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歌突兀道:“你今天來這裡,不會就是爲了追究我和什麼人見過面吧?”
南宮昀似是被她的話打斷了思路,轉而道:“後天就要出京了,諸國使臣都會參加這次圍獵,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李長歌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南宮昀眨了眨眼睛:“這次周朝派來的使臣似乎很神秘,我要你想辦法查出他的身份來歷,明白了嗎?”
李長歌冷笑了一下:“真是好笑,我不過是個女流之輩,要怎麼去做這種事,難道要主動和使臣搭訕不成?”
南宮昀悠閒地在桌邊坐下,語聲清淺:“要用什麼樣的方式,自然是隨你心意了,我只要求看到效果,這也算作是你的第一個任務吧,此事結果的好壞,可是會直接影響到你那位楚楚可憐的小妹。”
李長歌瞪着他,半晌才道:“要我做這種事,至少應該提供一些相應的信息吧?”
南宮昀臉上露出了溫和如春風般的笑容,“孺子可教。“他柔聲道,神態一如往昔。前世李長歌每每做出一點小成績時,他就是這麼一副樣子,每次都能讓她看得心頭髮暖,幾乎融化在了那種帶着點寵溺感覺的笑容中。
現在回想起來,心裡滿滿的都是煩悶,卻又不能表現出來,畢竟芸兒還在他手心裡捏着,現在只能祈求趙蟠不要撞在他手裡。以趙蟠的火爆脾氣,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麼事來,幸好之前打發他去了外地。
雖然離得遠了,但長久音訊不通也不是法子,只能希望這次出行,能有機會和商鋪裡的人取得聯繫,先穩住趙蟠再說。
其實讓姬少重去做這件事或許更容易,但是現在的她,並不想輕信於人。換而言之,到目前爲止,姬少重還沒有做出什麼能讓她覺得可以信任的事。
或許,這次去圍獵的事,會是一個契機?
真正到了出行那日,隊伍自然十分浩蕩。因爲身份的緣故,李長歌只能跟隨第二批車隊上路,李明月卻因爲和皇后還算良好的關係,得以蒙皇后照顧,在鳳輦後單獨安排了一輛馬車。
不過這也算是件好事,如果要她和李明月面對面度過漫長的旅程,她寧願選擇步行。
然而還沒走出多遠,馬車就停了下來,繡曇焦急的聲音在窗外響起:“公主,車軸壞了!”
李長歌皺眉,車軸是一輛馬車中相當重要的部分,車軸壞了,很大程度上意味着這輛車就不能繼續用了。現在是在路上,滄海和錦繡乘坐的馬車已經走出老遠了,難道是要讓她和後面的臣子們共用一車,還是要和下等僕婢一起步行?
這就是李明月的目的麼,想要羞辱她?畢竟安排馬車這種事,都是內務司的活兒,而內務司又是直接聽命於皇后的,想要在一輛馬車上做手腳,簡直太容易了。
這時,外面已經傳來了太監獨有的尖細嗓音:“請公主下車,好讓奴才們修理馬車。”
李長歌沒有應聲,那人竟然大膽到來掀車簾,繡曇立刻道:“你奴才也太大膽了吧,是哪位公公的手下?”
那小太監絲毫沒有懼意,反而冷笑道:“繡曇姑娘,你大冷天兒在院子裡掃地的時候纔過去沒多久,這麼快就抖起來了?”
繡曇還未反駁,李長歌已經冷然吩咐道:“繡曇,叫人來賞他十個嘴巴。”
繡曇立刻會意,卻故意問道:“請公主明示,奴婢該去請哪一位來處置呢?”
這丫頭倒是機靈,李長歌嘴角微揚,聲音卻依舊冷冽:“內務司總管應該就在後面不遠吧,叫他親自來看看,這等不知上下的奴才該如何發落。”
“是,公主!”繡曇故意把聲音放得很大。
她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那小太監求饒的聲音:“公主……公主饒了奴才吧!”
繡曇冷冷道:“向公主求饒,難道還是站着的麼?看樣子,還是要請總管大人來教教你回話的規矩。”
只聽得撲通一聲,緊接着磕頭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求公主饒了奴才,奴才只不過……只不過是……”
只不過是什麼,他卻說不出來了,李長歌冷笑;“只不過是聽人吩咐做事罷了,是不是?只不過你自己也知道,如果我把這事鬧到你們總管面前,他必然不會包庇你,只會順勢把黑鍋栽到你身上,如果我非要殺了你才能平息心頭之怒,你說,他會怎麼辦呢?”
那小太監已經抖如篩糠,在宮裡,一個奴才的命是再低賤不過的了。沒有人會爲了他這條賤命和公主作對,哪怕他是奉命行事,哪怕有太多的人想整治那位公主。
無論如何,公主就是公主,奴才就是奴才,奴才的命,永遠是微不足道的。
因此,那小太監再也沒了剛纔的神氣,額頭很快在地面上磕破了,他卻仍然不敢停。直到聽到車中傳來“好了”這兩個字,他才擡起頭來,卻連額頭上的血都不敢去擦。
車簾被從裡面掀開,李長歌扶着繡曇的手作勢要下來,那小太監立刻上前去拱起腰來爲她墊腳。
“倒是個機靈的人。”李長歌如是道。
“能給公主墊腳,是奴才的福氣。”他已經想明白了,於是這話說的十分順溜,絲毫沒有勉強之態。
李長歌朝繡曇打個眼色,繡曇便從荷包中取了一片金葉放在他手上:“公主賞你的,回去買點棒瘡膏抹抹你那顆狗頭。”
小太監賠笑道:“多謝公主,”略一停頓,他又找補了一句,“多謝繡曇姑娘手下留情。”
他正轉身要走,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迴轉了身子,壓低聲音道:“公主,奴才說一句實話,今兒個這車……恐怕是修不好了,您還是要早作打算啊。”
對於這樣的結果,李長歌已經早就知道了,因此她只不動聲色地揚了揚眉毛:“哦,什麼樣的打算呢?”
小太監看了看四下無人,才道:“奴才聽說,有貴人主子已經放出話來,今兒個誰都不許捎上您,不然就是和她們作對。”他說的很是隱晦,畢竟一片金葉的交情,還不至於讓他去賣命。
李長歌眉心舒展,淡淡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太監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喜道:“回公主的話,奴才名叫喜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