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雨瑤略略向邊上走了一步,正好擋住宋青青投向範玲的凌厲目光,看着宋青青的臉色好整以暇地笑着,“真瑤妹妹,這些可都是新鞋,做女孩子的還是應該穿新鞋的好,不要整天惦着搶別人的鞋穿,嘖嘖,女孩子年紀輕輕的被人叫做破鞋多不好聽啊。”
“你說什麼”鍾真瑤何時受過這種羞辱,狠狠地將鞋子往地上一摔,上前一步揪住範雨瑤的上衣。
“真瑤妹妹,你這麼個衝動的脾氣該改改嘍。”範雨瑤不疾不徐地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自家姐妹之間是沒什麼,可以後有了婆家就不好辦了,人家哪裡能受得了呢?脾性這種事啊,剛開始能裝,日子久了可就容易露餡哦。”
“瑤瑤,回來”宋青青定了定神,又恢復了雍容大度的神色,“雨瑤,我們真瑤不用你操心,倒是你女孩子太牙尖嘴利可不好哦,小心以後沒有婆家肯要。”
“這就更不勞宋姨費心了,雨瑤再不堪再沒人要,也不會做出爬到別人老公牀上,未婚生女,還不知羞恥地到人家家裡吵鬧這樣丟人現眼的事兒。”範雨瑤笑眯眯的,陣腳絲毫不亂。
宋青青用複雜難明的眼神看着範雨瑤,不過幾年的時間,這個女孩子已經長得這樣厲害了,心機城府之深連她都自嘆弗如,過去的她隨便用話激個兩句就和瘋子似的上躥下跳,現在的她全身上下竟沒有半點可以威脅刺激到她的軟肋,也許還有範玲……
宋青青不看範雨瑤,只是用皇后般高傲的聲調對範雨瑤身後的範玲說,“雨瑤真是不錯,範姐好福氣啊,一個下堂妻也能教出這樣的女兒。”
“呵呵,那是自然,下堂妻怎麼着也比插足人家婚姻家庭的小三好吧,起碼人家人品端正,生出來的女兒自然不會是下三濫的私生女。”
左一個“沒皮沒臉”,右一個“下三濫”,字字夾槍帶棍,範雨瑤高傲的語調徹底激怒了宋青青,擡手猛的一揮……
“啪”的一聲,範雨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後狠狠一甩,要是她被這個女人打了,她可就白重生這麼一遭了,“宋姨,你可別忘了,這裡是公衆場合,你不要臉,鍾文博還要臉。要不要把保安請來啊?明天報紙上馬上就能登出鍾文博的現任妻子帶着私生女在商場毆打鐘文博的前妻和女兒,想必他看到新聞一定會非常非常的開心吧?”
範雨瑤依舊在笑,只是這笑在宋青青和鍾真瑤眼中看來簡直是猙獰得可怕。
這個女孩子夠狠,宋青青深深吸了一口氣,“瑤瑤,我們走。”
“怎麼,宋姨,這麼快就走了?難得遇見,不一起喝個咖啡嗎?”範雨瑤看着她們的背影假惺惺熱情地說。
“不用”宋青青頭也不會,從牙縫裡蹦出兩個切齒的字。
不過如此而已,範雨瑤冷笑,還以爲這宋青青是個多厲害的主兒呢,把範玲嚇成那個樣子。
看着兩人走遠,範玲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知道爲什麼每次見到宋青青她都感到一種難言的壓力,在她面前竟然會恐懼得不知所措,生怕一句話一個舉動都會被她揪住錯處。
想到宋青青那猶如毒蛇一般的眼神,她就不禁打了個寒顫,在她眼裡宋青青就是一條五彩斑斕的劇毒眼鏡王蛇,吐着信子,隨時準備狠狠咬她一口。
剛纔的範雨瑤漫不經心地擋在她面前,替她擋住了所有的壓力,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可是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自己是個多麼沒用的母親,不但不能保護女兒,還需要女兒擋在自己身前。
範雨瑤見範玲興致不高,以爲是她見到宋青青母女心裡不高興,挽着範玲的手,“媽,別和那些閒雜人等一般見識,走,咱們去吃飯吧。”
看着眼前精緻的牛小排,燈光、音響,所有的環境在南州都堪稱一流,逛了一上午,她早就餓了,範雨瑤完全不受宋青青母女的影響,興高采烈地吃着飯,範玲卻唉聲嘆氣的,看起來怎麼也沒有食慾。
“瑤瑤,媽媽對不起你。”範玲垂首。
是要做餐前懺悔嗎?範雨瑤瞪大雙眼,茫然地看着範玲。
“媽媽太沒有用,不但不能給你好的環境,還要害你受宋青青她們母女的氣。”
“受氣?沒有啊,應該是她們受我的氣吧?”範雨瑤放下叉子,難道自己剛纔的表現太窩囊了?導致範玲覺得她被欺負了?
“你心裡的苦,媽都知道,你從小就和你爸爸特別親,當年帶着你離開他的時候,你難受得幾天吃不下飯,每次一提起他,你都要發上很久的脾氣。宋青青和鍾真瑤就是知道你爸爸在你心裡的位置,才三番四次來刺激你,你今天雖然沒讓她們得逞,可你心裡也一定不好受。”範玲黯然道,她之前在家都不敢輕易提鍾文博的名字,她明白當年的事受傷最重的人是範雨瑤。
範雨瑤勾脣輕笑,如果安從文當年也和鍾文博一樣對她,她一定就像當年的範雨瑤一樣,對他又恨又怨又愛,這種複雜的情緒會讓一個人失去自控能力,輕易地被別人牽着鼻子走,宋青青母女真是利用了她的這種心理,才三番四次地傷害她和範玲。
可她們萬萬沒有想到,現在的範雨瑤已經不是當年的那一個了,她根本沒把鍾文博當父親,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如果真要說有,也完全是不屑和厭惡,她們的言語自然絲毫刺激不到她。
關心則亂,相比之下,她們比她更加在乎鍾文博,所以反而輕易被她刺傷了。
本來她只打算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不想和鍾文博他們一家三口有任何交集,可人家現在都打上門來了,惹得多愁善感的範玲又傷心難過,她可就不能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畢竟來而不往非禮也。
擔心地看了範玲一眼,她拿不準範玲對鍾文博是否還有眷戀和感情,還是說單純的因爲過去的傷害而對她們的畏懼,無論如何今天被宋氏母女一鬧,範玲的心情肯定受到了影響,甚至還有可能影響到她和穆愛國的感情。
她臉上一凜,就這麼放過宋氏母女是不是太仁慈了點?
“媽,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事,成天被人利用,也害你受了不少氣,放心吧,今後宋青青她們傷不了我,因爲我很快就有新爸爸了呢。”縱然心思轉了千百回,範雨瑤仍然不動聲色,依舊在母親面前裝作頑皮地笑道。
“啊,你這孩子”範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唰”的一下臉都紅透了。
“媽,你和穆叔打算什麼時候辦喜事?”範雨瑤心裡微微一鬆,看來穆愛國的確是解開範玲心結的解藥啊,範玲這多愁善感,迎風落淚的性格也只有粗中有細的穆愛國能哄得來。
“我們都一把年紀了,還辦什麼喜事,丟人現眼的,”範玲忸怩得像個小姑娘,“去領張證一塊兒過就好了。”
“那怎麼行?有什麼丟人的?咱們家的喜事就要辦得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的。”
“算了,”範玲搖搖頭,“又不是嫁閨女,是閨女嫁老媽,還弄得那麼大聲響做什麼?就算風光體面又如何?我當年嫁給你爸爸的時候,又何嘗不風光體面?可結果呢?還不是灰溜溜地帶着你回孃家了,當年越風光,日子過得不好就越有人說三道四地嘲笑你。那些風光熱鬧都是給別人看的,日子是自己過的,日子過得好,就算什麼排場都沒有也是幸福的。媽活了這麼多年,也糊塗過,現在才總算是明白了。”範玲的言語淡淡的,有歷經滄桑的通透。
見範玲心意堅決,範雨瑤也不好再說些什麼,畢竟母親的幸福是最重要的,何況穆愛國也不是那種高調的人,也許形式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
“媽,那我們下午和穆叔一起去看房子吧,你們結婚了總不能繼續窩在槐樹弄的小房子裡吧?不然我們舊房也不賣,就放在那兒,你們想回來住的時候,還能回來看看。”她始終不大能習慣槐樹弄的房子,一逮着機會就勸說範玲換房子。
“這件事我也和你穆叔商量過了,他這些年也存了點錢,但他堅決不同意這房子我們出錢,你也知道他那性格,總覺得自己是男子漢大丈夫就該養家,靠老婆買房子這種事他是做不出的。”
“那也行,”範雨瑤也知道是應該給男人留些面子,不然搞得和入贅似的,穆愛國那種大男人肯定無法忍受,“不過現在的房價不便宜,咱們也出一部分吧,夫妻不是應該共同分擔嘛,這點穆叔應該能接受吧。”
範玲哭笑不得,範雨瑤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在嫁女兒呢,哪裡能想到有女兒爲母親改嫁這樣謀劃盤算的,看着女兒認真的臉,她的心裡全是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