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傾月身着總管太監的官服,上面所繡的三爪蟒,此時看上去都是面帶猙獰之色。
一身紫紅色長袍,後背和前心皆有那盤旋直上的蟒紋,就連兩臂上,亦是各繡了一隻金蟒。頭戴孔雀毛頂鑲寶石帽,這樣的李傾月,看起來更威武,也更陰寒了些。
“啓稟主子,從花樓回來的兄弟說,那名嬌娘已經死了。是吞金而亡。”
對於這樣的結果,李傾月毫不意外。
從汪子泉的口中得知,這一切竟然只是因爲聽信了一個賤奴的計策時,她便知道,他們背後之人,定然是有着高不可攀的身分。
司禮監內,幾名內侍還在對汪子泉用刑,只是這一次,用的不再是彈琵琶這樣聽起來很美,看起來很恐怖的刑罰了。
半個時辰之後,那名被喚做五哥的人過來回話了。
“啓稟總管,汪子泉透露,幕後之人,是安王殿下。而且,他們還有一位同謀。”
李傾月頭也不曾回,仍然背對着衆人,“是誰如此大膽?”
聲音明明很是嬌媚,可是聽在人的耳朵裡,卻偏生多了幾分的寒涼之意。
“回總管大人,據汪子泉交待,那人不曾與他們謀面,一直都是躲在了安王的背後。聽這意思,倒像是安王殿下的謀士。”
李傾月一手負於身後,擡眸看着面前的這幅牡丹圖,看來,她最近的動作太過溫柔了,以致於這些人都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所行動了。
“將汪宣提出來,接着審。”
“是,大人。”
阿布明白,這些人已經嚴重地侵犯了主子的底限,只是現在牽扯到了安王殿下,只怕事情就沒有那麼容易收場了。
難怪今日梅文成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李傾月蹭地一下轉身,目光陰柔,“來人,備車。本座要親自去拜訪那位梅大人。”
“是,主子。”
從阿布手裡接過了剛剛阿五交上來的供詞,拿眼一掃,直接收入袖中,事情既然是被他們打破了平衡,若是不讓他們付出些代價,豈不是顯得自己太好欺負了?
“嶽總管日理萬機,怎麼有空到本官這裡來了?”
縱然梅文成對這個嶽總管有些不屑,可是爲官多年的他也知道,像是嶽傾這樣的人物,那是隻能哄着,拉攏着,絕對不能對着幹的。
“梅大人客氣了。今日本座來此,也是爲了送些東西給梅大人。”
“嶽總管客氣了。要送什麼東西,使喚下人送來就是,豈敢勞動嶽總管大駕?”
這話說的真是客氣!
只不過,也不過就是面兒上的客氣罷了。
李傾月知道,這些人是從骨子裡頭瞧不起閹人的。
“事權從急。本座原本也不想跑這一趟的,可是有些事情,若是被底下的人辦砸了,那本座可就愧對當初梅大人送的那些金銀了。”
這話說的真是有水平!
既表明了自己這次不過是還個人情,同時,又讓梅文成多了個心眼兒,不得不令管家再去備下更爲寶貝的東西了。
“嶽總管請!”
上了好茶,梅文成這會兒急於知道到底是什麼事,對嶽傾的態度,自然也就更好了三分。
“梅大人家的茶,果然是清香四溢。”李傾月品了一口,淡淡地誇了一句,隨後便翹起了蘭花指,輕輕一擺,阿布等人便迅速退下。
梅文成一瞧這架勢,敢情還是隱秘之事?
當即也將府上的所有下人都遣退了,然後只等着嶽總管說話。
“梅大人,之前您與本座說過,這襲擊老國公爺一案,就截到汪子泉這裡,是也不是?”
梅文成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此事,還需公公周全,多多費心了。”梅文成拱起了手,誰讓眼下這事兒是歸人家負責的呢?
“梅大人,本座不瞞您,當然也不能糊弄您。您覺得,事情到了這一步,汪家,還能全身而退?”
梅文成不由得便想到了之前皇上在承乾宮裡對汪真的態度!
蘇貴妃是皇上捧在了心尖兒上的人,汪宣敢對蘇貴妃無禮,皇上怎麼可能會不生氣?
只怕皇上也會將這怒火轉架到了汪家的身上。
“皇上乃是一代聖君,想必不會因爲些許小事,就對汪家發難的。”
“呵呵,梅大人果真就是這般想的?”李傾月也不將話挑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這隻老狐狸來裝樣子。
“這?不知嶽總管的意思是?”
“皇上已經知道,本座拿了汪子泉,與此同時,與汪子泉關係甚密的那名妓子,不久前也發現竟然吞金自盡了。梅大人,若您是那一位,您會如何想?真的覺得,就單憑一個汪子泉,就能定下了這樣的毒計?”
梅文成捋着鬍鬚,一時還真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本座也不說瞎話,那汪宣和汪子泉的供詞上,可是說不出半點宋家人的不好。梅大人,您可是聽清楚了,本座說的,是宋家人,可不單是宋老爺子一人。”
梅文成聽明白了,嶽傾的意思,就是說宋家人壓根兒不曾得罪過汪子泉和汪宣,他們何必出手如此狠辣?
“那依着嶽總管的意思,皇上定然還會下旨徹查?”
“皇上對這件事情的看重,相信梅大人也看到了。老國公爺那可是我蒼溟的一大功臣呢。若是他出了事,我
呢。若是他出了事,我們草草應付,天下人會如何看待皇上?就憑着一個小小的汪子泉,就能將老國公爺給傷成了那樣兒?”
李傾月輕哼一聲,“不是本座想的太多,若是換了您是宋家人,只怕您也不會相信這樣的一個結果吧?”
梅文成抿了抿脣,論說,還真是這麼個理兒!
只是,到底要不要完全地捨棄汪家呢?
這個代價,是不是也太大了點兒?
“梅大人,本座手上還有一樣兒東西,相信您會很感興趣的。”李傾月說着,從衣袖中將汪子泉的供詞拿了出來。
只是到了半空中,又撤了回來,笑得有幾分神秘道,“這份供詞,本座可是唯一目睹之人了,至於您看了之後,如何處置,那就是您的事兒了。”
梅文成接過這一紙供詞,快速地看完之後,這手心都出汗了!
竟然還牽扯到了安王殿下?
若是這樣的供詞到了皇上手裡,只怕明日就是皇上下旨廢除安王封號,再流放的旨意了。
“這,此事,多謝嶽總管了。”
梅文成趕快起身,衝着李傾月就是一揖,於他而言,這一次,嶽大總管可就等於是救了他們梅府上下呀!
“梅大人不必客氣了。您是圖的什麼,本座知道。本座圖個什麼,您也清楚。論說,本座與汪家也是無冤無仇的,何至於去蹉摩人家?不過就是這差使不好辦。既得讓皇上消了心思,還得讓國公府那邊兒也樂意了。不然,就僅憑着那個妓子之死,宋家人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汪子泉前腳被司禮監的人帶走了,他的相好後腳跟着就自盡了,這的確是一個極大的疑點。
“此事,本官自有定奪,這一次,辛苦嶽總管了。”
李傾月點點頭,倒是應下了他的這一聲辛苦,“話,本座是帶到了。東西,您也看過了。到底要怎麼個走向,您得快着點兒給個準話兒。皇上那兒,可是不等人的。”
“公公放心,本官定然是會抓緊時間。”
李傾月這才輕嗯了一聲,“如此,那本座就靜待佳音了。”
李傾月出了梅府,又急忙趕去了護國公府。
有些事,她先前似乎是給忽略了。
這一次,她還將太醫院的趙清明,也一併給叫過去了。
卻說梅文成這邊兒,待人一走,立馬就差人備了車,直奔安王府了。
“殿下,您倒是說句話呀!此事,到底與您有無相干?”
安王的眼神一暗,陰晴不定的臉上,已是將心事泄露了幾分。
“這麼說,果然是殿下策劃的?”
梅文成這樣說着,那心裡面兒都快給急死了!
闖下了這樣的滔天大禍,他安王怎麼還能如何地沉穩?
如今宋老爺子雖然是不上朝了,可是那宋華生可是蒼溟的司空大人,手握實權,這可是做不得假的!
再者,如今榮華公主也住在了護國公府,皇上對榮華公主本就是心生了幾分的愧疚,這會兒再一看到出事的是先皇后的親生父親,豈能不看重?
“舅舅,此事的確是我提議的。只是我沒有想到,汪子泉這個笨蛋,竟然將事情辦地這樣糊塗。我原本是讓他花重金從外頭尋幾個匪徒過來,如此一來,事情即便是敗露了,他們要尋人,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哪成想他們竟然找到了那個什麼小混混!”
梅文成的身子一軟,晃悠了兩步,勉強扶着椅子坐下了。
“殿下,您糊塗呀!”
“舅舅,本王也知道這件事情辦的有些倉促了,可是本王也就只是提了那麼一句,之後的事情,本王並未參與。哪知道這個汪子泉,進了司禮監不過才幾個時辰竟然就招了?”
安王也是一臉的懊惱,這個汪子泉,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果然一個公子哥兒就是靠不住。
不像汪宣,進了司禮監兩日也不曾將他給供出來。
“殿下,眼下最要緊的,是怎麼才能把您給摘乾淨嘍。”
安王也跟着着急了,想不到如今竟然還有了供詞。
“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嶽傾如果真的肯幫着我們,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他生了異心,這樣的供詞,只怕他手上定然是有數份的。”
這一句,成功地讓安王變了色。
嶽傾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他這個曾在宮裡住了那麼多年人怎麼會不知道?
在他開府出來以前,哪怕是有着嫡長子這個尊貴的身分在,在那個嶽傾的眼裡,似乎也並不是什麼高不可攀的存在。
在他的眼裡,似乎是就只有一位主子,就是皇上!
若是他手上真的有了這些證據,只怕將來,就不是自己掌控他,而是反過來自己被他給掌控了。
想想自己堂堂王爺,這想法似乎是有些窩囊。
“舅舅,那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現在最好的辦法,也的確就是將汪家給推出去了。不過,我一會兒與你三舅舅再商量一下,也不一定就是非得將整個兒汪家給推出去。”
“汪家人,肯嗎?”安王有些猶豫道。
“不肯也得肯!”梅文成的語氣堅定中還透着一絲霸氣,但凡是有人會影響到了他們的大計,自然都要毫不猶豫地推開、毀掉!
李傾月到了護國公府後,再命趙清明仔細地
清明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老國公爺的傷勢,然後纔將他叫到了一旁。
“趙院使,本座問你,老國公爺的傷勢到底如何?”
“回嶽總管,若是隻論傷勢,老國公爺身上無論哪一處傷,都不足以致命。若是救的不及時,只怕也是血流盡而亡。”
“也就是說,老國公爺的身上,其實是沒有致命傷的?”李傾月的語氣不自覺地沉了一分。
“正是。”
“那可能看出何處是先傷的,何處又是後傷的?”
趙清明有些爲難地遲疑了一下,“這?只怕是看不出來了。”
“嗯,那好,有勞趙院使了。阿布送趙院使回府。”
“是,主子。”
李傾月低頭一邊兒琢磨着剛剛趙清明的話,一邊兒就在這附近來回地轉悠着,她似乎是發現了一個很大的疑點,可是目前,又似乎是沒有什麼突破。
如今,她雖然得知了那幕後黑手是安王,可是他這麼做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同樣的,李傾月不免又想到了自己多年來一直被人暗殺,難道,會是同一個理由?
想想,李傾月又搖了搖頭,她從六歲之後,十年來,便一直是暗殺不斷,什麼樣費心思的手法,對方都使出來了,可是那個時候,安王纔不過一介少年,顯然不會是他。
那麼,老國公爺不入朝多年,安王又爲何對他痛下殺手呢?
李傾月想不明白,左手輕輕地撫在了下巴處,右手則是橫在了胸前,看似是在托住了左臂,這般聚精會神的樣子,還真是有幾分認真且敬業的模樣。
宋子夜過來的時候,便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他知道嶽傾是妹妹的人,可是卻不知道,如此近距離的看這位名聞天下的嶽大總管,竟然是這般的好看?
難怪之前會有了那樣的一首詞傳出來,寫得還真是一點兒也不誇張!
“什麼人?”阿五的一聲輕吼,驚擾了李傾月的思路。
擡頭一看,竟然是宋子夜。
李傾月的眉心微擰了一下,示意阿五放他過來。
“嶽總管可是還在爲了我祖父遇襲之事傷神?”
李傾月點點頭,在熟人面前,還是少說話爲妙。
聲音雖然是可以僞裝,可是難免自己會有分心的時候。
“當真是辛苦嶽總管了。這才兩天的功夫,您就已經拿到了當日行刺的真兇,還直接就抓到了幕後的金主,子夜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纔好。”
李傾月清了一下嗓子,“宋世子客氣了。”
宋子夜聞之聲音,倒不似其它的公公那般難聽,沒有那種鴨子被捏住脖子的感覺,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人對他產生好感了。
“在下看嶽總管剛剛一直愁眉不展,可是有什麼爲難之處?”
李傾月本來不想說的,可是一看到了宋子夜如此清澈的眼神,想到他也是宋家的人,擔心宋老爺子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
“本座只是想不明白,汪子泉何故要對老國公爺下手?不過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在朝堂上,也再沒有了往昔的威嚴,汪子泉的動機何在呢?”
宋子夜也跟着蹙眉,聽她這麼一說,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一直都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他只是不停地打探着外頭的消息,如今聽到人被抓了個七七八八了,心也較之前有些寬鬆了,竟然是將這個問題,直接就忽略了。
他還真是太過大意了!
難怪就連祖父也常常說他需要歷練,果然如此!
“如果他沒有動機,那就是他背後之人了。”
“背後之人的動機呢?據我所知,老國公爺多年來一直與人爲善,即便是年輕爲官時,得罪過一些權貴,可是隨着這些年過去,也不至於再來殺他報仇吧?而且,老國公爺一直都是信奉與人爲善的行事原則的。”
“嶽總管所言極是。此事是在下思慮不周,可是這動機?”
募地,李傾月的眸光一閃,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飛快地看了宋子夜一眼之後,便立馬就轉身往外走。
“咦,嶽總管,您這是怎麼了?還沒說完呢?”
李傾月哪裡還有功夫搭理他,跑地反倒是越來越快了。
“阿五,馬上回宮。”
李傾月上了馬車,行了約莫有數十丈,又叫了停。
“阿五,派人去汪家的外頭守着,記着,只許看着、盯着,不許動手。”
“是,大人。”
李傾月心下平靜了許多,剛剛自己還是太過急切了,到底還是太年輕,太沖動了。仔細想想,就算是自己猜到了幾分,也不能表現出來,否則,若是在暗中被人看到了,那就不妥了。
“好一個安王,你的心思還真是縝密。這等的齷齪事,不肯藉着梅家的人動手,卻是藉着汪家人來做事,看來,真不是一般的涼薄無情呢。”
爲了打探出護國公府的秘密,竟然使出瞭如此卑劣的計策,安王,果然與表面的溫雅大不相同呢。
李傾月越想,對這個安王就越是恨得牙癢癢的。
想不到安王小小年紀,竟然就猜到了護國公府還有隱秘勢力在,看來,自己的對手,並不像是自己所想像地那般蠢呢?
李傾月越想越覺得安王這個人心思太深,而且這件事情到底是否與梅家有關呢?
看來,此
看來,此事目前最好的一個結局,也就是讓汪家來頂包了。
只不過,依着梅文成的心思,只怕是不肯讓整個汪家陷進來的。
那麼,就極有可能會有一部分汪家的棟樑之材被保護起來。
汪家這一代折一個汪子泉和汪宣並不算什麼,畢竟一個大家族,他們不可能會後繼無人的。
“天一!”
“屬下在。”天一自李傾月進宮之後,也便隱匿在了宮中,以便隨時聽候主子的差遣。
“去查一查汪家小輩中,最受汪真重視的幾個,吩咐人盯着,只要他們不曾犯過大錯,暫且饒過。若是曾做過任何的傷天害理之事,直接殺了。”
“是,小姐。”
不是她心狠,只是既然註定要成爲棋子,那麼,有些人,倒不如徹底地消失在這世上,至少,還能還別人一片安寧。
留守在汪家附近的人,很快就回來稟報,梅家有人去過了。
同時,還有人發現了汪真與梅文成在外密會了約莫有半個時辰。
汪真離開時,整個人的精神都是萎靡的。
李傾月明白,梅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捨棄汪家,不過,他們給出的條件,應該還是不錯的。
至少,能讓汪真心甘情願地背上一些罪名,就絕對是會對整個汪家有利的。
次日一早,汪真並未上早朝,不久,汪家便傳出了汪真失足跌落自家池塘的消息,與此同時,汪夫人傷心過度,竟然一口氣兒沒上來,也跟着去了。
皇上在御書房裡,聽着李傾月的稟報,他知道,這一次的事情,只怕是與汪家脫不了干係的。
只是,當時李傾月能想到的問題,這會兒皇上自然也能想到。
“這個汪子泉可曾招認,他爲何要去派人截殺護國公?”
李傾月低眸,“回皇上,他反覆說了不下三個答案,可是據微臣來看,是沒有一個可信的。十有八九,這次的事情,他就只是一個被矇在鼓裡的人。”
“你的意思是說,他只是負責給了銀錢,將人串在一起,可是具體的計劃和目的,他都是不知情的。”
“只怕正是如此了。”
皇上的心情很不好。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是他也沒有想到的。
之前,他曾懷疑過殺人越貨之類的可能性,可是現在,卻被挖出了汪家的兩個後輩,無論怎麼看,這次的事情,只怕都不會如此簡單的。
“啓稟皇上,那汪大人怎麼會這麼巧,就在這個時候意外身亡了?”
李傾月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說的太明白的,畢竟汪家與梅家的關係,皇上也是知道的。
這件事情,只怕也只能就此打住。
僅憑着這件事情,就將梅家打擊到,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而李傾月也正是從一開始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非常聰明地選擇了與梅文成合作。
至少,讓梅文成降低對她的戒心,也讓梅文成知道,嶽傾,不是他能輕易得罪的。
“行了,你先下去吧,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至於汪子泉和汪宣,就交由護國公府的人處置吧。老國公爺傷地那樣重,也總要給他一個說法的。”
“是,皇上。”
事實上,皇上哪裡知道,這會兒那兩人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等到宋子夜和宋華生被請到了司禮監的時候,兩人的心跳都是極快的,總感覺在這等地方,隨時都會窒息似的。
“國公爺,世子爺,這水牢裡頭關的就是那二位了。他們兩人之前都曾受過酷刑,只因總管大人吩咐過了,他二人害得老國公爺受了重傷,所以,不能讓這等的人渣好過了。”
宋子夜點點頭,這倒是有點兒像是李傾月的行事風格。
“皇上的意思是要聽聽國公府的,當然,這人您是不能領走的,要死要活,就全憑您的一句話了。”阿五極爲恭敬道。
宋華生看到了水牢裡模樣模糊的兩人,一時竟是唏噓不已。
“就是他們聯合起來企圖謀害我父親?”宋華生有些不太相信,可是聯想到了今日汪府的事情,他似乎是又明白了什麼。
“回國公爺,具體的,只怕您還得去問總管大人。現在,請您留下一句話,他們,是生,是死?”
宋華生不知道的是,在另外一間屋子裡,李傾月正透過了一個小孔看着她的舅舅。
不是她太過殘忍,只是接下來,整個京城都將會被攪入奪位大戰之中,如果舅舅的心太軟了,只怕,終將會給國公府帶來災難!
所以,現在這個機會,正是一個可以讓舅舅徹底地狠下心來的好時機,她不能錯過。
如果舅舅還能原諒嚴重傷害了老太爺的人,那麼李傾月只能說,他實在是不適合在朝爲官了。
“此等惡人,還有何顏面再苟活於世?看在我與汪真也同僚一場的份兒上,別讓他們死的太痛苦了,也就是了。”
“是,國公爺。”
阿五說完,一招手,過來了一名內侍,“送護國公和世子爺去長生殿,總管大人在那裡恭候二位。”
“是,大人。”
李傾月快速地回身,汪宣和汪子泉二人自然是沒有了再留下來的必要。
如今汪家沒有了汪真,這後輩中又一連折了兩個,汪家想要再起來,就算是有梅家的扶持,沒有個十年八
有個十年八年的,也是不可能了。
而自己,自然是不可能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李傾月的眸光微暗,想着總算是成功地將汪家打壓下去,也算是斷了梅家的一隻臂膀,只是現在唯一讓她不悅的,便是還不曾查出汪家人要那些鐵礦的用處。
或許,汪家的大公子,會是一個很好的繼承人。
看來,自己是得找人與這位大公子好好談談了。
李傾月這次總算是爲老太爺報了仇,也不枉她這幾日如此費心費力。
等到案子已是全面告結,她也是真的累了。
簡單地與宋華生父子說了幾句話,便打發他們走了,回到寢殿,李傾月的頭還不曾挨着枕頭呢,便睡着了。
李傾月這一睡,可就是幾個時辰了。
從頭晌午,一直睡到了傍晚。
連顧白來了,她也是毫不知情。
“你這丫頭,怎麼就這麼倔呢?偶爾想着依靠一下別人,難道就真的讓你這麼難嗎?”
顧白伸出修長的五指,輕輕地在她滑嫩的臉頰上撫過,那溫熱的觸感,時時刻刻在提醒着他,他的卿卿,長大了。
顧白再嘆一聲,“你都十六了,可是現在滿腦子想的,也都是復仇,卿卿,什麼時候,才真的能靜下心來想想你的終身大事呢?”
李傾月的眉頭似乎是動了一下,或許是做夢了,嚶嚀了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
“公子,晚膳備好了,可要現在就讓人傳膳?”紅葉進來小聲詢問着,這國師與嶽傾的關係,自然是一個秘密,在長生殿裡,除了他們幾個近身侍奉的,再沒有人知道了。
“先擱着吧,你們小姐太累了,讓她再多睡一會兒。”
“是,公子。”
顧白看着李傾月眼下的青影,眸光中透出了幾分的心疼,小小年紀,便揹負着如此的深仇大恨,實在是不易!
“當初若是我沒有帶你走,沒有讓你看到我的本事,是不是你也就不會如現在這般,滿腦子都是報仇了呢?”
顧白並不後悔教會了她這麼多東西,他只是覺得,是他教給了她要復仇的本事,也是他教會了她,一定要對自己充滿信心。
現在想想,他這個師父,當初當地也太好了些。
到底是有人在她的旁邊,就算是再熟悉,再令人安心的氣息,也不可能讓李傾月完全地不受影響。
很快,李傾月就醒了。
只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清了眼前之人是誰的時候,難免有那麼片刻的呆怔!
她自認是很瞭解顧白的。
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他是絕對不會踏足她的長生殿的。
“你怎麼會來?”聲音還有那麼一點點兒的啞,聽在顧白的耳中,那就是絲絲魅惑了。
“嗯。我若是不來,你還不知道要睡到幾時呢?”顧白顧左右而言他。
“其實這兩天並不算太累,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心裡頭有些不舒服吧。”
顧白明白,任誰的親人被傷害成了那幅樣子,心裡頭都不會好受的。
“先去梳洗一下吧。紅葉備好了晚膳。”
李傾月點點頭,待收拾齊整之後,纔來到了正殿。
除了紅葉,就只有端坐在那裡的顧白。
“都是你最喜歡吃的,看起來還不錯。”顧白看了一眼眼前的菜品,脣角勾着笑。
“你不會無緣無故來這裡的,可是出了什麼事?”
顧白親手爲她盛了一碗湯,“先吃吧。一會兒再說。也不是特別要緊的事,不必着急。”
李傾月看他的神色淡然,想來也沒有必要騙自己,接過他遞過來的湯碗,先嚐了一口,“還不錯,很鮮。”
用過晚膳,顧白陪着她一起坐在榻上,動作自然而優雅地開始幫着她按摩她的肩膀。
“你這幾天太緊張了,汪家的事情一了,你也可以暫時地鬆口氣了。”
“汪家也只是暫時地被壓制下去,我現在還是對安王比較感興趣。”
顧白的一雙藍眸,此刻泛着一種溫柔又晴暖的光,“安王的事情不急。這一次,你能爲老太爺報了仇,也算是做地不錯了。若是再緊追不放,只怕嶽傾這個身分,就容易引人懷疑了。”
這倒是。
“你城外的園子裡,住的到底是誰?”
李傾月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沒想到,他來這裡,就只是爲了問她這個?
“莫離,你應該知道的。我之前有跟你提過。還有一個,就是我上次從大理寺裡頭劫出來的那一個。”
“卿卿,那個人的身分有些危險,只怕會給你帶來麻煩。”
李傾月猛地就想起了上次李安旭拿給她看的那樣東西,“細說起來,他這幾年到底在做些什麼,我還真是一無所知呢。”
顧白手上的動作不停,“我讓人查了一下,他的主要勢力,都集中在了涪陵城。”
李傾月對於這個倒是不着急,她相信哥哥是不會瞞着她的,現在不說,只是不想讓她跟着擔心罷了。
“皇上已經有意要派十萬大軍,駐紮在涪陵城了。”
顧白雲淡風輕地說出了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每一個字都是那麼輕,那麼隨意,可是帶來的效果,卻足以令李傾月驚駭不已了。
“你說真的?”猛地回過身來,顧白的手頓時就僵在了那裡,若是再
裡,若是再像剛纔那樣探下去,只怕他就會被這丫頭給罵句色狼了。
“今天晌午得到的消息。皇上親自到了玄清宮。”
但凡是國家大事,尤其是用兵佈陣,皇上都會提前找國師商議,這已是衆所周知之事,也正因此,顧白纔會在朝堂上擁有着一個舉足輕重的身分,格外尊貴。
“那你是如何說的?”
“皇上既然起了此意,我身爲國師,一介臣子,又何必令他掃興?”
顧白的話,直接就引來了李傾月的不悅,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怎麼就不知道替我哥哥想想?若是皇上此舉,就是衝着他去的呢?”
顧白挑眉,“他現在不是在上京嗎?”
李傾月一掌就掃了過去,不過還好,顧白閃地太快,連片衣角也沒有捱到。
“你快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皇上派十萬大軍過去,駐紮在何處?有何用意?”
顧白看她急得跟什麼似的,也無意再逗她,倒是落落大方道,“不知道。”
這算是什麼回答?
身爲國師,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李傾月擺明了不信,只是拿一雙眼睛狠狠地盯着他!
顧白被她看得有幾分好笑,若是她能在沒有事情的時候,也這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就好了。
“現在只是一個初步的消息,兵肯定是要派,至於何時派,何人去做這個將軍,目前來看,都還是有着可操控的餘地的。”
李傾月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提前動一下手腳?”
“你能讓御林軍裡頭都摻上了你的人,那十萬大軍,還不跟玩兒似的?”
“可是這軍中之人,想要栽培一個心腹實在是太難了。而且皇上對於軍權之事,向來看得格外謹慎,只怕這將軍的人選?”
顧白伸手就敲了一下她的頭,“還真是笨!現在不可能立馬是將軍,後頭總會有機會吧?再說了,誰說那十萬大軍,就一定會聽那名將軍的?誰又能保證,那名將軍到了涪陵,就一定還會按照皇上的計劃行事?”
一語驚醒夢中人呀!
李傾月立馬就回過味兒來,“還真是,倒是我剛剛魔怔了。行,那我立馬就着手安排。只是這十萬大軍,皇上打算從何處抽調?”
“如果是爲了清剿李安旭的勢力,你以爲,他會從何處抽調?”
李傾月眯了眯眼,“既然是爲皇上辦事,那自然是沒有比龍衛營更讓皇上放心的了。我的神策營,皇上是不會考慮的。再就是駐守在邊關的那些將領們了。”
“今年,皇上已經下旨再招募兵丁十萬人,這十萬人的去處,又在哪裡?”
李傾月擰眉,伸手扶着下巴就開始琢磨了,皇上在這個空當要派十萬大軍去清剿一個不曾在明面兒上露過臉兒的敵軍?
呃,或者說是叛軍?
想想覺得有些不太靠譜!
或許,皇上派人去涪陵,還有着其它的打算呢?
無論如何,這一次,她都得想辦法在裡面混進自己的人,而且還是中下層越多越好。至於將軍的人選,只要不是自己的死敵,那就會好辦一些。
顧白看她想的認真,小聲地提醒了一句,“梅文憲的兒子,已經被皇上下旨急召回京了。”