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倉府,澄陽湖岸,朱家堡
朱家堡流水臺,這座朱家堡的標誌建築,此刻卻沒有了流水嘩嘩,鏡月彩虹的唯美,位於澄陽湖岸的巨型水車已被那數不清的暴民給推倒,不過作爲朱家堡最高的建築,流水臺此刻卻成了朱家堡抵禦暴民衝堡的指揮台。
上一次,三千鹽盜衝入朱家堡內,最後落個片甲無存,站着進來,沒有一個還能站着走出去的結局,可以想見朱家堡武力之強悍,堡壘之堅固。
然而這一次情況顯然跟上次不同,三千跟三十萬可是差着一百倍,而給朱家堡造成的威脅也是幾何般的遞增,儘管這三十萬全都是暴民,少有強者,但是光是靠那人海已讓朱家堡陷入了苦戰之中。
尤其是這些暴民將那些得了瘟疫的死者拋入鎮中,更是讓朱家堡上下充滿了恐慌,好在朱家堡上下有一套不必軍規差的家法約束,而且朱家一族榮辱興衰盡在這一堡之內,堡內任何一個朱家人都逃不過這劫難。
“這什麼時候纔是一個頭啊,這羣暴民數量太多了,根本就殺不勝殺,堡內的街道都快被這些傢伙的屍體給填滿了,外面的人還是那麼多!”
朱家堡雖在官府縣誌記錄只是一個鎮級,但實際上朱家堡的規模堪比一座小城,雖沒有直接堆砌城牆,建立護城河,但實際上,朱家堡家家戶戶都是一座小型堡壘。
高牆高樓,全部都是用堅硬的大青條石壘砌而成,立柱更是用鐵水澆灌,幾乎堅固難摧,街巷大多狹窄,巷子大多隻能通行單馬的小型馬車,而比起兩側足有兩丈五高的牆,這巷子就跟羊腸小道一般難行。
牆壁內的高樓也全部都是石砌,樓跟樓之間可用木板連通,並且在每一片區域還有一條通往地下的地道入口,朱家堡地下還有兩層規模不下的地堡,存放着朱家堡多年積蓄的財富,無數的糧食,還有成庫的軍械。
可以說這些東西一見光,朱家堡上下都得背上蓄意謀反的大罪,這武庫,自然只有朱家家主以及少部分人知道,且不說朱家是否想要造反,但是這些儲藏多年的軍械此刻卻成了朱家最後的依仗。
“都他孃的餓瘋了,就跟蝗蟲一樣,誰讓咱們這是公認的揚州糧倉,只希望外莊的人趕緊組織起來,否則就算咱們這朱家堡在堅固,也扛不住這人海往裡面填!何況,這些暴民還有不少染了瘟疫!”
“七叔,你說咱們能平安的度過麼?”
“哎,誰知道呢,不過咱們朱家堡也不是軟柿子!咱們在堡內有吃有喝,外面那些傢伙可是飢腸轆轆,也許熬不住的就去其他地方找糧去了!”
就在兩人說話間,從外面走入一個身披鎧甲的壯漢,耷拉個胳膊,一進門就將弓丟在了地上:“小七,過來餵我吃點飯,我這手臂算是舉不起來了,他孃的,就沒見過這麼多的瘋子!”
“三祖爺,我去外面了!”
“去吧,去吧,你小子當心點,巷子裡都快被那些死人的屍體堆滿了,那些人踏着屍體快殺上牆了,老五那邊已陷了!”
“啊,三大爺,五大爺那邊?”
“院子破了,不過人都退出來了,有人守着,對方沒法從上面殺過來,不過這樣下去,咱們這也扛不住多久了,外面的人太多了,完全沒完沒了,殺死一個,涌進來兩個,哎!”
“放火!”流水臺上,朱家嫡子朱允雙目通紅,眼睛明顯有一圈黑眼圈,作爲朱家嫡長孫,未來的朱家家主,朱允已熬了三天三夜,在陸續接到外圍有院落被攻陷的消息,朱允終於翻開了一張底牌。
朱家堡地下底層,數十個小型庫房被打開,躲藏內地堡內朱家婦孺用推車將一個個鐵箍木桶從庫內取出,儘管木桶都塞的嚴實,但依舊能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黑火油,一種廣泛使用在攻城的燃燒液體,大多產自涼,雍,不過這黑火油除了軍事用途之外,也能製成低劣的燈油,是平民之家使用最廣泛的燈油,朱家利用這一層,卻是積累了大量的黑火油。
一座小庫房內,存儲有五百桶黑火油,而這些倉庫內的黑火油足夠燒上一段時間了。
順着地堡內的通道,這些黑火油被運往堡內各處,通過水井,將黑火油送上地表。
“來幾個人過來,將黑火油擡上去,給我澆到巷子裡去!”
數個還有力氣的壯漢飛快的跑過來,扛起這重達數百斤的火油桶上了牆頭,打開黑火油的塞子,粘稠的黑火油噗通噗通的涌出,傾倒在那些拿着木棍,竹槍的暴民的身上。
無數桶黑火油被傾倒而出,隨着一根火把的點燃,黑火油頓時噗的一下燃起熊熊烈焰,並且散發出刺鼻的黑煙,隨着火苗不斷的竄起,沒兩刻鐘,整個朱家堡便被一層黑煙籠罩。
遠遠的看上去,就好似一條黑龍騰空,朱家堡內的人紛紛躲藏下地堡,這地堡的空間可遠比地面上的建築要大的多,哪怕擠入了十數萬人依舊不顯太過擁擠。
而且這地宮內,有充足的糧食,哪怕他們被困住一兩年,也不用擔心沒有糧食食用,至於水源,地宮內就有通道連通澄陽湖,並且有暗井,堡內的水井大多連通的是從澄陽湖流入的水,而地堡內的水井纔是地下水,這樣做也避免了有人會下毒。
熊熊的大火將暴民從朱家堡內驅趕了出去,而那些堵塞着街巷內的屍體也在大火中化作飛灰,這場大火少說也要燒上一兩天,朱家堡上下迎來了短暫了歇息時間。
“家主,出外尋找援救的人回來了!”地下,家主府,絲毫不比地面上的家主府遜色,有些憔悴的朱子武被朱允扶了起來,而門外,一個念過四旬的壯漢快步的走了進來。
“老四,你回來了!”
“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四叔,父親他沒什麼大事,就是操勞過度,所以暈倒了,歇息幾日調養一下就無礙了!”
“那就好,那就好!”
“老四,讓你搬的救兵可來了?”朱子武一臉殷切的問道。
“哎!大哥,整個太倉現在到處都是烽火,咱們朱家在外的莊子,大部分都被暴民給攻破了,我倒是召集了些人,不過外面的暴民太多了,這些人完全杯水車薪,所以我又出了咱們的地方,想去找跟我們朱家交好的幾家來支援一下!”
朱子道說着,一臉的苦笑,道:“但去了,才發現他們也跟我們境況差不多,甚至劉家堡已被攻破了,至少地面是如此,怕是現在已縮在地下,如果沒人去救,估計得當一段時間地老鼠了!”
“現在整個太倉府,幾乎全都亂了套,不知道有多少暴民肆虐,到處都能看到這些暴民的身影,不過聽說東面的蘇州,現在還在控制中,暴民幾次碰壁之後,就沒在往那邊去了!”
“蘇州府麼?”朱子武有些苦澀,蘇州府那邊一共才十數萬大楚軍而已,而且駐防蘇州一府之地,分攤到地方,一地也就萬八千人,不過他們如果徵調地方,倒是能湊出更多的人來。
而比起蘇州府的境況來,太倉府其實還要比蘇州府的力量強大不少,百家地主聯盟,一家如果調動些武力,拼湊一下,也能湊出二三十萬大軍,裝備也不比官兵差,甚至戰鬥力還要高些,畢竟這些都是各家族精心訓練的力量。
而如果在豁出來些,將青壯,各家在外的莊子裡的莊漢都集中起來,甚至能拼湊起兩百萬人來,儘管裝備不了那麼多人,但是當初真這麼幹了,焉有那些暴民肆虐太倉,打的他們居然沒還手之力的可能。
說到底,他們這聯盟雖強,但依舊是一盤散沙,他們的聯盟只是爲了保證他們的利益而已,不論是帝國,又或者是大楚王國,他們之所以對他們束手無策,一來是攝於他們對太倉的控制力,二來卻是因爲他們考慮的更多,所以不可能冒着巨大的風險,來逼迫他們。
而這些暴民可不會管你三七二十一,什麼名利,對他們都是狗屁,暴民的存在就是爲了破壞,肆無忌憚的破壞,你又能拿他們怎樣,破罐子破摔,百無禁忌。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堂堂太倉百地主,連青親王都可以不鳥,對冷卓的招攬額可以無視的存在,偏偏在一羣沒有多少戰鬥力的暴民的攻勢下,先後被攻破多年經營的堡壘,各自陷入苦戰。
無數的外莊被一個個的擊破,或被殺,或逃跑,或是被裹入暴民之中,卻是斷了他們的根,而後他們這裡又被圍的裡三層外三層。
當然,如果他們豁出去,集中全堡的青壯,放棄朱家堡,未必不能殺出條血路,但是他卻不會選擇這條路,那樣會損失太多的人,非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都不可能那樣做。
這裡可是他們最後的大本營,朱家兩三百年的經營,如果在他手中丟了,他怎麼面對列祖列宗!
“在看看吧,只希望外面那些暴民碰的頭破血流之後,就離開這裡,畢竟他們的糧食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