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
兩人找了個沒人的過道，一人點燃一根菸抽了起來。
王傑狠狠吸了一口，感慨道：“有段時間沒抽菸了，剛戒了，又被你給帶壞了。”
李東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滾蛋，不抽就掐了，少往我身上潑污水。”
王傑嘿嘿笑了一聲，美滋滋地繼續抽了起來。
李東也懶得管他，抽了幾口才問道：“說吧，到底什麼事，神神秘秘的，是不是你有外遇了？”
王傑滿臉黑線道：“少扯淡，我是那種人嗎？再說了，我馬上就當爹了，這時候哪有閒工夫想這些。”
說完王傑又吸了口煙，吐了個菸圈才道：“這事其實和我沒太大關係，關於你的。”
“我的？”
“嗯，之前我有些猶豫該不該告訴你，不過我尋思了一陣，這事不告訴你還真不行。”
李東哭笑不得道：“你有事就說，拐彎抹角地幹嘛，難道我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王傑撇了撇嘴，也沒急着說話，過了一會王傑掐滅了菸頭，這才緩緩道：“袁雪回來了。”
“嗯？”
李東挑了挑眉，有些詫異道：“這時候沒放假吧？”
“不是放假。”
“不是放假？難道交流時間到了？”
袁雪是人大的交換生，交換時間一般都是一年到兩年時間，不過上次袁雪好像說過一嘴，她已經申請留美。
如果申請成功，那袁雪就可以不用回人大了。
現在聽說袁雪回來了，李東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袁雪申請被拒了。
“不是。”王傑搖頭道：“和學業沒關係，她家裡出了點變故，所以袁雪纔回來的。”
“變故？什麼變故？”
王傑沒急着回話，而是問道：“袁雪她家做什麼的你知道嗎？”
李東沒好氣道：“廢話，她爸媽不是開服裝店的嗎？聽說在青陽都盤了好幾個店面，看趨勢都快發展成連鎖店了，我能不知道嗎？”
王傑聞言笑道：“你還打聽的挺清楚。今兒我要跟你說的也是這事，她家生意出問題了，她爸媽現在快破產了，老倆口急的都快跳樓了，你說袁雪能不回來嗎？”
李東一頭霧水道：“破產？她們家服裝店生意不是挺好的嗎？青陽那邊我沒去看過，東平那邊我可是知道的，她們家服裝店生意好的不行，怎麼忽然就破產了？”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聽陳悅說……”
“等等！”
李東忽然打斷了他的話，皺眉道：“你和陳悅還有聯繫？”
說着李東還特意看了一下過道外面，見沒人，才繼續道：“梅子可是快生了，你就算想做點什麼，也別趕在這個點，知道了多不好。再說了，陳悅當初踢了你，你就不能漲點記性，這又勾搭上了？”
王傑黑着臉瞪着他，喘着氣哼道：“你別把我當你行不行！我可是有家有口的人，你少污衊我！陳悅找我，還不是爲了你的事，袁雪家出事還是陳悅告訴我的。
我知道她的意思，不就是知道你有錢麼，想找你幫幫忙。
不過陳悅不好意思直接找你，才拐彎抹角地找到我頭上了，這事梅子也知道，你丫的現在還教訓起我來了？”
李東見他瞪着自己，乾笑道：“成，算我誤會了。不過這事怎麼又扯到陳悅頭上了，而且袁雪也沒打電話和我說過。”
王傑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道：“李東，你丫的到底是不是和我同學？班長你還不瞭解嗎？就算有事她也不會告訴咱們，只會悶在心裡。就連陳悅，那也是聽別人說的，後來她去了班長家一趟，才知道了這事。
要不然你以爲班長會對外說這種事？
你看她回國告訴過別人嗎？
還指望她給你打電話，做夢呢！”
被王傑一通鄙視，李東鬱悶道：“行行行，當我剛剛沒說。說正事，剛剛你說袁雪家快破產了，到底怎麼回事？”
王傑也懶得和他多說，噼裡啪啦地將事情原委給道了出來。
其實具體的王傑也不太清楚，他說的也都是陳悅告訴他的，說完了事，王傑道：“是真是假我不敢保證，我也沒時間去考證。不過陳悅應該不至於騙我，之前我尋思着你和秦雨涵那邊，一直也沒準備告訴你。
可後來梅子說這事還是得問你自己的意見，我想想也對，這次告訴你一聲，省的以後你怪我。”
李東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點燃一根菸抽了起來。
其實王傑說的事也簡單，做生意破產，不外乎那幾個原因。
而小本生意破產到跳樓的地步，最大的因素就是被人騙了，就如當初王佳的父親。
這次袁雪這邊也差不多，她爸媽也是被人給騙了。
做服裝的，按理說再怎麼騙也騙不了多少錢，何況袁家之前還有不少資本，也不至於到跳樓的地步。
可這次袁雪父母是真被人給騙慘了。
說來說去，還是貪心作祟。
袁雪的父母這些年生意一直做的挺紅火，光是在青陽市區就開了四家門店，東平那邊也有兩家，總資產不敢說太多，兩三百萬那是肯定有的。
可也正因爲這樣，兩口子就成了騙子眼中的肥肉。
今年上半年，袁家服裝店來了一個大老闆，一口氣在袁家服裝店買了上萬塊錢的的服裝。
這可是06年，而且袁家做的還是低檔服飾，上萬塊錢，那可是正宗的豪客了。
豪客上門，袁雪父母自然要親自接待。
幾番一交流，那位大老闆自稱是來自嶺南的商人，現在在青陽這邊投資建廠。
這些服飾，就是買來給員工當工作服的。
而且這還只是第一批，大老闆說了，要是用的好，接下來他還會在袁家這邊購買服飾，一萬塊不過是小頭罷了，後面要是全部用袁家的衣服當工作服，十萬都不算多。
遇到這種豪氣的潛在大客戶，袁雪父母哪還不急忙奉承着，也顧不得想這種大客戶爲什麼不去服裝廠定製，而是找上他們的門店了。
而且對方也沒騙袁家夫婦，就在對方買了第一批服飾之後，接下來對方又來了兩次。
這兩次來自嶺南的大老闆同樣的出手大方，連還價都不還，再次花了兩萬塊錢買了一批服裝。
前前後後幾天的工夫，對方買了三萬塊錢的東西，這時候誰還會去想對方是騙子。
因爲大老闆說了，後面起碼還有將近十萬塊錢的東西要買，袁雪父母也一直期待着對方上門。
可這一等就是三個月，三個月後大老闆再度上門了。
這次還是同樣的套路，上門就買衣服，只不過從春裝換成了夏裝。
袁雪的父親拐彎抹角地問了幾句大老闆這段時間去哪了，當時不是說要十萬的貨嗎？後面怎麼又沒來了？
大老闆也沒瞞着，解釋說自己工作忙，這些日子一直在談生意。
後面的那批服飾倒是買了，可惜他手下的員工自己去買了，大老闆也忘了叮囑要來他這買。
這下子可把袁雪父母后悔的，那可是十萬塊錢的貨，一轉手就是兩三萬的利潤沒了。
接着袁雪父母又怕大老闆出差，後面的生意給斷了，也不知道說了多少好話。
雙方聊着聊着，大老闆好似無意中提了一句，他最近廠子裡合作的一個大客戶，現在想購買一批皮草，恰好袁雪父母又是做服裝生意的，大老闆就問他們有沒有渠道。
袁雪父母只是做中低檔的服飾，哪做過皮草生意。
兩口子說沒有的時候，大老闆又開始感慨了，說要是兩人有渠道就好了，這次做的生意要是做好了，賺個幾十萬那就跟玩似的。
最後不知道怎麼聊着聊着，袁雪父母就有些動心了。
幾十萬的利潤，這種買賣他們做上一年都不一定能賺到，何況只是轉道手而已。
大老闆也沒催他們，買完了東西就走了，這一走又是個把月時間。
9月份的時候，大老闆又來了，這次還是老套路，繼續買衣服，服裝從夏裝換成了秋裝。
還是同樣的話語，出差去忙了，手下人自己找了路子買的衣服，而且大老闆還告訴袁雪父母，冬裝大概就不會在他們這買了。
因爲他手下人找到了路子，談的那家服裝店能進到他需要的皮草，以後他大概就會在那家訂製衣服了。
一聽大老闆這麼說，袁雪父母都有些急了。
大老闆來了店裡五次，每次都是上萬的買賣，五次差不多花了六萬塊錢。
加上他不還價，利潤差不多能達到一半，小三萬塊的收入。
而這還只是小頭，以後這生意年年都會有，要是經營的好了，一年恐怕就是十來萬的利潤。
兩口子哪能讓這樣的大客戶走了，最後一咬牙，也給了承諾，別人那能弄到皮草，他們也行！
其實皮草倒是不難買，關鍵是大老闆說自己的朋友做的是上流社會生意，要的都是好皮草，最好都要進口貂皮大衣，國產都不要。
而且大老闆還發話了，錢不是問題，他保證一件袁雪父母一件貂皮大衣的利潤最少在兩千元以上，而且有多少要多少。
爲了取得袁雪父母的信任，對方當場丟下了十萬塊錢，說是定金。
再然後……
再然後那就簡單了，錢帛動人心。
袁雪父母真就去找渠道了，可人家早就準備好了套子，袁雪父母的反應都在別人的精心算計之下。
最後袁雪父母倒是進到了貨，而且據多位“行家”檢測，還都是正宗的進口貂皮大衣。
這年頭一件進口貂皮大衣，最便宜那也得好幾千，何況袁雪父母買的還不是便宜的。
一件進價八千塊，兩口子足足進了三百件！
至於爲什麼進這麼多，一方面是賣貂皮大衣的忽悠，一方面是他們打電話給大老闆了，大老闆說別說三百件，就是五百件也沒問題。
甚至怕他們不上鉤，大老闆豪氣沖天，再次預付了三十萬的定金！
兩百四十萬的進貨價，大老闆付了四十萬，兩口子這時候都沉浸在賺錢的幻想之中，哪還尋思別的。
緊緊巴巴地將家裡那一百萬的存款全都給取了出來，又找朋友借了五六十萬，最後還差點，兩口子又尋思了一下，把青陽的一套房子給抵押給了朋友，這才湊足了兩百萬。
等他們進貨回來，再找大老闆的時候，電話變成停機了。
剛開始兩口子還沒多想，畢竟大老闆丟了四十萬的定金在這，這可不是小錢，誰能大方到四十萬都不要？
可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大老闆始終沒出現。
這時候兩口子坐不住了，畢竟當時借錢的時候說好了，最多個把月就能還上，這時候朋友那邊也上門要債了。
大老闆不來，兩口子一咬牙，行，你不來是吧，那我們只好賣了貂皮大衣了。
可問題來了，原本說好的貂皮大衣，等到了真正的行家手裡，結果卻成了黃鼠狼皮大衣！
那位行家告訴兩口子，黃鼠狼皮大衣冒充貂皮大衣的很多，一般人還真不一定能看的出來。
等兩口子忐忑中問價格大概有多少的時候，人家告訴他，這種皮草，進貨價一般不超過三百一件，這時候兩口子終於清醒了。
他們被騙了！
二百四十萬的貨，實際上成本價十萬都不到！
而且三百件大衣，在青陽這邊根本賣不出去，一反一復，就算除了大老闆留下的那四十萬，他們也差不多虧了一百九十萬！
而且這十萬的皮草還砸在了手上，也就是說他們拿出去的兩百萬幾乎血本無歸。
多年的積蓄沒了不說，青陽的那套房子也被人給收走了，就這樣兩人還欠了五六十萬的外債。
五六十萬，這可不是小數目。
如果要是這些人能緩緩，他們手上總共還有六個服裝店，兩三年時間還是能還得起的。
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因爲手上沒了流動資金，青陽的兩個門店合同到期，人家房租漲價了，他們沒錢租房。
房東可不會和他們客氣，沒錢租房，那就走人！
兩口子找了一圈，這時候大家都知道他們被人騙了，哪還肯借錢給他們。
最後萬般無奈之下，兩口子只好關了兩家門店。
兩家門店一關，其他人此刻也不放心了，原本已經說好了緩緩的幾個朋友再次上門催款。
這下子袁雪父母就撐不住了，一下子就病倒了。
要不是還抱有一線希望，手中還有四家店面，兩口子真的想死的心都有。
袁雪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回國的，父母病倒了，要賬的找上了門，店裡生意沒人看着一落千丈，這時候她不回來處理，也沒人能幫她。
……
見李東光抽菸不說話，王傑鬱悶道：“給個反應成不？能幫嗎？”
李東還是不吭聲，王傑聳聳肩道：“反正該傳達的我都傳達到了，幫不幫就看你自己了。不過你就算不幫，他們老倆口也餓不死。好歹還有四家店，轉讓出去，還債大概不成問題。
東平他們也有房子，袁雪馬上也快畢業了，生活還是不成問題的。
我之所以之前不告訴你，也是這事不急，反正老倆口不愁吃喝。”
李東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激將我是吧？我說了不幫了嗎？”
王傑撇嘴道：“誰激將你了，我說的是實話。有錢沒錢，其實不都是那麼過日子，你這傢伙這麼有錢，我也沒見你過的比我好到哪去。”
“跟你沒共同語言！”
李東鄙視了一句，掐滅菸頭道：“這事我知道了，你別管了，回頭我想想該怎麼處理。”
其實袁雪父母的事在李東眼裡真算不上大事，幾十萬的外債而已，李東要是幫忙，那真是輕輕鬆鬆。
可幫忙也得分策略，自己這麼上趕着去幫忙還債，別說袁雪願不願意，她父母怎麼看那也是說不準的事。
這事還得再想想，反正就如王傑說的，一時半會的，老倆口也不會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