忘記,但突然之間又會冒出來。
在夢境中,樑爽又夢到了程又青,唯一一個在他夢裡數次出現的女人,而且每一次都是綺夢,好讓他一大早就要跑去廁所洗內褲。但這次卻不是綺夢,他發現自己置身於黑暗之中,一抹暗淡的白光從上空照射下來,照射着他對面的程又青身上。程又青望着他,神色有些哀怨,這使有他些手足無措,他想叫程又青的名字,卻叫不出口。他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決定走過去,就在快要接近程又青的時候,白光突然變得光亮,漸漸熾眼。一聲尖銳地鬧鈴聲,讓樑爽脫離了光怪陸離的夢境。
樑爽悠悠地睜開眼睛。旭日初昇,溫暖的陽光從牀頭的窗口灑進來,對於剛醒的人來講,刺眼異常。樑爽眯着眼睛,不捨地起了牀。
洗了個臉,樑爽清醒了許多,他在心中盤算着今天要做的事情,那莫名其妙升起的煩躁被甩在了身後。
“好了!今天有大把的事情要忙,加油!”樑爽暗地裡地爲自己鼓勁。
但課還是要上的,而且還是程又青的課。在課堂上,大家都在奮筆疾書地做着筆記,樑爽也在奮筆疾書,卻不是在做筆記,而是在做他的大project——《DOTA計劃書》。
樑爽是文科出身,出社會後,在一間外貿公司做着普通文員的工作,平時要動一下筆桿子什麼的,所以寫計劃書還算得心應手。
同桌尹雯語留意到樑爽並不是做着筆記,不知道寫着什麼,經常幾寸幾寸的數值寫出來。她本來就不喜歡不認真學習的人,加上對樑爽沒有多少好感,更是先入爲主,更加鄙夷了。
程又青有點刻意地避着樑爽,沒有跟以前的課堂一樣,經常留意他上課時的情況。只是,程又青要同學們念課文的時候,樑爽還是埋頭寫東西。要同學們擡頭望黑板的時候,樑爽還是埋頭寫東西,這有點礙眼了。
程又青忍不住了,陰沉着臉走到樑爽的身邊,樑爽仍然無所覺,繼續埋頭寫東西。程又青像是製造完好的炸藥包,立即被點燃。她捉着語文書的右手,不客氣地對準樑爽的腦袋摑下去。
“啪”的一聲,樑爽像是被雷轟一般,耳朵“嗡嗡”地作響。他一臉惘然地擡頭,看見怒目圓睜的程又青,一股熟悉、久違的感覺油然而生。兩人之間,那莫名其妙的感覺,莫名其妙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